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确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上一次巡防营管带钱中玉火线起义,六路民军顺利入城,实现了新洪的光复;这一次逆九团团长马二水顺应历史潮流,在毕洪恩和秦时颂的劝导下宣布和平,二次革命大功告成。嗣后回忆起来,边义夫认为,早年这两场以新洪为主战场的革命战争,比之后来那一场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不革命的战争来说,简直形同儿戏,充其量算得上两场规模较大的演操。尤其是二次革命,伤亡竟然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殉难者一位,是在行军路上热死掉的老弟兄,这位老弟兄有着光荣的革命历史,早先在霞姑奶奶杆下替天行道,参加过上一场光复新洪的民族革命;受伤者十八人,大都是无甚功绩的新兵蛋儿,其中中暑者十五人,决死冲锋途中因无作战经验误入粪坑跌伤者二人,还有一人被轰鸣的铁炮震歪了嘴。师爷秦时颂功不可没。该厮无鹤可驾,西去不得,便运动了毕洪恩,劝毕洪恩为了全城百姓的幸福生活,为了可爱的和平,打开城门,壶浆箪食欢迎边义夫四民主义仁义之师入城。这公然的宣言让毕洪恩大为吃惊:志在勤王的进士爷何以通了匪?且还这么理直气壮?进士爷便仰天长啸,“呜呼,勤王之师何在焉?何在焉?遍观域内,礼乐崩乱,枭雄并起,安有识礼奉君之忠臣良将乎?”因无勤王之师,又无忠臣良将,通匪成了必然。进士爷知心地告诉毕洪恩,边义夫这人不是凡品,有四民主义的好主张,有让本省民众不吃土的奋斗纲领,群匪之中还算得上好一些的匪,祸害之中取其轻,还是通他较好。进士爷知道毕洪恩怕边义夫施行报复,更加重语气指出:尤为可贵的是,这边匪尚有佛心,最讲感情,有了一千多杆日本国造就的上好洋枪和如此雄壮的队伍,仍不思复仇屠杀,只想把误入歧途的部下重新纳入麾下。毕洪恩动了心,想那失了军火的混账逆外甥正在省城借兵,前途未卜,又忆及自己替那逆外甥做钱粮师爷所受的辱,便信仰了进士爷送进城的四民主义。随即伴着进士爷去见原民团司令现九团团长马二水,谋求可爱的和平。马二水因着不是钱逆巡防营的嫡系,油水一贯吸得较少,恨钱逆之深几可入骨,现在,老长官边义夫的仁义之师兵临城下,亲切向他和弟兄们召唤,他安有不投奔之理?当下便应了。应罢,派兵把正在闺香阁操**的十团团长白木之从**洞里硬拖了出来,闹得白木之就此患上了不举之症。然而,白木之得知马二水原是要迎接老长官,便气了,光着屁股叫,边爷只是你马二水的老长官么?边爷也是我白木之的老长官哩!你欢迎,我就不欢迎?你九团欢迎,我十团就不欢迎?都想欢迎老长官,老长官却在城外等不及了,就下令开了一通乱炮,义无反顾地举行了二次革命。
在皇恩大道上迎到了边义夫的革命队伍,满头大汗的秦时颂甚感遗憾,说是全城军民正准备提灯持火施行盛大欢迎,他已和商会祁会长紧张组织了,现在却因着我大军之铁蹄疾进落了空。秦时颂话没说完,商会祁会长已率着一帮绅耆跪在边义夫马前,喜极而泣,连呼“救星”。祁会长并那绅耆皆骂钱中玉为逆,一个比一个骂得毒辣,当街形成了颇具声势的控诉。控诉未毕,毕洪恩和九团团长马二水押着赤膊的白木之又过来了,禀报说反正成功,钱逆之嫡系团长白木之已被擒获,听从老长官发落。边义夫呵呵笑着,先在马上,后在马下,频频向祁会长和聚在身前身后的军民弟兄乡亲父老拱手抱拳,继而,亲自为十团长白木之松了绑。和气地抚摸着白木之两肋的瘦骨说,“白猴子呀,这两年不见,你瘦多了哩!”马二水说,“老长官,白猴子是骚猴子,吃得再多也不长肉,一身邪劲都使到**窝去了!”边义夫便笑,“白猴子,你还是不长劲嘛?啊?看样子这次又是从闺香阁被拉出来的吧?这不好,回头我要向你们这些老弟兄讲讲四民主义。”遂将目光投向众弟兄,“弟兄们啊,今天,你们的老长官又回来了,老长官这次回来和上次不同啊,给你们带来了黄大都督革命的奋斗纲领,带来了真理,就是不扰民,不害民,专为民,专保民的四民主义!我们要切实施行四民主义,造福民众,造福国家。”
马二水和白木之素来不和,一心要借这场革命置白木之于死地,便向边义夫举发说,“老长官,白猴子四民主义一民不民,且最是扰民,连庙里的小和尚都操,得毙了!”边义夫马上指出,“大马呀,又胡说了吧?尼姑操得,和尚如何操得?你不要冤了人家白猴子。”马二水急急说,“是操和尚呀,操嫩嫩的小和尚,所以才叫扰民,操尼姑还算扰民么?!老长官,真得毙呢!”边义夫心里便叹息:在钱中玉那逆手下,这些老弟兄们堕落到何等地步了!改造这些老弟兄让他们走上正道,真正弄懂四民主义真谛看来要花费一些力气了。明知要花费力气,边义夫也不想毙白木之,就算他操了嫩和尚也毙不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呀!白猴子这厮可是在巡防营当过哨官的,懂军事哩!
于是,边义夫一手拉过白木之,一手拉过马二水,将二人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两只手同时举起,“弟兄们,不论是老九团还是老十团的新老弟兄们,我们要和平啊,要团结啊,除了钱中玉那逆,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革命的武装同志啊!我边某这次施行二次革命,不是为了冤冤相报,完全是为了和平!弟兄们呀,和平才是最宝贵的呀!”放下二位团长的手,看见了老对头毕洪恩,便拉将过来,作为反面的教员予以公开的展示,“这位毕大人,弟兄们想必都认识。毕洪恩嘛,做过前朝知府大人嘛,双手沾满我革命武装同志的鲜血嘛,搞兵变时差点儿杀了本旅长。今天,本旅长仍是要团结他!坚决团结!一个人犯点罪不要紧,改了就好嘛。今天毕洪恩就改了嘛,反正过来拥护革命了嘛!所以,本旅长不但要坚决团结他,还要给他一个合适的官当,还得给他猪头肉吃,让他一边吃着猪头肉一边惭愧!”
毕洪恩当场惭愧起来,顾不得大人老爷的面子,“扑通”跪下,一把抱住边义夫的腿,“边督府,边旅长,边大人,两年前老奴是上了钱中玉那逆贼的当啊!你老说得对,老奴确是惭愧,是极端的惭愧哩,今日真恨不得自己杀了自己,向你老谢罪哩!”边义夫满面笑容,演戏般夸张地俯身搀起毕洪恩,亲切和蔼地说,“老前辈莫要折兄弟的寿哟!老前辈就算罪大恶极,也是老前辈嘛!”
和平就这样来临了,真是可爱的和平!在新老弟兄绅耆父老的簇拥下,以统治者的身份漫步在皇恩大道上,边义夫首先想到的便是:毕洪恩这厮是该去自杀,让这种双手沾满革命武装同志鲜血的混账东西继续吃猪头肉是一种浪费。本省民众仍在吃土,团级弟兄一人一月也只供应三两猪头肉,他哪有许多猪头肉给这厮吃?真给这厮吃了,有战功的弟兄还不闹兵变?而兵变是决不许发生的,和平才是最可宝贵的,他得利用这宝贵的和平养精蓄锐,养肥手下这两个旅四千多号新老弟兄,将新洪燃起的这把二次革命之火烧向省城,烧向刘建时那大军阀的反革命老巢。
万没想到,二次革命之火在新洪熊熊燃烧之际,省城那反革命老巢却发生了令人痛恨的无耻兵变,大军阀刘建时的省军卫队于民国二年七月十九日夜里突然包围了大都督府,绑匪一般强夺了黄大都督的官印,将黄大都督逐出了省城,竞还恬着脸说是“礼送”!据黄大都督叙述,这“礼送”也太隆重了,从大都督府到城西聚宝门两边的街上全站着武装的变兵,变兵们冲天放枪,革命领袖黄大都督走到哪里便放到哪里,打雷一般,把黄大都督所骑毛驴之双耳完全震聋。尤其令人难以容忍的是,大军阀刘建时明言礼送,却只送了黄大都督一匹双耳皆聋的瘦驴,一包以观音土、榆树叶、玉米面之三合粉做的“高级点心”。三天之后,黄大都督在任大全的护卫下,骑着瘦驴,历经磨难赶到新洪时已形同乞丐。形同乞丐的黄大都督脾气仍是很大,把含土量颇高的“高级点心”往边义夫面前一摔,拍着桌子骂,“这个大军阀把本大都督当啥了?当乞丐呀?当小丑呀?他刘建时才是反革命小丑!竟然赶在本大都督发动二次革命之前进行了反革命政变!”骂毕刘建时,手一挥,又斥责边义夫,“—而你,边同志,你又做得如何呢?你的省军第三旅为什么现在还在新洪?为什么不去打省城?按照我们的约定,你的队伍现在本应该在省城,如果你的革命武装二十日到了省城,刘建时还敢这么嚣张么?还敢一匹瘦驴,一包高级点一就礼送本大都督出境么?边同志,你真是让我痛心呀,你丧失了本省革命的良机呀!”任大全也气道,“边旅长,你这位同志实在是言而无信,当面和我说得这么好,我一走就变卦了!你不知道大都督对你寄予多大的希望么?!”
