得到朱元璋的保证后,朱允熥便从大殿里退了出来。
皇觉寺,总归不是普通寺庙。
作为朱元璋的龙兴之地,意义着实有些不同。
但,正如朱允熥所说的那样。
这帮沙弥,正在吸食着帝国的血液。
他们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成为大明的蛀虫。
朱允熥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道衍大师,在哪里?”朱允熥看了一眼大殿前的众多僧人。
那一袭黑袍,此时已经不在这里。
徐辉祖没有理会朱允熥,而是朝着不远处的朱允炆走去。
这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吗?
朱允熥也没有时间在意这些,他的身份注定会得到淮西勋贵的支持。
徐辉祖个人的想法,对朱允熥来说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蒋瓛看到徐辉祖的动作,嘴角微微一扬,“道衍大师已经被下面的兄弟们,请到侧殿去了。”
朱允熥听到这话,朝蒋瓛微微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向侧殿去。
徐辉祖眯起眼睛,看着蒋瓛,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对方的态度。
锦衣卫作为陛下的耳目,有必要这么着急表现出自己的倾向吗?
“蒋瓛这是什么意思?”不仅仅是徐辉祖看出来,就连一旁的朱允炆,也有些不满。
明明有别的方式,让朱允熥知道道衍僧人的下落,没有必要往上赶。
蒋瓛这样的行为,在朱允炆看来,分明就是在讨好朱允熥。
不管蒋瓛是否真的这样想,至少行动上,朱允炆便是这么看的。
“我也不清楚。按蒋瓛的性格来看,不至于这么早进行表态。”徐辉祖皱着眉头,看着朱允熥消失在侧殿的背影,“也许,其中还有我们不知道事情?”
朱允炆沉默了许久,“也许,这是皇爷爷的意思?”
......
朱允熥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多想,此时面对黑衣僧人,朱允熥的心情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我应该叫你道衍大师?还是叫你姚广孝?”
“姚广孝是我,僧人道衍也是我。”姚广孝盘腿坐在蒲团上,对于身旁的锦衣卫毫不在意。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其他人不同。
即使是锦衣卫,也不会轻易对自己动刑。
那么,他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道衍大师精通儒释道三家之长,我也是久闻你的大名。”朱允熥拉来一旁的凳子,大大咧咧的坐在姚广孝的身前,“你们先退下吧,我和道衍大师有些话要说。”
听到朱允熥这话,两名锦衣卫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能先从侧殿退了出去。
“好了,现在房间里面,只有你我二人了。”看到关起来的大门,朱允熥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姚广孝的身上,“说说看吧,皇觉寺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亦或者说,道衍大师你想做些什么?”
姚广孝是什么人,朱允熥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这是一个投机者,想要获得最大的利益,自然需要一定的本钱。
历史上的姚广孝,本钱就是他自己。
可虽知道,如今有了朱允熥的乱入,姚广孝会不会产生别的不同心思?
“我佛慈悲,亦需金刚怒目的能力。方外之地,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才行。”姚广孝没有睁开自己的双眼,慢慢的盘着手中的念珠。
朱允熥对于姚广孝的态度,并没有丝毫感到意外,“金刚怒目?那也用不着隐瞒不报?我进来前,蒋大人给了我一份名单。需要我念给你听听吗?”
姚广孝依旧逼着眼睛,手中稍稍一顿,随后掐动念珠的速度稍稍快了一些。
“王黑子,于洪武十二年三月,持械砍死三人,砍伤六人,逃离平安县,至今仍未归案。”
“张五二,于洪武十二年七月,奸杀同乡一对母女,随后将其杀害,至今未能归案。”
“王三八、李四七......这些人,均是作奸犯科之人。如今,可都在这皇觉寺中,摇身一变成了和尚!好一座皇觉寺,好一个方外之地。堂堂佛庙,竟然是如此藏污纳垢之所?”
姚广孝猛地捏紧手中的念珠。
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指腹有些泛白。
手中的佛珠因为用力过猛,甚至都有些开裂。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佛慈悲,愿意给与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今,他们也早已经放下屠刀,一心向佛。尘世过往,何不让他烟消云散呢?”
“好一个我佛慈悲?好一个放下屠刀一心向善!”朱允熥哈哈大笑起来,“你且去问问,平安县那死去的三人,问问那平白无故惨遭杀害的母女,问问那些受难者的家人,朋友。听一听,他们的想法?”
“殿下何必执迷于过去?”姚广孝猛地睁开双眼,直视眼前的少年,“一将功成万骨枯,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王的道理,你爷爷比任何都更加清楚才对。我听闻殿下好读书,你应该很清楚,那千年青史上,写满的都是吃人的字样。”
“大师是在教我?”朱允熥将内心的愤怒暂且压了下来,也许这个时代的人,从未真的把百姓放在心上。
即使是姚广孝这样的僧人,也只是将那些背朝黄土的汉子们,当做自己留名青史的踏脚石。
“不敢教殿下做事。只是想要问一句殿下,你想要什么?”姚广孝重新闭上眼睛,原本紧绷的身子也稍稍松缓一些,“今日之事过去,殿下便已于天下佛徒为敌。为了那些所谓的冤魂,值吗?”
此时的姚广孝,完全没有得道高僧的模样。
满嘴的利害关系,满心的功名利禄。
这就是真实的姚广孝,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
朱允熥也不知道,历史上的姚广孝,是不是这样的人。
“你问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让普天之下的百姓,安居乐业!!”
“我想要让日月所照之处,皆为汉土!”
“我想要让汉人永远屹立于世界之巅!”
“我想要的很多,但是,我决不允许因为自己的野心,而去伤害到任何人!”
“可是实现你的野心,总是要伤害到其他人。”姚广孝突然笑了起来。
他十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朱允熥和他一样,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只可惜。
“道不同,不相与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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