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的话,无疑让傅友德感到恼火。
“老夫当年杀胡虏,救中华的时候,你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现在,敢跟老子大声说话了?”傅友德气到急处,忍不住咳嗽两声,“陛下,且不说这帮书生胡言乱语。你难道忍心看到天德后人,在诏狱里面任人折磨吗?”
朱允熥听到这话,顿时感觉要遭。
如果说朱元璋这辈子,最讨厌什么事情的话。
被人威胁,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说,魏国公的后人,比天子还要高贵?”
还没等朱元璋开口,刘三吾便从文官队列中走出,“傅老将军,老夫对于你的战功十分敬重。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因私废公,信则何存?”
“因私废公?这话说的未免有些牵强。”詹徽给了个眼神,便有手下一名侍郎直直怼了上去。
“微臣以为,左军都督府督军佥事徐增寿,纵马行凶乃事出有因。还请陛下交由有司审讯后,酌情处置。”
“管你们吏部什么事儿?”御史这边将事情闹得这么大,自然不愿意让朱元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朱允熥冷眼看着朝堂上吵做一团的百官,越发觉得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
宋讷今日没有来上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熥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朱元璋一开口,百官便统统闭上了嘴巴。
听到老爷子的问话,朱允熥先是一愣,随后抬头看向龙椅上的老人。
那双浑浊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看向了自己。
眼睛里,有一丝玩味。
“孙臣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还是不想说?”朱元璋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第一次从龙椅上站起来,“昨夜的事情,咱也听闻了一二。你就真的没什么话,跟咱说一说的吗?”
“孙臣,无话可说。”朱允熥依旧同样的回答,只是稍稍有些犹豫。
朱元璋听出了其中的味道,又是一笑,“蒋瓛啊,徐家那小子昨天有交代什么吗?”
“回禀陛下,徐将军自从进了诏狱,便一言不发。”蒋瓛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低着头回答着朱元璋的问话。
一言不发?
蒋瓛不会轻易对徐增寿用刑,这一点朱允熥还是清楚的。
但是锦衣卫多的是方法让人开口,诱供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除非蒋瓛并不打算让徐增寿说些什么,否则绝对不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只是朱允熥想不明白,锦衣卫到底想要做什么?
人,抓了。
却又不审不问?
“罪臣徐辉祖,特来请罪。”
承天殿门外,传来一阵微弱的声响。
顺着声音的源头,朱允熥看到徐辉祖的身影。
鲜血染红了他的面颊,一些已经干涩的血痂沾附于他赤膊的上身。
原本刚毅的眼神,如今也有些涣散。
“罪臣徐辉祖,特来请罪。”徐辉祖又是重重的一叩首,随后起身,跨进承天殿。
“罪臣徐辉祖,特来请罪。”
跪下,叩首,起身。
“罪臣徐辉祖,特来请罪。”
再次跪下,叩首,起身......
朱允熥看着已是血人的徐辉祖,连忙过去搀扶住这位汉子,“何必呢?”
“罪臣徐辉祖,未能教育好弟弟,导致其张扬跋扈,目无法纪。特来请罪,望陛下恕罪......”
徐辉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最后一段话后,双脚一软,整个人尽瘫在朱允熥的怀里。
额头上不断渗出的鲜血,让朱允熥原本鲜红的朝服,染的更深了一些。
“皇爷爷,法理不外乎人情。徐家两代为国尽忠,不如网开一面?”朱允炆走出班列,朝着朱元璋一拜,“徐将军如此忠良,岂会带出目无法纪的弟弟?孙儿以为,其中必有隐情!”
“哦?有何隐情?”朱元璋见惯了腥风血雨,眼前这种小场面,自然不会有所动容。
“孙儿不知,但孙儿愿为皇爷爷分忧,亲自率领三司彻查。还请皇爷爷批准。”
朱允炆一句话,便要将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掌控在自己手中?
詹徽不由得眉头一紧。
这一切,难道是二殿下的布局?
“臣以为不妥。”既然二皇孙都站出来,詹徽自然也就站不住了,“微臣以为,二皇孙不通刑狱之事,且身份高贵,不宜参与此案。”
“詹大人是以为,我不合适咯?”朱允炆回头看向詹徽,双眼里带着警告的味道。
对于朱允炆的警告,詹徽自然是视而不见,“微臣以为,徐将军身份特殊,应由兵部牵头,汇同大理石、刑部及都察院三司审理,锦衣卫监察。方可万无一失。”
詹徽的建议自然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让锦衣卫参与其中,说不定又会扯出什么风波。
若不是事情紧急,来不及多想,詹徽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熥儿,你怎么看?”
这是朱元璋第二次,在朝堂之上询问朱允熥的意见。
朱允炆只能用嫉妒的眼光,看向一旁的三弟。
他很想得到这样待遇,可是无论怎么努力,皇爷爷也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
可是,分明自己更努力一些!
自己明明更先得到皇爷爷的认可!
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孙儿觉得,詹大人所言极为稳妥。”朱允熥还搀扶着徐辉祖,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血渍,那后背上的荆条,早已经被他扔到一边。
此时的朱允熥,只想着早点结束朝会,把徐辉祖送去医馆。
“皇爷爷,既然事情由我而起,那就由我结束。”朱允熥看向御史那边,“朱允熥并非不知礼节,只是可惜与宋大家有缘无分。既然如此,那只能另择名师。还请皇爷爷批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连朱元璋也有些震怒。
改投师门?
这天下,还有谁敢教这位皇孙?
哪怕,朱元璋是天下之主,也挡不住那群书生的笔伐口诛。
朱允熥这样做,完全是自决与人。
要不是场合不对,朱允炆肯定会笑开花。
“陛下,三皇孙必然是惹了风寒,脑子有些不清楚。”
“陛下,三皇孙这是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当不得真!”
“陛下......”
詹徽率先跪倒下去,随后乌压压的跪倒一大片。
朱元璋眯起眼睛,坐回到龙椅上,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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