边义夫直赔笑脸,亲自张罗着给黄大都督、任大全洗澡更衣,又亲自到军官伙房给黄大都督端来了两斤猪头肉,一箩筐大馍,喂得两位革命家饱了,才笑呵呵地解释说:“大都督,您老有所不知呀,省城的反革命十分嚣张,新洪的反革命也十分嚣张哩!差点连龙旗都打出来了,据可靠情报说,还妄图于我的队伍开赴省城发动革命时伏击我,我不先打下新洪,灭了这帮反革命如何得了?让新洪的反革命和省城的反革命勾结在一起,本省局势必然更加严重,大都督现在连猪头肉都吃不上嘛。”吃上了猪头肉,黄大都督的脾气小了些,对任大全说,“任同志,边同志说的也有些道理,钱中玉一直在和刘建时勾结嘛!”任大全却说,“关键还是革命精神,我看边旅长的革命精神差了一些,只是为了抢地盘!”边义夫仍呵呵笑,“任同志,抢块地盘有什么不好?每支革命武装有块地盘,地盘多了,力量就大了,全国的地盘都被我们占下,革命也就在全国成功了嘛!”黄大都督说,“是这道理,所以,边同志,省城的地盘你还得去抢,随本大都督一起去抢!你准备一下,”黄大都督伸出三根沾满猪油的光亮的指头晃动着,“我给你三天的准备时间,三天之后,兵发省城讨伐刘建时!”边义夫怔了一下,“大都督,刘建时必得讨伐,兄弟在这里向您老保证,一俟休整完毕,兄弟有了讨伐刘建时的力量,不用您老说也会去讨伐。只是现在不行,现在须得和平哩!”黄大都督阴下了脸,“为什么现在不行?”边义夫信口胡说道,“兄弟刚刚打下新洪呀,攻城攻得极是惨烈呀,损失太大,死了六百九十六,伤了九百五十三,我一个第三旅打光了一多半,如何攻得了省城?心有余而力不足哩,所以须得和平呀。”黄大都督没带过兵被轻易骗过了,撸展着唇上的八字胡,沉思着,说不出话了。任大全亲自领兵打过新洪,不好骗,冷冷一笑,“边旅长,你记性真是好,伤亡数字一口便报得这么准。那我倒要问了:既然攻城攻得如此惨烈,城中怎既看不到伤兵,又看不到枪迹炮痕?”边义夫支吾笑道,“满城大兵那不乱了套?”头又转向了黄大都督,换了话题,“大都督,兄弟正要向您禀报,兄弟日前已向城里民众宣布了:抵死奉行大都督不让民众继续吃土的最低奋斗纲领,全体官兵一体实施四民主义。大都督年前颁发的《妓女例假休息令》亦将在新洪得到切实而严格的执行。而所有这一切,都须一个和平的环境,所以,大都督,眼下须得和平啊……”任大全简直是个战争罪犯,坚决反对和平,“边旅长,你不要扯这么远,我就问你一句:黄大都督已被刘建时赶出了省城,现在连立脚之处都没有,请问该如何安置黄大都督?!”边义夫漫不经心道,“好办嘛,请大都督把大都督府设到新洪来嘛!新洪也是本省地界嘛!”
这倒是黄大都督和任大全都没想到的,两人既惊又喜,都愣住了。
刘建时以一匹瘦驴、一包高级点心的低廉代价礼送黄大都督出境之后,心情十分快乐:这该死的胡子爷总算走了,革命的聒噪再也不会骚扰他清静而和平的生活了。当然,对北京袁大总统须有个交待,不能说这大都督是被武力赶走的,须说是自动弃职,擅离职守。该大都督为何要擅离呢?无能嘛,治省无方嘛,搞不下去了嘛。本省财政破产,赤地千里,军无饷,民无食,黄大都督毫无办法,近来竟多次声言要把大都督的职位押给外国银行,十足卖国贼。此贼一走,省泰民安,全省两千一百万军民无不欢欣鼓舞。想到军民应该欢欣鼓舞,觉得当务之急须得把这彰显民意的事办起来。回到省军司令部,便安排手下的参谋副官们组织全城各界搞庆祝大游行,规定了一条最基本的标语:坚决拥护伟大光荣的刘建时师长救民于水火,出任时艰,担当本省大都督一职。刘建时在省军司令部一手搂着小云雀,一手挥着上好的纯银烟枪,强调指出,“不但打标语,还要以各界名义向北京多发电文,请袁大总统明令罢免黄贼!”忙罢欢欣鼓舞的事宜,和小云雀热火朝天操过一盘,才想起了可恶的钱中玉。这钱中玉来省上已有三天,天天求见,刘建时却一直未见。刘建时想到钱中玉就来火:日他祖奶奶,买好的日本军火竞被边义夫劫了去,这其中有他两万两银子的投资呀。这真叫人算不如天算。按刘建时以往的算计,新洪三年的花捐绝不止两万两银子,起码也在三万五千两以上,时下百业不兴,还就是**们的靠得住。再没想到,**的靠得住,钱中玉竞这么靠不住,就这种靠不住的狗东西还妄图向他借兵剿匪!剿什么匪?还不是怕得了军火的边义夫攻城么?
那当儿,刘建时尚不知道新洪已被边义夫和平主义的力量攻了下来。
却也不能不借,新洪真落到边义夫手里,三年的花捐就泡汤了。边义夫日前派人抗议时,他没认这笔军火账,仍说自己是坚决的主和派。那么,边义夫占了新洪城,他暗亏就吃定了。从买卖的角度考虑了一下,决定借一个团给钱中玉。叫来钱中玉,具体商谈出借条件时,刘建时脸色极不好看,瞪着田中玉,如丧考妣,“钱中玉,老子可和你说清了:这一个团借给你,不是让你打桃花山,却是让你守城,守好老子的花捐!原说花捐是三年,这借一个团给你帮你守城,三年肯定不行了,得六年!你新洪全体**六年的捐税都得交给老子!你们花捐局的总办得老子亲自派!”钱中玉痛苦不堪,可怜巴巴说,“刘大人,六年花捐都给了您,您老让小的手下的弟兄吃泥呀?”刘建时恨不能用烟枪敲碎了钱中玉的脑袋,“日你祖奶奶,钱中玉,你还有脸说!该吃泥你就去吃泥,老子不同情你!老子和你说过,手心手背都是肉,不主张你剿边义夫那匪,原就不愿借银子给你,你一口一个老长官地叫,哭着喊着要借!连当年给老子提鞋的旧事都想起来了!现在老子问你:这六年的花捐你狗日的认不认?认了,老子就再赌一次,把省军二旅第五团借给你,不认,现在就给老子滚!”钱中玉想了想,只好认,“刘大人,那就这么定吧!”刘建时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以老长官的身份教导说,“就是嘛,六年花捐全交给老子,你们也不一定吃泥嘛!可能要吃一阵子三合面,三合面里泥的含量在一个时期可能会高一些,可你们新洪总是好地方嘛,观音土储量最丰富,气候条件还适宜种大烟,大烟种得好,收入也就有了。另外还有个调剂问题,忙时吃干,闲时吃稀,打仗时吃粮,休整时吃土!要讲科学,抓两土,一个是观音土,一个是大烟土;讲了科学,抓好两土,你这支军队老子认为还是很有希望的!”
七月二十二日早上,很有希望的钱中玉带着借来的省军第二旅第五团刚出省城聚宝门,新洪和平革命的消息传来了。省军情报部门侦知:第三旅旅长边义夫以四民主义作号召,大获军心民心,钱中玉的那个第三旅完全倒戈。边义夫拥有了两个旅的兵力,就实力而论已可和刘建时平起平坐。更为严重的是,居心叵测的黄大都督骑着瘦驴抵达新洪,极有可能要求边军北上讨伐省城。来送情报的是赵侍卫长,其时,刘建时正在自己府上表演不愿为督的拿手好戏,省城妓女界代表赵芸芸正向刘建时递交妓女界拥戴书,积极进行劝进,奉命赶来的天意报和民意报报馆记者也在场照相。赵侍卫长想到军情如火,不管不顾地把情报告知了刘建时。刘建时一下子失了态,挥着烟枪大发雷霆,“…日他祖奶奶,钱中玉害我!钱中玉害我啊!快给我把二旅五团撤回来,马上撤!不去新洪了,不去了!把钱中玉这狗日的抓起来!钱中玉简直是我省军败类!”戏也不愿演了,指着赵芸芸和报馆记者说,“你们滚,全滚!”
