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欢像是得了什么大恩赐一般,一脸满足就说告退,荀鹊目送灵欢走了,自己也起身就要走,卫与偕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留她,只好站在一边扶着她的手肘。
“昭关王殿下说,后日北潼太子就要到了。”荀鹊自顾自开口,接了卫与偕递来的又一个暖炉,“届时荀鹊但凭掌印大人安排。”
卫与偕听着昭关王也不作声,心里去问候问候他,面上很是得体地将荀鹊送上了换过的马车,站在马车外等着目送她走,荀鹊却撩开了帘子,探出半个脑袋,仗着无人敢随意张望掌印府,在卫与偕眼里很是俏皮,“那孩子长的真好。”
卫与偕鲜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只是过了半晌还杵在掌印府门口咧个嘴笑,怀肃在一边看不下去,想悄悄地退下,他这一动,倒让卫与偕清醒过来,懊恼留荀鹊用个点心也好,一下子垮了嘴角,转身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荀鹊回河间王府,领着聊若和明祈径直入了书房,一进便拆起头饰,一根琉璃簪简简单单绾了个发髻,聊若转身从柜里拿出一身黑衣,就站在一边等着,“聊若去查查前太子养的外室,和她那个孩子,卫临忠是否真是疏忽,还是有人相救。”聊若应声,帮着荀鹊三两下换了衣裳,随即拍拍背身过去的明祈:“走。”
日近黄昏,燕帝瞥见黎应端来的月季糕,放下朱批:“你亲自去钟粹宫传,就说朕今日早些去钟粹宫用晚膳。”黎应回是,行礼退下,燕帝从脚边抱起小黑猫,转而进了昏昏暗暗的寝宫,抚了没两下,幽幽开口:“你倒来得勤。”
荀鹊正站在对面凝视着他撸猫的动作,上前两步跪坐下来:“臣今日与掌印大人多说了几句话。”
“我知道,”燕帝按着黑猫脑袋,语调没什么起伏,“他确是我的侄子,也是我的宦官。”
荀鹊一时无语,心想这老狐狸,燕帝见她这副模样倒是笑了一声:“又在心里骂我什么呢。”
“老狐狸。”荀鹊不惯着他的话头,咯咯的笑笑也不跪了,往后一坐,“臣是不记得了,陛下早知道掌印大人是臣救的,故而掌印大人即使发现臣是终月,也绝不会除之而后快,当然臣耍耍心眼,叫他发现不了更是好的,陛下好算盘。”
燕帝笑而不语,任由荀鹊噼里啪啦的发泄,“如今臣仇也报了,陛下就没想过,若是臣不愿做这天子剑了呢。”
“前四年你妹妹护你,往后你护你妹妹又怎么不行了。”燕帝拢了拢怀中的小黑猫,“当初你替你妹妹溜进燕王府求亲,你着实叫我眼前一亮,我就没想过你有一天会离开我这艘贼船。”
荀鹊呵呵的笑,她既感念,又佩服燕帝能蛰伏四年,不仅埋下她这棵暗桩,更是在她昏迷时就已经连上了卫与偕,她不后悔,只是遗憾妹妹深爱的这个男人,也许并不如她所想那般。
“北潼虽是说陪梁不从才要联手西边,可西边动作不小,臣这消息送到了,事就请陛下让掌印大人去做吧,可别到最后,陛下落个过河拆桥的名声,还要怪臣能干。”
燕帝点了个头:“谨遵妻姐吩咐。”捧得荀鹊没脾气,骂骂咧咧就走了,燕帝目送她离开,久久未动,后放下小黑猫任它跑远了。
两日后,京中雪逐渐融了,一早灵欢就等在了河间王府正厅,等得聊若来催荀鹊起身,紧赶慢赶的梳妆,荀鹊蹙眉了一早上,待到出了闺房,又将眉头放了下来,仍旧是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灵欢坐在正厅并不着急,悠悠品着河间王府的茶,见到荀鹊身影便起身迎上去:“郡主姐姐!”荀鹊得体地笑:“灵欢小姐怎的这样早就来了,可用过早膳了?”