赵侍卫长飞马赶去抓省军败类钱中玉,刘建时又叫来了自己的书记官,给边义夫口述祝贺信:“边弟如晤。得知边弟挥师挺进新洪,和平招抚钱旅,深得新洪军民拥戴,愚兄我大为欣慰也。”想想却还是气,“日他祖奶奶,这破秀才撞上大运了,先劫了老子的枪,又抚了钱旅的人。”书记官记下这话,发觉不对,又涂去了。刘建时继续口述,“钱逆昔日兵变,赶走边弟你这个合法军政长官,罪大恶极;兵变之后不思进取,扰民害民,罪二恶极;当此人心思定,向往和平之时,欲省城借兵,图谋作乱,罪三恶极。”书记官说,“刘大人,罪二恶极和罪三恶极不确哩!”刘建时思路被打断,很不高兴,“就这么记!老子说啥你记啥!”书记官只好原话照记。刘建时沉思一下,又说了下去,“有此三极,此逆必办,现将钱逆一名押赴边弟你之帐前,由边弟碎尸万段可也哉!现如今本省大势已定,以江划界,北有愚兄我,南有边弟你,我们定当精诚团结,造福本省两千一百万民众。我们要和平,不要战争。对外间所有离间谣传,愚兄我一概不信,只信边弟你为国为省为军为民的一片耿耿忠心!望弟也不要听信谣言,上小人的当!当今这世界小人很多。听说黄大都督跑到弟去耍?代愚兄向大都督请安问好,告诉黄大都督,耍够了尽快回省复职办公,省城事情太多,急待黄大都督处理。黄大都督不在,省城各界非要愚兄当大都督,军政一把抓,愚兄实在不愿干,可黄大都督四处游山玩水,愚兄不临时替他管一下也不行。另外,随信送去蒙古大绵羊一只,其小肠做套最好,做法由送羊之赵侍卫长告之可也乎!完了。”表示和平友好的祝贺信写完,刘时建亲笔具了名,便急不可待地等着赵侍卫长把“钱逆一名”带来。由“钱逆一名”又想到两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心痛欲绝,便让书记官加了一段话。“还有一事相告:钱逆骗天骗地也骗愚兄我。愚兄我的善良你边弟是知道的。去年钱逆以开发观音土为名,骗去愚兄开发研究经费库平银两万两,许以新洪三年花捐作押。愚兄之上当皆是因为心中有民,想那逆研究开发观音土,是为民造福的好事情,理当支持,如数解付了。边弟首倡四民主义,爱民之心远在愚兄之上,时下又在新洪主持军政,想必会考虑这笔公来公往的债务问题。如蒙解决,愚兄不胜感谢之至也。好了。这次是真完了。”
真完了,“钱逆一名”也押到了,五花大绑,煞是好看。刘建时张口便骂,“钱中玉,我日你祖奶奶,你是不把老子这点家底败光不算完!老子一个团差点儿又丧送在你手上了!今日。老子明人不做暗事,当面和你说清楚:你狗日的没兵了,成光杆了,老子这手心上的肉都长到手背上去了,你就得给老子去死!如果你的死能给老子换回两万两银子,就算你这辈子对得起老子了!”钱中玉跪下大哭,“刘大人,小的欠你那两万两银子并没赖,小的想法还你。”刘建时怒道,“小云雀说这话老子还信,你说这话老子不信!小云雀是名妓,有好卖,你卖什么?卖嘴不成?我日你祖奶奶,老子这辈子和谁做生意都没亏过,今日竞亏在你手里了,想想就让老子来火!老子可告诉你:老子借给你的那两万两银子并不是让你买军火的,更不是让你打边旅长的,是让你研究开发观音土的,你要对边旅长如实说!”钱中玉只好认了,自知此去新洪已没有活的指望了。
看罢了刘建时的信,收下赵侍卫长上送来的“钱逆一名”,蒙古大绵羊一只,边义夫惊喜不已,对在场的弟兄们宣布说,“刘师长是和平的师长,和平不但是在新洪,也在本省降临了。”当下发布命令,让王三顺把象征着本省和平的蒙古大绵羊和“钱逆一名”分别牵到皇恩大道游街示众,让查子成拿着他的批条去领猪头肉和二锅头陪赵侍卫长好生搓着,又留下进士师爷秦时颂给刘建时写回信。
边义夫拍着手上的信,对秦时颂说,“秦师爷,你看出来了么?姓刘的这厮想自立为督,军政一把抓了!”秦师爷说,“只要你没态度,他必心存怯意,时下黄大都督又在新洪,一般来说他不敢轻举妄动,这回怕还是试探。”边义夫点点头,“那好,咱就回绝他,断了他的妄想。这厮名义上做过我的长官,咱也客气些,用他的口气写,别显得咱比他高明。”于是,以刘建时的口气写了封回信,信道:“刘兄如晤。钱逆一名和蒙古大绵羊一只都收到了,弟已领刘兄心意也。为将刘兄心意告之新洪全城百姓,弟令人将钱逆一名并蒙古绵羊牵到大街游行去了。派了八面锣,两面鼓,绵羊身披大红缎带,写上了刘兄的英名。钱逆一名置于笼中,羞愧难当,想来悔不当初了吧?!赵侍卫长一路辛苦,弟亲自批条,请他吃了本地特产猪头肉。趁他们游街的游街,啃猪头的啃猪头,弟好好和刘兄你唠唠。刘兄善良,天下无二,爱民甚过弟又不知百倍千倍了。弟之四民主张也是受了刘兄你的启发,实在不敢在刘兄你面前卖弄。钱逆研究开发观音土的事,弟也有耳闻,知其乃当今天下最大骗局之一。在此之前已骗新洪绅耆银子三万两,没想到也骗了刘兄你两万两,实在令人痛心!这五万两银子也不知道钱逆花到哪里去了?弟定竭尽全力为刘兄你追讨这笔银子。所以,弟原来想把钱逆碎尸万段,现在呢,不准备这样做了,弟杀了钱逆,刘兄你的银子就追不到了,我就对不起刘兄你了。说到黄大都督的事,弟也正想告诉刘兄你:大都督对你意见很大,说你兵变赶他出城,要弟率新洪两旅弟兄前去讨伐你。弟没答应黄大都督。弟对黄大都督说了:刘兄你是弟的老长官了,是天下难找的大善人,哪会搞兵变呢?现在听你一说才知道,黄大都督是在省城呆烦了,出来散散心,看看风景。这样一来,刘兄你肩上的担子就重了,一定要注意保重身体。劣质大烟一定不要抽,不能因为本省经济还比较困难,一些百姓还在吃土,刘兄你就为了体抚民众抽劣质大烟。你的身体不仅属于你,也属于本省两千一百万省民。弟希望刘兄你为了本省民众未来的幸福吃上一点好大烟,弟以为大鸡牌烟土不错,虽说价高了一点,倒也货真价实。你是弟的老长官了,弟在你面前无话不谈,你说得不错,现在这世界小人很多,乱传谣言,弟听说不少。有些小人说,刘兄你想当大都督,还有人说弟想当大都督。这大都督弟不当,刘兄你最好也不要去当,让这些小人的谣言破产吧!虽说咱们弟兄手上一人两个旅。可这两个旅是咱自己的吗?不是呀,是国家的,是民众的,哪能用来乱打仗,为个人争权夺利呢?刘兄你说是吧?收了刘兄你的蒙古绵羊和钱逆一名,也没啥好东西还你老哥的情,特让赵侍卫长捎上一点新洪特产给刘兄你尝尝:计有红烧猪头一只,精品观音土一箱,大鸡牌优质烟土一包。完了——还没完,刘兄,又想起了一件事:黄大都督对刘兄你意见太大,不论弟怎么劝都不愿回省城办公,一定要把大都督府的牌子挂在弟这里。弟这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办公处一直很不宽敞,办公经费一直也很紧张,怎么办呀?都难死弟了。现在,弟和刘兄你商量一下:刘兄你现在实际主管省城军政,能不能拨付三千至五千两银子给弟,让弟为黄大都督修建一个临时的办公场所?不必太好,对黄大都督弟也不喜欢,能让他有个窝蹲着别烦弟就成!如刘兄能帮这个忙,弟不胜感谢之至也。呜呼矣哉,这次真完了。”
根据边义夫的述写罢这封信,秦时颂把笔砚一推,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边先生,你这信回得真妙,不认刘贼那两万两银子,却反向他讨三五千两,且看姓刘的如何说!”边义夫揣摸着,“秦师爷,你说这厮会不会真给我三五千两?这厮既然不愿黄大都督回省城复职,用三五千两银子买个平安也在情理之中嘛。”秦时颂摇摇头,断然道,“决无可能,姓刘的不愿黄大都督回省城,更不愿黄大都督把牌子挂在新洪。边先生你想呀,黄大都督当真在新洪办起公来,不就给你挟天子以令诸候的机会了么?”边义夫怔了一下,乐了,“对嘛,挟天子以令诸侯嘛,好主意!我原来还怕黄大都督赖在新洪不走,白吃我的猪头肉,现在看来黄大都督还有点小作用,只要黄大都督在我这里,我就是正统嘛!黄大都督恨着刘建时哩,那么,得罪刘建时的话全让黄大都督去说,给刘建时捣乱的事全让黄大都督去做!这既可维持本省的和平局面,我又能捞到不少切实的好处。”
这一来,省大都督府的牌子便大张旗鼓挂到新洪督府大院门口了,因是特殊时期,省市两块牌子合用一套班子,除大都督黄会仁和大都督府秘书长任大全外,所有大都督府吏员差役皆是边义夫手下的新老弟兄。师爷秦时颂兼做了黄大都督的副秘书长,专事起草《伐武照檄》之类的好文章;边义夫的正团级侍卫队长王三顺兼做了黄大都督的侍卫队长,负责黄大都督的生活起居和生命安全。黄大都督在边义夫这些新老弟兄的拥戴下,情绪高涨地走马上任,还对新洪军民绅耆发表了一篇洋溢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复职演说。黄大都督在演说中指出,省城已成了反革命老巢,而新洪则成了本省革命的中心;刘建时堕落成了大军阀土皇帝,边义夫及其麾下的革命武装同志则锐意进取,成了本省革命的柱石。故尔,复职次日,黄大都督即下令免去刘建时本兼各职,任命边义夫为省军总司令兼全省讨袁军总司令。边义夫高高兴兴把省军总司令的任命状接了,因着各地传来的消息说,各省讨袁军事前景不妙,讨袁军总司令的任命状便没接。黄大都督意外之余,甚为不满,要自兼讨袁军总司令。边义夫仍是不干,声言:革命不可能在一个早上成功,要黄大都督看看南方诸省形势再说。黄大都督十分生气,大骂不止,让任大全牵上刘建时礼送的聋驴,又要弃职出走。边义夫便让王三顺加倍地给黄大都督送猪头肉,黄大都督吃着加倍的猪头肉,慢慢也就变得现实起来,后来看到南方各省讨袁军事一一失败,各省纷纷取消独立,连江西湖亦被袁军攻陷,才绝口不提讨袁了。
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得以继续维持下去。
重新占领了新洪,兵强马壮,自己又做了省军总司令,手下的新老弟兄没有功劳有苦劳,都眼巴巴地等着普调一级,论功行赏又得来一回了。为赏谁不赏谁,边义夫颇费踌蹰,最后在秦师爷的秘密参谋下,才大体想定了:胡龙飞能打能拼,有着光荣的革命历史,手下又有一帮桃花山里的老弟兄,得给他升个第四旅旅长,把马二水那个油水不足的团划给他。白木之那个油水较足的团划给第三旅,三旅旅长自己以总司令名义先兼着。倒是考虑过查子成,后来否定了。查子成这次提不得,这吃货虽说是大忠臣,资历却太浅了,从侍卫副官升团长已是越级提拔,不因着要杀鸡儆猴,连这便宜他都占不上。王三顺也不行,这淫棍资历够,本事却不够,当团长时就差点儿被查子成吃掉,再说,又是在战前刚杀过的鸡,马上就提也不好。也只能自己先兼着了。马二水、白木之反正有功,又都是懂军事的人才,后或可大用,这次得升升,全提副旅长,这一提,兵权他们就没有了,实际上是明升暗降的意思。
就这么赏下了。得了赏的弟兄皆大欢喜,连白木之和马二水都欢喜着,他们可弄不懂边义夫的军事思想,不知明升暗降的深奥道理。两个做过侍卫副官的好干部闹情绪了。查子成一气之下违纪啃了一只猪头,喝了两瓶二锅头,带着一身酒气来找边义夫,问边义夫:自己哪里对不起主子?为啥连钱逆手下的马二水、白木之都升了副旅长,自己还在原地稍息?边义夫便把明升暗降的深奥道理掏心掏肺地告诉了查子成,让查子成带上了括号副旅级,每月的猪头肉由三两提为半斤,查子成才谢恩去了。王三顺更绝,身为双重侍卫队长,却既不侍卫黄大都督,也不侍卫边义夫,不辞而别,跑到“闺香阁”一泡三天,用总司令部小金库的银子去高消费。这淫棍三天之中操了十五个**,也不知他是怎么操的?被边义夫派人找回来后脚跟软得连立正都立不直。边义夫刚要骂,王三顺先哭了,涕泪俱下,说是两次革命都成功了,边爷你高官尽做骏马尽骑了,也用不着小的扯着两个小姐和你一起投奔桃花山了,小的还是回家种地,或者办个公司开发观音土去吧。这让边义夫及时地记起了王三顺漫长的革命历史,记起了在自家地窖里造下的十几颗被水泡过的**,冲动之下也给了王三顺一个括号旅级,因着王三顺是最老的部下,从小追随左右,还特准王三顺享受和自己一样的特权待遇:猪头肉随便吃。王三顺这才破涕而笑,和主子恢复了以前亲密无间的同志关系,乐滋滋地告诉了主子一个天大的秘密:用凉水多洗**对操**很有利。边义夫身为省军总司令兼督府,军政一把抓,为省为民日夜忧虑,公务繁忙无比,哪还有心思操**?笑着把王三顺轰了出去。
赏的赏过了,该罚的也须罚。最该罚的便是钱中玉那逆。胡龙飞、王三顺、查子成,甚至包括马二水、白木之和毕洪恩都主张杀掉。毕洪恩因着是钱逆的亲娘舅,又和钱逆一起设过鸿门宴,手上沾满了革命武装同志的鲜血,为脱清自己,喊杀声最烈。边义夫偏不杀,留钱中玉在王三顺卫队的马夫排做了三等马夫。弟兄们都担心钱逆接近长官,于长官不利。边义夫便意味深长地说,“我是知其不利而为之哩!把这逆放在眼前,毕府那场鸿门宴我就忘不了,革命精神就振作,这叫居安思危!”他一一打量着面前的弟兄,又语重心长地告诫,“弟兄们,你们也要居安思危呀,别以为都得了赏,升了官,也都吃上了不同级别的猪头肉,革命就成功了。革命还没成功啊,本省民众还在吃土啊,刘建时还占着省城啊,我们要警醒啊!”毕洪恩那逆最是气人,老说极端惭愧,老说要自杀,却就是不付诸行动!这逆是反正过来的,还不能随便就杀,边义夫便想找个借口杀。毕逆一生混迹官场,避杀经验十分丰富,开就认罪,闭口就检讨。还把边义夫的指示四处传诵,“一个人犯点罪不要紧,只要改了就好。”边义夫嘴上不说,心下认为,此逆改也难。做前朝知府背叛前朝,做钱逆同党背叛钱逆。隐忍了一个时期,终于忍不住了,悄悄叫来王三顺,要王黑枪解决。秦师爷听说后拦了,说,“边先生,这可不成,你是做大事的人,又实行四民主义,如此言而无信,171后谁还敢跟你革命呀?我早先也反对过你嘛,还要勤王复辟嘛,难不成你边先生也要杀我么?”边义夫碍着秦师爷的面子,这才悻悻罢了休。毕逆也真是太不要脸,得了一条狗命尚不满足,仍恬着脸皮三天两头往总司令部跑,明说是向边义夫禀报学习四民主义的崭新体会,实则是要官。有一回公开说到,自己身体还好,很想发挥余热,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又是秦师爷来劝,又是那番要“言而有信”的聒噪,边义夫被吵得烦了,又怕这进士出身的优质师爷挂冠辞职,才让毕洪恩那逆做了花捐局会办。
这晌刚发了任命状,那晌边义夫就让王三顺去“闺香阁”等处发动民意。结果,毕逆头一次到“闺香阁”收取花捐就吃了**们的包围。**们干得实是漂亮,奉命饱打了毕逆一顿,用那例假的脏血涂了毕逆一身一脸,嗣后又揪着毕逆,打着五光十色的旗帜到总司令部门请愿,强烈要求边总司令收回成命。边义夫心中快意无比,脸面上却颇为沉重,捏着鼻子回避着毕逆身上发出的腥臭之气,对毕逆说,“老前辈呀,什么叫民意,你今天总算知道了吧?看看,连城里的**都容不得你!”**们得到了边总司令的暗示,益发想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一个模样奇丑的老**将一条花裤衩套在毕逆头上,一声“打”,一群模样漂亮的小**便扑拥上来,用各自的绣花鞋对毕逆抽打不休。边义夫觉得在自己司令部里这么闹过分了,便让王三顺手下的卫队弟兄把**们劝走了,说是对姐妹们的正当要求一定会慎重考虑。**们走后,边义夫又对毕洪恩道,“老前辈啊,你让本总司令怎么办才好呢?你说你还能干什么?你这人作恶太多,积怨太深啊!我可以不计较你,下面也不计较你么?你真让本总司令为难哩!”王三顺见时机到了,建议说,“边爷,您老也别太为难,毕老前辈既有余热,还得让他发挥出来。我看让老前辈去闺香阁给**们打帘子,搞卫生吧!这阵子闺香阁的卫生情况一直不好哩。”边义夫托着下巴,做出思索的样子,“也好。老前辈,那就委屈你了,先从打帘子搞卫生干起吧,一步步来。先要得到花界姐妹们的理解,她们理解了你,你这会办后就好当了。思想上可不要有抵触啊,要正确对待,要这样想:为这些花界姐妹们服务就是为我们省军服务,你知道的,本省很穷,主要军费来源靠花捐,花界姐妹们对本省军事贡献很大呀。”毕洪恩泪流满面,再不敢做那官梦了,哽咽着说,“总司令,老奴才疏学浅,这阵子身体一直又不太好,余热有限,还是辞去花捐局会办一职吧!”边义夫不许,脸一拉,鼻孔里发出了一声漫长的鼻音,“嗯——老前辈呀,你这是什么意思呀?要陷本总司令于不义呀?啊?本总司令说过要坚决团结你,说了岂能不算数?就是去闺香阁打帘子,搞卫生,你老前辈还是会办嘛,级别没降嘛!你若真陷本总司令于不义,那本总司令可要新账老账和你一起算了!霞姑奶奶和老九团四百多号弟兄的冤魂可日夜纠缠着本总司令哩!”毕洪恩吓白了脸,软软地跪下了,“总司令,老奴去……去打帘子,去为霞姑奶奶并死去的九团的弟兄赎罪……”