灵欢摸摸肚子,笑得十分无害:“未曾呢,郡主姐姐可否赏口饭吃呀?”荀鹊掩唇笑了,抬手示意聊若摆膳:“灵欢小姐当真有趣,来尝尝这个,王府厨子做的酒酿团子,是否软糯。”
灵欢尝过,连连点头:“郡主姐姐这里,连早膳都这般好吃,灵欢以后定要常来,郡主姐姐可不要嫌灵欢聒噪。”
荀鹊面上应付着,心下倒是对这小姑娘戒备三分,想来她也不会就这样乖乖嫁去北潼了,今日她央着卫与偕去的接风宴怕是要出差错,可就别连累了掌印大人。
随王府因着随王的醉心医术,满是清新的草药味,荀鹊领着灵欢到时,已算晚的,下人报河间郡主到时,众人的注意力便一下子过来了,荀鹊倒是一点没事,只她看着灵欢受这么多人瞩目也不局促,暗骂卫与偕这一家子一样多的心眼。
“郡主姐姐,”灵欢似是感受到荀鹊目光,“这京中第一位有闺秀名声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可后来,郡主姐姐的名声更响亮,想来这些人都对郡主姐姐好奇罢了。”
荀鹊听着她不算轻的声音,心中无奈,这是带了个祖宗来树敌的,稍稍盘算,说的该是那办事速度不错的高尚书家女儿。
人群中最先出来的是昌黎王,带头给荀鹊行了个平辈礼,身后众人随即像模像样地给她这个郡主行个礼,荀鹊当即给昌黎王回礼,挂上了柔和平易的微笑:“昌黎王兄客气了,清川哪里受得起这礼,这便先去给随王妃殿下请安,王兄玩得尽兴。”
昌黎王二十四的年纪还未娶妻,是前一日收了他那十四弟的书信,说请他看顾一二,昌黎王召幕僚商议半天,最终决定私下卖昭关王一个面子,燕帝暂时也无法因他照顾荀鹊,将他与昭关王联系上。
“郡主请。”昌黎王侧身为荀鹊指了路,荀鹊欠身便领着灵欢过去了,在场众人虽多年未见荀鹊,但那坎坷四年,昌黎王却是同他们一起过的,本看荀鹊笑话的人,此刻也稍稍收了心思,可不会是全部。
待到荀鹊见过随王妃再出来,她无心与世家公子小姐们斗诗,凭栏品茗,心下想着随王府这处池塘景致不错,却架不住有人上赶着找麻烦。
“郡主殿下可是身体不适?”荀鹊抬头看见一穿着紫色云锦的姑娘,感慨人家要美丽不要暖和,“是否是看不上我们这些诗作,想来我们这些小打小闹远比不上终月山的诗作,不若郡主叫我们这些人开开眼,如何?”
荀鹊微笑一直挂着,衬得那小姐咄咄逼人,灵欢抢先一步答了话:“高家姐姐这是什么话,想来郡主是在心中赏析佳作呢,怎会瞧不上我们。”
原来这就是那办事不错的尚书家小姐,荀鹊没品味什么诗作,倒是回味了一番这位掌印大人义妹的话,紧接着便听那高家小姐一点就燃:“素闻郡主小字清川,隽永高雅,郡主可否给我们大家解释一番,想来这也算不上什么为难之事吧。”
荀鹊被架出来,远远瞧见怀肃正过来,就知道卫与偕定是在哪见到了这番情景,忽然想着今日的闺秀风头还没出,不再端着便开口了:“小字没什么深意,父王盼我闲适一生,便给我取了,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
那高紫音还要开口,身边人看见了怀肃,忙拉住了她衣袖示意,众人对司礼监中人向来没有不敬的,怀肃垮着脸,冷冷地开口:“今日不巧,掌印大人受贵妃殿下之命,接河间郡主入宫作伴,这鉴诗,等下回吧。”
荀鹊起身面向高紫音行了辞礼,怀肃恭敬等在荀鹊身侧,众人眼中这河间郡主不卑不亢便随那卫掌印亲信走了,显得高紫音方才无理取闹一般,灵欢冷不丁地吐出一句:“紫音姐姐又何必这般自讨没趣?”说完也朝荀鹊那边走了,气得高紫音立在原地绞了帕子。
卫与偕闭着眼睛,端坐在马车里,荀鹊撩开车帘进来时,对上那一双闪烁着期待的眼睛,看得她也染上开心。
灵欢奔着马车去时,怀肃移了一步挡在车前:“大人给灵欢小姐安排了马车,就在后头。”灵欢悻悻缩回脚,脸上的娃娃笑看着有些勉强:“兄长费心。”
荀鹊接过了卫与偕递来的暖炉,只他二人在马车中,荀鹊盘了腿就坐在马车铺的厚毯上:“你倒老是将我当个孩子照顾,若我哥哥还在……”
卫与偕不置可否,眼睛也未从荀鹊身上离开:“我只遗憾如今没了个完整身子,不然就是逆了陛下,也会娶你过门。”
荀鹊乍一听愣住了,心中无奈笑笑:“你倒胆大。”
卫与偕挪了身子,与荀鹊坐得肩靠肩:“万幸小将军如从前一般热烈似火,我还有机会好好照顾你。”
荀鹊不接话茬:“我本不知所救皇家子,为何非要让我知道。”
“我想让你知道我的一切,”卫与偕认真地看着荀鹊的眼睛,“郡主殿下放心,有我在,这陪梁你横着走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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