在这和平时期,母亲李太夫人进了次城,是边义夫三请九邀才请到的。打动李太夫人的不是边义夫更加庞大的官威,却是那九百两银子。边义夫对李太夫人说,“娘,新洪城里这盘红火的买卖不但是我的,也是您老的呀!没您老那九百两起家的银子,哪有我的今天?您老说啥也得来看看您的银子!”李太夫人便进城去看她的银子,没要前拥后呼的大兵侍卫,也不坐边义夫派的八抬大轿,执意要骑自家的小黑驴。牵驴的是旅级侍卫队长王三顺。一路晃晃荡荡奔城里走,李太夫人故态复萌,又开始攻击革命,“三顺呀,这真叫贼有贼福呀,你看看,义夫那小蟊贼混成了匪司令,你狗东西也混成旅级匪首了,差不多就是早先的协统了吧?”王三顺点了点大头,“差不多。”又抱怨说,“边爷也不够意思,其实,凭我的资格,凭我的忠心,该明正言顺做旅长。老太太你说,整个省军还有比我更靠得住的忠臣么?!”李太夫人说,“这倒是,你们是一对孽障。”又关切地询问,“这一向城里百姓可好?可有肉汤喝呀?”王三顺觉得这话问得怪,不由地警惕起来,“老太太,您老这是啥意思?”李太夫人带着无限深情的回忆说,“义夫那蟊贼当初和我说过,你们的革命一成功,你们吃上了肉,一般老百姓必能喝上肉汤。”王三顺早就认清了李太夫人的反动本质,不愿深谈,敷衍说,“许是喝上了吧?统计局应该有统计的。”李太夫人很认真地问,“不是人肉汤吧?”王三顺敷衍不下去了,苦起了脸,“我的老太太呀,您咋就是和我们的革命过不去呢?您知道您这话有多反动么?”李太夫人当即接上来,“对,得办哩!”王三顺忙道,“老太太,这可是您说的噢,小的我可没敢说这话!”李太夫人说,“我知道你不敢,你说我就扇你了。别看你是旅级匪首,我照扇不误!”进城见了匪司令,李太夫人的反动气焰仍无收敛,满城看银子时,便指着街上许多衣衫褴褛的叫花子说,“边司令呀,新洪百姓子过得很好嘛,喝完肉汤都在街边晒太阳。”边义夫哭笑不得,“娘,您老这是何必呢?我们这次革命您也投资了九百两银子嘛,咋说起咱自己的买卖还是连刺加挖的?倘让贼人听去。不给我添乱么?”李太夫人也不客气,当着王三顺、胡龙飞、查子成这些旅级匪首的面就教训,“边司令,你以为你们这乱添得还少呀?我真后悔当初给你九百两银子,让你招来这么多祸害人的兵!你说说你手下都是啥兵呀?几个汉子**人家一个黄花姑娘,奸完后还逼着人家姑娘爹请酒,都说是人家的女婿!比匪都不如!”王三顺第一个跳出来,断然否定,“老太太,我告诉你:这绝无可能!”查子成第二个接上来,“是不可能,我边爷早就宣布了四民主义!”胡龙飞也说,“是嘛,我们是四民主义的队伍,哪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呢!”李太夫人气道,“对,四民主义,不扰民,不害民,专为民,专保民!还印在大褂上,狗肉幌子似的!”目光投向边义夫,“边司令,老娘倒要请教一下了:你手下的匪贼们这么祸害百姓,你就看得下去?我看你是不接受教训哟,是想让人家再赶出去一回哟!”边义夫知道母亲断不会在这种事上乱说一气,当即黑下脸,让胡龙飞、王三顺这帮旅级匪首去查。一查便查出来了,是马二水那团三营四连弟兄干出的好事,这些弟兄根本没把边义夫进城后宣布过的四民主义当回事,以为现在这个边义夫仍是过去那个边义夫,仍会看着他们如此胡闹而毫无办法,这就撞到了边义夫的枪口上。
把三个扰民害民的肇事者抓起来后,边义夫下令全部枪毙。四旅旅长胡龙飞急眼了:进城整编后马二水这个团划给了四旅,这三个肇事者是他的弟兄了,他不能不管,他不管部下该骂他不爱兵了。爱兵的胡龙飞跑去向边义夫建议:每人狠抽一顿,再关几天,还是不要杀。边义夫不允,气呼呼地道,“胡旅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这三个肇事弟兄不给我面子!我这四民主义进城就宣布了,宣布了就得作数!还以为是过去呀?啊?还以为老子是空头司令呀?!”胡龙飞辩解说,“总司令,有些内情你也不知道,那被奸的女子其实也是骚货,那酒也是她爹愿请的。”边义夫被这明目张胆的谎话气坏了,“胡旅长,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谁家的姑娘愿让三个男人一起操?哪个混账爹一个姑娘招三个女婿?要说骚,闺香阁的**最骚,你们自掏银子操她们去,操她们还算为咱军费做了贡献!”胡龙飞仍想救下这三个弟兄,“司令呀,就算这三个弟兄都混账,也不能因着操了不该操的就枪毙呀,杀人才偿命呢,他们又没杀人。司令,你看这样行不行?他们小头作孽小头还,全骟了好不好?”边义夫想了想,同意了,“那就公开骟,否则不足以平民愤,要欢迎全城军民前往参观,以示本总司令四民主义之严肃性!”胡龙飞便去准备公开骟人,开骟前的一夜,为三个弟兄一人叫了个**来,体贴地说,“弟兄们,你们的大头老子救下了,你们的小头老子实在是救不下了,趁今夜你们小头还在,一次操个够吧!”三个弟兄都哭了,趴下给胡龙飞磕了头,领着各自分到手的**去操。因着**天一亮便将不翼而飞,三个弟兄心理压力就重,**没飞就不行了,一个好歹操成功了,另两个操到天亮也没操成功。边总司令军令如山,四民主义极其严肃,操成功的一个和操不成功的两个都被拖了出去。
由于事先宣传动员工作做得好,加之公开骟人且一骟就是三个,为新洪建城以来史无前例之事,军民人等来得便多,挤得许多人上了房,爬了树。太阳升到一杆高时,伴着响亮的军号声,和《满江红》的悲壮军歌声,三个穿着军褂光着下身的肇事弟兄被一一拖上了台。旅长胡龙飞中气十足,大声公告了三位肇事者违逆四民主义真谛,**民女的滔天罪状,其后宣布:为严肃军纪,奉省军总司令边义夫之命令公开开骟,以儆效尤。骟手是军方花了二两银子的代价请来的,本是骟驴骟马的精英,号称新洪城里第一骟,在省上也有不小的名气。那第一骟骟的第一个弟兄却不甚利索,许是心慈手软,几刀下去也没把他的**割下来,血倒流得不少,红了骟台,也溅红了骟手苍老的脸,疼得那弟兄杀猪般叫。第二个弟兄骟得有了进步,挤在前面的军民看得清楚,只三刀便下来了,可惜的是,仍不够利索,**飞离时扯着一大块黑皮,像鸟儿的翅膀,那挨骟的弟兄精瘦精瘦叫得也像一只鸟。有学问的军民们就想起了两句古诗,“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第三个骟得才真叫出色,“刷刷”两刀,刀起鸟飞,血竞未及流出。第一骟紧**作时,身边的助手也跟着忙活,有帮着往骟过弟兄腿根抹香灰止血的,有端着盘子等着接**的。三骟过后尽开颜,骟下的**全童叟无欺地当众落人了盘中,胡龙飞旅长大手一挥,让早已等在台下的一位骑马弟兄将三只肇事**火速送往受害事主家检视。台下的军民人等便退潮般让开一条道,礼送**们出境受检。事后得知,受害事主见了三只血淋淋的**,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嗣后,边义夫便得了个绰号“边善人”,是“边骟人”的谐音。
如此大张旗鼓进行四民主义建设,民众愚昧不理解,发点牢骚倒也罢了,母亲李太夫人竟也不理解。李太夫人听到四乡八里的议论,坐不住了,风风火火找到城里,责问边义夫,“边骟人,你该不是想当皇上了吧?”边义夫吓了一跳,“当什么皇上?如今是民国,谁想当皇上就是找死!”李太夫人脸一拉,“不想当皇上,聚揽阉人做太监,你咋骟了那么多人?”民间传言又走了样,都说边骟人一次骟了七八十人,割下的**让狗吃了,当场撑死了三条狗。边义夫分辩说,“骟了三人岂能算多?再说,我这也是按您老的意思骟的呀!”李太夫人在省军司令部便公然骂将起来,“你这个混账蟊贼,敢血口喷你亲娘,我何时让你做这缺德事?你给我说!”边义夫正经道,“娘,**民女一案不是您告上来的么?不办哪成?”李太夫人仍无好气,“你就该这样办么?为啥不杀?竟想到骟?”边义夫将胡龙飞说过的道理当做自己的道理向李太夫人说了一遍,再三强调杀人才须偿命,强奸只能去势,这才公道。李太夫人问,“这是哪一国的公道?公开骟人,弄了那么多人去看,还有礼义廉耻么?这算你四民主义的哪一民?”边义夫被问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李太夫人又叹息,“进了你们民国,我可真开眼了,你就这样作吧,当心哪一天也被人骟了!”说罢,连1:3水都没喝,骑驴扬长而去。李太夫人走后,边义夫一时间信心全无。倒是黄大都督比较欣赏边义夫的治军精神,私下谈话时说,“此次骟人有利有弊。利在充分展示了四民主义的威力,**民女的事情估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再发生了。也有弊,骟人形式不够文明,骟人似应于私下进行。”黄大都督还说,“不要怕因此而消减威慑力,事后予以张榜公布嘛。还有一事也要注意:也不必一定要请受害事主检验肇事者之肇事器官,——当然,如事主怀疑,定要检验,则另当别论。”边义夫诚恳接受了黄大都督好意的告诫,在嗣后的一次高级军官会议上宣布,日后骟人不再公开进行,“—然他娘的而,”边义夫同时指出,“人还是要骟的,下面的**还是要管的,如果我们四民主义的队伍连一群**都管不住,还成什么样子?还怎么为民众的利益奋斗终身?!”
管了**,还得管弟兄们的嘴和肚子。两个旅四千多号弟兄,靠花捐养活是远远不够的,战前强发的“讨逆公债”还没还,再发债券显然也不行,唯一的办法只有利用新洪良好的自然条件广种大烟,增加财政收入。因此,禁烟局虽然还叫禁烟局,职能上改成了大烟专卖局,关乎种大烟的大会小会开了许多,边义夫只要能抽出时间,都一一参加,并作讲演。在全军种烟工作动员大会上,边义夫的讲演最为精彩,挥着烟枪,谈笑风生,一气说了三个钟点——
“…弟兄们啊,我们一定要齐心种好大烟啊,这是我们当今最为重要的工作啊!弟兄们都知道,目前,我们国家还很穷,本省还很穷,我们新洪就更穷了,穷到什么程度呢?本总司令在这里透露几个数字:常年以观音土果腹者几达十万,因食用观音土不得法而死亡者,年均三千,注册乞丐一万五千三百四十三人,触目惊心呀,弟兄们!而财政收入情况又怎样呢?本总司令也不瞒大家,十分糟糕。糟糕到了什么程度呢?举一个例吧:据花捐局同志最新统计,目前在职公娼五百三十五人,就是说一个花界姐妹要养我们近十个弟兄。这如何得了呀,弟兄们!我们的队伍壮大得太快,而花界发展是如此缓慢,我们的肚子等不得花界的发展,怎么办?必得利用这和平时期齐心协力种好大烟嘛!在这里,本总司令也要纠正大家的一些糊涂思想。有的弟兄说,种什么大烟?老子是来当兵吃粮的,你当官长的没粮给我吃,我当什么兵呀?这话对不对呢?不对。你当兵不错,可你当的不是刘建时那祸省殃民的逆兵,你当的是四民主义的义兵,你得专为民,专保民,就不能加重民众的负担,就得跟本总司令一起去种大烟。还有的弟兄说呀,新洪大烟比不得云南大烟,卖不上价,怀疑种大烟的前途。这本总司令倒有发言权了:本总司令打从光绪三十年一直吃地产大烟,吃了快十年了,还就觉得地产大烟好似云南大烟。我们的地产大烟为啥卖不上价呢?本总司令认为,还是宣传不够。要多宣传我们的地产大烟,当官长的要起带头作用,要带头吃地产大烟,对外交往一律送地产大烟。对云南大烟要禁,非禁不可。咱禁烟局虽说职能改为大烟专卖局了,名义上还是禁烟局么,你还得禁烟么,就禁云南大烟!列强各国的大烟更要禁——弟兄们须知,我国之积弱,便是由英吉利国走私大烟肇始的,林则徐虎门销烟之后,中国土烟才渐渐有了市场,所以,多吃中国土烟也是爱国的一种;所以,我们全军动员广种大烟是很有前途的。本总司令在这里有个分析:我们困难,刘建时那厮就不困难么?困难比我们还要大嘛。尽管省城花捐收入比我们多一两倍,可他们没有种大烟的好条件嘛。就逊了我们一筹嘛!再者,他们地盘上观音土储量也远不及新洪丰富,便逊了我们二筹嘛。我们手中有了大烟土观音土这两土,就有了主动。关于观音土的科学食用问题,日后还要专门研究,本总司令在这里只简单提提:根据食品局同志汇报,虽经反复宣传,民众仍是不注意食土之时多加叶绿素和维生素,这怎么能不死人呢?加上有些奸商出售之观音土又受过污染,不够卫生,后果就更严重了0两土科学研究所要尽快成立,两块牌子,一套班子。观音土研究所的牌子公开打,烟土研究就不宜公开了,名义上可以叫禁烟科学技术研究所,要有雄心壮志,要研究出一流的地产烟土。我们的口号是:上山下乡种大烟,不惧国难与时艰,上下一致齐努力,银满库来肉满碗……”边义夫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毕洪恩以花捐局会办的资格做了“闺香阁”的大茶壶,心情是郁闷的,郁闷日久便真的想死了。士可杀而不可辱,边义夫这匪偏要辱他,且不亲自辱,竟是让**们辱。**们本乃受辱之人自然懂得辱人之道,唤来唤去,当他是只狗。每日打帘子搞卫生做常工作不算,还尽替**们洗裤衩,洗专系**们腿裆的脏布带。毕洪恩试着反抗了一下,后果相当严重,从脸到屁股全被**们掐青了,左眼也被**们的绣花鞋打肿了,又红又亮,像只灯笼,挤得右眼也睁不开。这便带来了恍惚,四下房里搞卫生时,许多秽物看不见,**们便揪着头发让他舔。挨打受气倒也罢了,最无奈的是,守着这许多娇艳的**,竞没有上手的份。边匪和他手下的那帮走狗们三天两头来找**们耍,他只能守在门旁做看客。边义夫那匪还装佯,指着他向手下走狗介绍,“这位是毕大人,前朝做过知府的,很反动的一个家伙,双手沾满我革命武装同志的鲜血,犯了不少罪,后来改了,反正了,这就好么,我仍是让他做会办,仍是坚决团结他!你们别看毕大人在这里为你们打帘子,毕大人级别是会办,比你们高。钱中玉那逆就不能做会办了,钱逆是俘虏,只能去做三等马夫!”毕洪恩实在想去做三等马夫,说是做了三等马夫更能深刻改造自己的丑恶灵魂。边义夫不许,再三表示说还要用他。毕洪恩哪敢指望边义夫再用?这日因**的一堆裤衩没洗干净,又挨了掐,郁闷加剧,终于决定去死。死的形式是上吊,用晾在房里的**们系腿裆的布带做了上吊的绳,踩上凳子时还悲愤地想,死在**们例假专用的布带上,恰是对边匪最深刻的抗议。不曾想,这抗议却没能完成,身体吊起时,布带断了,身体落地的偌大声响惊动了许多**,**们把他扒个精光,断绝了他找死的一切条件,而后去向边匪禀报。天一亮,边匪的总司令部来几个如狼似虎的大兵,为首的是头号走狗王三顺。王三顺手一挥,大兵们便把他装入一只麻袋,背到了边匪的省军总司令部。
在总司令部出了麻袋看到,匪司令边义夫正坐在灿烂而可爱的早晨的阳光中喝牛奶,喝得斯文,表面上看来没有一点匪的样子。边匪显然已知晓了他的抗议,喝着牛奶说,“老前辈,你真是糊涂!咋连这么点考验都受不了?当年我被你们赶出新洪,只王三顺一个兵,今日不照当总司令么?我受得了那么大的考验,你老前辈咋就吃不得这点小小的委屈?”毕洪恩用麻袋掩着下半截身子,恳求说,“司令,求您开恩,杀了老奴吧,老奴实是罪有应得。”边义夫叹了气,“老前辈呀,你咋就不把我往好处想想?你是反正过来的同志,我就是想杀也杀不得呀!再说,我也不想杀你。你老前辈躲在闺香阁,守着一堆花界姐妹享着清福,都不知道我有多忙,外面形势变化有多大!眼下我们正开展种大烟运动哩,四千弟兄和全城一万五千多在册乞丐全上了山,下了乡,热火朝天种大烟啊!你这时候想死,什么意思?想自绝于本总司令?对抗本总司令亲自发动和领导的这场史无前例的种烟运动?”毕洪恩忙说,“不敢,不敢,老奴不敢!”边义夫抹去了嘴角的奶迹,“不敢就好,你的工作要动动了,光在闺香阁打帘子享清福咋成?你得出来工作。花捐局会办你目前还不能实任——花界姐妹仍是反对呀,许多姐妹要剥你的皮,看来工作还要慢慢做。老前辈呀,你就去禁烟局做总办吧,领着弟兄们好好种大烟,把身上的余热都发挥出来!”毕洪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司令,您不是开玩笑吧?您老让老奴做禁烟局总办?是总办?”边义夫严肃地点着头,“军中无戏言,你快穿上衣服去吧,万不可胡思乱想了。”毕洪恩不走,怔怔地看着边义夫,眼泪鼻涕全下来了,“边大人,老奴服您了,老奴以小人之心度您老君子之腹了!老奴此刻才知道,您让老奴到闺香阁打帘子,搞卫生是为了改造教育老奴,老奴从此之后永远忠于您老人家,海枯石烂永不变心。”边义夫说,“好,好,老前辈能理解本总司令的一片苦心,本总司令也略有安慰了。你老前辈做过知府,领导经验比较丰富,相信你能抓好这场种烟运动,最大限度地扩大本总司令麾下省军的财政收入。”毕洪恩抹着泪道,“是,是,边大人,您放心!您或许知道,老奴在前朝知府任上就秘密种过大烟,颇有心得,如今在您老的英明领导下,又是公开地种,老奴必能种出新局面!必能!只是老奴乃待罪之身,做这总办害怕招风,您老看,是不是让老奴平调个禁烟局会办呢?”边义夫摆摆手,“你就是总办,会办让王三顺去做!”
毕洪恩做了禁烟局总办,王三顺只做了禁烟局会办,王三顺又闹起了情绪,说边爷是远的亲近的疏,说当边爷四民主义的义兵不如做反边爷的钱中玉的逆兵。边义夫便找王三顺谈话,严肃批评了王三顺伸手向组织要官的恶习,说,“王三顺,这是你的**病了,一到提拔干部总要伸手,总要摆老资格。今天我倒要问你:你有什么老资格可摆?你做过知府么?做过伪督府么?领导过种烟运动么?毕洪恩那逆做前朝知府时便会种大烟,为此还被参了一本,差点儿掉了乌纱。今日我岂能不发挥老毕的特长?这叫废物利用,你懂不懂!”王三顺官迷心窍,仍不死心,“边爷,那就让老毕做会办,我做总办,让老毕教小的做,岂不更好?和毕逆比起来,小的我总是鞍前马后跟了爷二十多年,更让爷放心嘛。”边义夫叹起了气,“三顺呀,你也是旅级干部了,猪头肉都随便吃了,咋还老盯着个禁烟局的位子不放呢?不要得陇望蜀了好不好?”王三顺又照例提起了当年,提起了带着两个小姐奔桃花山。边义夫这才火了,“你狗东西别再给我提当年!当年你一直反对我!这话我在桃花山军事会议上说过!这回我是不会再让步了,根据我们的拉拢政策,这总办只能让毕洪恩当,再哕嗦,连会办也不要你当了!”王三顺气呼呼要走,走到11:1又被边义夫叫住了,“你上哪去?我可告诉你:你狗东西敢再闹情绪,拿我小金库的银子去操**,高消费,我一定骟了你!你不是不知道,老子现在的外号叫边骟人!”王三顺怕挨骟,没敢像上次那样拿公款到“闺香阁”高消费,却和总办毕洪恩捣起了乱,先糟踏了许多优质罂粟种子,后又指使一帮注册乞丐到禁烟局门口静坐群访,要求改善种烟待遇,搞得毕洪恩无法办公,只好跑到边义夫面前辞职。边义夫这才找来王三顺,向王三顺交了底,语重心长说,“三顺呀,你狗东西咋就不想想,咱这大烟能长久种下去么?前朝皇上禁烟,民国大总统不也在禁烟么?咱这局叫禁烟局,不叫大烟专卖局!咱这么大模大样地种大烟,日后能有个好?上面怪下来,能不弄个禁烟局的总办杀杀?你狗东西将来想挨杀,这总办便去当吧!”王三顺这才醒了大梦,再不提做总办的事了。
果不其然,漫山遍野开满罂粟花时,黄大都督先发难了。黄大都督那时颇不得意,除了自己带来的秘书长任大全,没一个人听他的,所有公文都出不了大都督府。黄大都督便在海内外四处冶游,大骂军阀。这次从**回来,兴致倒还不错,本不想和边义夫马上就吵架,可看到新洪大烟种成这等规模,实是忍不住了,找到了省军司令部,问边义夫怎么把个禁烟局办成大烟专卖局了?黄大都督痛心疾首,用指节愤怒地敲着桌子说,“边同志,我告诉你:本大都督正是看到了烟毒之害,看到了我堂堂中华四处烟榻,四处烟枪,人人在吞云驾雾,才决意投身革命,推翻清**的。今天断不能容你大烟官卖,祸国殃民!”边义夫说,“这不是权宜之计么?你何必认真呢?!我可以不搞大烟官卖,只不知这军政上的庞大开支你能给我么?你不是不知道,我军两个旅五千多人,一天得耗多少粮食!”黄大督说,“这话我早和你说过,也和刘建时说过,本省是穷省,养不起那么多兵!要撤员裁兵,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边义夫说,“好啊,大都督,你让刘建时把他省城的两个旅裁掉,把省城的花捐也拨付我军,我明日便下令禁烟!”黄大都督厉声道,“你们都要裁!”边义夫不同意,“大都督,你这话就没原则了,刘建时是反动军阀,我的军队是革命武装,岂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黄大都督道,“边义夫,你现在也堕落成新军阀了,我看和刘建时已经没什么两样了!”边义夫笑道,“我这新军阀可没像刘建时一样赶你,天天让你吃猪头肉,你大都督也得凭点良心嘛!”黄大都督觉得受了污辱,“好,好,边义夫,你这新军阀的猪头肉我不吃了,你现在就给我牵驴去,我走,此地不革命,仍有革命处!你不是不知道,东江省革命师长麻侃凡同志早就请了我!”边义夫心里也想让黄大都督走,让他到东江省去投革命师长麻侃凡,可嘴上却挽留,“大都督,这又何必呢?我看你还是不要走,割了这碴大烟,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便可以准备搞垮刘建时了。”黄大都督气道,“本大都督现在更想先搞垮你!你要本大都督留下也行,须得答应两条,其一,全面禁烟;其二,带头先裁军一个旅!”边义夫心中暗笑,这革命家真是荒唐,还以为自己真有多大价值似的!便道,“大都督,你这两条目前我都做不到,所以也就留不住你了。不过,你就是走了,我和我的弟兄仍是要革命的,我边某定当继承兄之革命精神,把这支四民主义的队伍维持下去。”嗣后,黄大都督和任大全便被边义夫礼送出境去了邻省东江。礼送是真正的礼送,和刘建时那厮完全不同,营以上军官和各局会办以上的干部全参加礼送,没放枪,放了鞭炮,还奏了军乐,唱了《满江红》。黄大都督先还闹情绪,要骑自己带来的那匹聋驴,边义夫执意不许,黄大都督才在“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歌唱声中上了八抬大轿。
当夜,边义夫致信刘建时,通报了黄大都督被礼送的情况,仍是用刘建时的口气写的,通俗易懂;风格也是刘建时的,满纸谎言:“刘兄如晤。黄大都督那厮终于被弟赶走了。刘兄你说得不错,这个姓黄的真是小人,一直在咱们弟兄之间挑拨离间。这次从**旅游回来,给弟订了一船米国军火,定要弟讨刘兄你这个逆。弟如何能上这种小人的当呢?弟宁愿不要军火,也不能打刘兄你呀!所以,弟这次真是火了,坚持要他走人,他就真走了,投了东江省的麻侃凡。不过,黄大都督仍对弟存有幻想,走之前留下一道令,指定弟为临时大都督,省军总司令的职也不让弟辞,让弟全省军政一把抓。弟的水平刘兄你是知道的,学历比兄高得也有限,也就是个前清秀才,不堪大用啊!再说刘兄你去年又被省城各界拥戴了个代理大都督,弟这临时大都督就更不好做了。所以,弟向刘兄你保证,决不就这临时大都督职,只盼刘兄你多关心我们。刘兄你放心,弟此次去信不是为了要钱,弟知道刘兄你活得也不易,极少的花捐养着极多的嘴。弟这里就更难了,黄大都督带着省上一群人吃了弟一年多的猪头肉,花费颇巨,粗算一下已有上万两银子了,刘兄你又一分钱不认,弟这亏就吃大了。弟不问你要钱,就得要政策了,刘兄你看:本省日后能否不再购进云南和列强各国的大烟呢?刘兄你身为代理大都督,能不能带个头,吃一些新洪地产大烟呢?刘兄你知道,弟这里历史上就盛产大烟,禁烟局屡禁不绝,近年查获特多,总堆在仓库里也不是事,处理一些给你好不好?只须十五两银子一箱,每箱比云南烟土便宜了五两银子。此次随信免费敬赠三箱,刘兄你亲口尝尝,帮弟推荐宣传一下,好不好?拜托刘兄你了。”
刘建时尝了边义夫敬赠的大烟,赞不绝口,夸奖说,“不错,不错,不比大鸡牌差。”当即叫来省禁烟司李司长,指着烟土包装纸上的两句广告说,“李司长,你看看,边义夫这匪多会宣传呀?啊?吃本省烟土,**省良民。这话说得不错嘛,我看你们日后也别卖云南烟土了,都卖新洪地产烟土吧。这么做一举三得,第一爱了省,第二赚了钱,第三堵了边义夫的嘴——日他祖奶奶,这匪只要一来信就谈钱,都烦死老子了。”李司长说,“刘大人,这事好是好,就是价格上还得再谈谈,边匪要十五两银子一箱,咱不能就认十五两银子一箱呀。”刘建时笑道,“那是,老子和他谈,这匪是秀才出身,老子是卖狗肉出身,算账吃不了亏!”便给边义夫回信:
边弟如晤。弟如此拥戴愚兄为督,实让愚兄欣慰也。虽说黄贼任命你做临时大都督既无民意支持又无法律依据,可边弟你的原则性仍值得愚兄赞许啊。现在,你赶走了黄贼,身边没有小人了,咱们兄弟就更好处了。推销地产烟土一事,弟实是难为愚兄了。边弟你所赠的三箱烟土,味虽还过得去,到底不如云南烟土和列强烟土。更何况本省官绅民众吃惯了云南烟土和列强烟土,对地产烟土极其抵制,三箱烟土至今未能全送出去。但是,弟为省为民的一片热情打动了愚兄,弟说得好啊,吃本省烟土,**省良民。如果全省两千万民众吃着本省烟土做起良民,愚兄该多省心呀,也用不着日夜为他们操劳了!所以,愚兄便把省禁烟司、省财政司、省商贸司一帮干部找来训话,明确晓谕他们:新洪地产烟土口味再差也得好生去卖!云南和列强的烟土再好也不许卖!谁敢再卖,就作为烟犯抓起来办掉!不过,这价格愚兄就不好再压制了,毕竟是民国了,事事处处要讲民意,各司干部们集体公议后认为:十五两银子一箱,省里万难接受,最多只能十两银子一箱,否则这帮司长便要总辞职。总辞职愚兄是决不能允许的,他们各司干部总辞职,省上这许多工作谁来做呀?谁来为本省两千万民众服务效力呀?愚兄和边弟你关系再好,也不能不顾本省两千万民众的利益呀!边弟你说是不是?盼复。边义夫马上复了信:
刘兄如晤。真没想到处理地产烟土一事竟造成了这么大一场风波!刘兄你受累了。不过,如此评价本省地产烟土,弟是万万不能同意的。下面官员愚蠢无知,弟并不奇怪,弟知道当今天下的官员基本上都是饭桶。但是,刘兄你却是英明伟大的呀,你烟龄漫长,大烟吃了不下二十年,刘兄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弟这烟土质量到底如何?!应该承认,新洪大烟过去的质量是有问题,可弟为了把收缴的大烟完美地处理出去,专门责成禁烟科学技术研究所诸多学者进行攻关研究,把烟土质量提高了一大步。刘兄你务必要向他们说明这一点,他们仍要总辞,便让他们去辞,不要怕他们要挟。如今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官更好找的东西了,想当官的人比绿头苍蝇都多,你怕啥呀?!刘兄呀,你是太善良了,太为本省民众着想了,心里只有两千万民众,完全没有你自己。弟心中却不能没有你这个哥哥,弟是这样想的:烟土仍是十五两银子一箱,弟私下给刘兄你抽二成的头,就是十二两银子一箱了,刘兄你看好不好?盼复。
刘建时乐了,回信道:
边弟如晤。弟说得对极了,那帮官员真是饭桶,本省的事都坏在他们这帮饭桶手上了。对他们真不能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昨天愚兄给他们开了一个很紧急的会议,发了大脾气,他们便怕了,同意专卖边弟你的地产烟土。弟你对愚兄的心意愚兄领了。说真的,全省两千多万官绅百姓中,也就边弟你体谅愚兄。愚兄日子过得实是太窘迫了,愚兄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一个正房,八个姨太太,外带二十一个孩子,一月吃喝花销就是一笔吓人的数目。更要命的是,进入民国后,提倡女权,愚兄府上也闹起了女权运动,各房姨太太都让我发月规,如今月规银已欠了八个月,我也不怕你边弟笑话:五个姨太太这几天又在搞女权运动,已罢了工,不准愚兄上床了。前年你来信劝我少吃劣质大烟,多保重身体,可愚兄经济上来不了,怎能不吃劣质大烟呢?现在好了,能在边弟你的大烟上抽点头了,我手头也就能活泛一些了。不过,省上贼人较多,抽头一事不宜声张,还得找到合理途径。边弟,我看这样吧,你的烟土十三两一箱卖给我八太太的保民股份公司,让我八太太每箱十五两倒卖给省禁烟司,这一来,愚兄的二成抽头就完满实现了,贼人也说不出个啥。另外再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近日愚兄又要娶第十房太太了,这十太太边弟你是认识的,就是“怡情阁”的名妓赵芸芸。愚兄被九个太太闹得已很烦心,本不想再娶,手下那帮弟兄偏起哄,说是十个正是一个整数,咋办呢?弟兄们的好意不好逆拂,那么多人又都跑来送礼,不娶也得娶了。边弟,你可万万不要给哥哥我送礼,你一送礼咱们兄弟就生分了。盼复。
边义夫这封信复得最快:
刘兄如晤。烟土一事就这样定吧,弟只认八嫂的保民股份公司,决不直接和省禁烟司打交道。第一批十车烟土已随信押往省城,请八嫂查收吧。但是,刘兄又讨新欢,弟以为有些欠妥。弟完全是为兄着想,刘兄你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说老当益壮,雄风不减,也还要为省为民多多保重身体呀!再者,赵芸芸早有所爱,此爱便是她表兄郭某,弟也曾答应过她,要赎她出来达成爱情,只因这两年军政事务繁忙,未及赴省城办理。兄如纳其为十妾,弟这善事也就做不成了。刘兄你许是不知这内情,今日弟把内情告诉了兄,想兄之善良心肠浑然天成,必能成芸芸之美吧?如兄已成骑虎之势,必娶一个十太太回府,弟以为当以小云雀为佳,弟也知道,刘兄你是很喜欢小云雀的,是吧?盼复。
刘建时回信道:
边弟如晤。边弟你真是耳目闭塞,你八嫂就是小云雀呀!如今是省保民股份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还挂了个省议员的虚名。这省议员我不主张她挂,我九个太太四个做了省议员,她再一做,就是五个了,影响肯定不好,下面却硬选了上来,真是没办法!看来让民众真正懂得民主,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这事先不谈。了。赵芸芸一事弟有所不知,她那所爱郭犯玉山己被我办掉了,该犯罪大恶极,猖狂攻击袁大总统,实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于上月三号和一批烟犯同时处决。正是因为同情芸芸,兄才纳入房中,慰其心灵。边弟你是知道愚兄我的,我这辈子见多识广,啥女人没操过?稀罕一个赵芸芸么?可她老哭呀,要死要活的都上过两次吊了,有一次竟是在愚兄房里。芸芸受了贼人蒙骗,有些误会愚兄了,硬说我是为了夺她才办了郭犯。边弟你说兄是这种人么?能这么枉法么?现在,咱哥们把话挑明了说:边弟,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我知道上次进城时你操过她——别和我瞎扯什么爱情,我不懂,就是操——边弟你知道么?你那回能操上她,是我拉的皮条付的银子,还给了你五个上好的羊肠套子。你说我对你怎样?够意思吧?这**咱哥俩都操过,好处也都知道,就像买你的烟土一样,亲自品尝过的。边弟,你开个价吧,能否在地产烟土的交易上再让愚兄多赚点活泛钱?谈得合适,兄就把这**转让给边弟你了,咱们弟兄断不能为一个小**伤了多年的和气,影响咱今后的烟土买卖,影响本省稳定发展的大局,你说对不对?
边义夫不知这是刘建时为烟土买卖讨价还价使出的又一个手段,想着当年的许诺,想着赵芸芸在那批军火上立下的大功,便上了当,每箱烟土的提成银子添加成四两,刘建时才同意将赵芸芸转让出来。转让协议签订后,刘建时便邀边义夫到省城接人,顺便耍耍,说是哥俩多年没见,思念甚切,加之新近又获米国最新科学成果,一定要和边义夫分享。刘建时在信中透露,羊肠做套已不时兴,进口胶皮套最是要得。边义夫无意中看到省军卫队马夫排三等马夫钱中玉,立刻想到昔日那场血腥的鸿门宴,哪里肯应?心想,别说是米国胶皮套,就是米国洋美人等在那里他也不去。便谢绝了刘建时,道是工作极为繁忙,实在脱不开身,还是请刘兄派人把赵芸芸送过西江吧。刘建时便派赵侍卫长把赵芸芸送过了西江。
赵芸芸一过西江,便见到了接她的边义夫,扑到边义夫怀里哭了,问边义夫为何直到现在才想起她?边义夫说,不是现在才想起的,是一直想着的,只因着省城为刘建时所占去不得,才拖到了今天。边义夫告诉赵芸芸,自己有今天,当年那批日本军火起了很大作用,又说,现在好了,你终是逃出了刘建时那厮的手掌,爱做啥做啥吧。赵芸芸说,奴妾还能做啥?郭二哥已被刘建时杀了,也只能做边爷你的随营太太了。说起自己二表哥,赵芸芸泪水又滚了出来,大骂刘建时不是东西,滥杀无辜。据赵芸芸说,黄大都督被礼送之后,省城这二年已变得腥风血雨,黑暗无际,二表哥仅因为要和她私奔,便被刘建时抓住杀了头。刘建时的花捐更收到了极端残忍的程度,民国三年时收起了民国十年的花捐,今年才民国四年,竟收起了民国十七年的花捐。一些上了岁数的姐妹问,到民国十七年奴妾们都成老太婆了,谁还要呀?这花捐又从何谈起呢?刘建时可不管这些,仍是照收不误。赵芸芸咬着碎牙说,“边爷,你可不知道,姐妹们恨这刘贼恨到何等程度!你实不该用这许多银子换我,该用这些银子多买些军火和刘建时那贼开战才是!”边义夫笑道,“原倒是想开战的,现在看来不必要了。刘建时那厮既然这么爱银子,我就让他搂着银子进棺材吧!芸芸,你会看到这一天的,也许用不了多久。”
赵芸芸就此成了边义夫的二姨太,后来,在边义夫如愿进入省城做了一省督军之后,赵芸芸也像刘建时的八姨太小云雀一样,被民主和民意推选为省议员。边义夫心里很清楚中国的民主和民意都是昨回事,断然否决了,明确告诉赵芸芸:你的工作岗位就在我床上,把我伺侯好就算尽到一心了!我不学刘建时祸省殃民的坏毛病,你也不许学他的那些太太们,有空要好好学习我的四民主义思想。芸芸气了大半个秋天,并就此和边义夫产生了隔阂,有一阵子专在床上学习边义夫的《四民主义救国论》,背诵那不扰民,不害民,专为民,专保民的警句,让边义夫的性生活过得极不开心。当然,民国四年秋刚被边义夫用银子换回来时,赵芸芸还是真心敬爱边义夫的。那,被边义夫在西江码头接到后,赵芸芸便不顾心灵的伤痛和旅途的劳顿,在八抬大轿里就把边义夫伺侯得很好。边义夫因着昔日上好的羊肠套子带来的心理阴影,一时不行,赵芸芸便把职业生涯中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都使上了,愣是把边义夫的那家伙刺激得活灵活现。边义夫便来了口福,于八位轿夫的肩上完成了对一块绝佳好肉的饱餐。餐毕,搂着芸芸的细腰说,“小心肝,你知道么?在省城那夜,我若是把**里的子弹射将出来,或许就不花这么大的代价换你了。”芸芸娇笑道,“那我还得谢谢刘建时那上好的羊肠套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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