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整个大堂顿时如炸开了锅,这些原本态度保守的雒阳众僚们,立时转变了态度,变得兴奋起来。
“若当真有四万北凉军攻入淮上,许寒那厮绝不是对手,王上,这正是咱们尽起大军收复失地,以雪前耻的好时机呀。”
“北凉军人多势众,战力强悍,许寒必会倾全力抵抗,到时虔阳必然空虚,正是我们抄绝的好机会。”
众人无不跃跃欲试,纷纷倒向主战派一边。
那仕辞更是慨然道:“王上,末将愿率军征讨许寒,为王上,为咱们雒阳一雪前耻。”
面对着众属下的慷慨激昂,韩钊福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欣慰,暗暗的咬着已然松动的牙齿,压抑已久的愤恨在悄然喷涌。
堂堂八骏名士,统率雒阳百万之众,却为许寒这么个小卒逼到低声下气,此等耻辱,焉能不怀恨在心。
在韩钊福看来,现在正是他报仇雪恨的机会。
不过,韩钊福却并未急于做决定,而将目光移向了睿安,“睿安,众人皆在请战,你以为本王该不该发兵。”
沉默片刻,睿安道:“若是北凉军攻伐许寒是真,这倒真是我们扫灭许寒,收复失地的绝佳机会。”
睿安这番话,代表着他也赞成开战。
得到首席的肯定,韩钊福信心大增,沉静的脸上豪情涌现。
啪!
韩钊福拍案而起,奋然道:“许寒狗贼,侵我州土,实为可恨。本王今决意奉瑄国旨意,扫灭此贼,仕辞,我就命你集结五万大军,时机一到,克日发兵进攻虔阳。”
“诺,属下必不辱命。”
仕辞领命,亦是兴奋得激动不已,一想到能报前番被许寒戏耍之仇,心中就兴奋得恨不得立刻出兵。
豪然下令的韩钊福,目光遥望着北面,嘴角掠过丝丝冷笑,口中喃喃道:“许寒,你这个卑贱之人,屡次的相辱,这一次本王定会一并奉还!”
。。。。
虔阳城,太守府。
原本还轻松的气氛,很快就变沉重起来。
凌子瑞密布于雒阳的司闻细作,第一时间将最新的情报送到了虔阳。
雒阳城的军队正在集结,甚至连驻扎在江陵的部分军队,也奉命由水路向淮上方向运动。
种种迹象表明,韩钊福正在往北部调集一支五万人左右的军队,如此庞大的兵马用来对付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仅是雒阳方向,从南部传来的消息,也让许寒感到了一丝不安。
奉弈国李祯濡之命南下收降南部的所部,目前也正由南部西进,向着虔阳方向接近。
所部约有一万左右的兵力,名义是打着协助许寒,对付北凉军的进攻,但许寒却清楚,实际的目的,则是想趁虚对虔阳谋图不轨。
这一连串的情报,让许寒更加感觉到了局势的严峻性。
韩钊福五万兵马,朱轩五部北凉军四万步骑,再加上虎视眈眈的一万弈军,他将面临着近十万敌人的围逼。
尽管这十万敌人各怀鬼胎,互不从属,但仅仅是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也足以压到许寒喘不过气来。
这时的许寒,不禁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危机。
他所要做的,是以淮上一郡,两万兵马,对抗三方强大的藩王,击败十万之众的敌人。
消息传开,虔阳上下,顿时陷入了紧张之中。
“听说没有,北凉军和韩我那个都要要来攻打咱虔阳,咱许将军这回肯定是过不去这道坎了。”
“许将军厉害的紧,前几次的敌人进攻,不都给他打退了么。”
“那是眼前,这一回据说有几十万的敌人,许寒将军就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必败无疑。”
“几十万敌人,吓死人了,要这样的话,许将军肯定没有胜算,咱虔阳岂不要遭殃。”
“是啊,所以咱得赶紧出城,想办法避一避才是。”
……
大街小巷,强敌将致的流言四起,原本刚刚对许寒树立起信心的虔阳士民,这个时候也人心动摇,不少人都开始携家带口出城,打算乡野避难。
大堂之中,许寒沉静如水,闭目静听着各县传回的不利消息。
不单单是虔阳,其余淮上诸县,也都不约而同的发生了恐慌。
“将军,大敌将至,民心已乱,形势对我们来说,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利。”
就连素来沉稳的满狎,这个时候也焦虑不安起来。
许寒的内心又何尝没有一丝焦虑,但他深深的知道,越是在这种危机关头,身为主帅的他,就必须拿出非同寻常的勇气来,不然如何能镇服属下的惶恐。
他暗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来,冷峻的眼眸中流转着几分不屑。
环看座下一张张焦虑的面孔,许寒却只一声冷笑,淡淡道:“现在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有什么好慌的,尔等只需各安本职便是,本将自有破敌的手段。”
破敌之策,许寒当然没有想到,但这个时候没有也得说有,毕竟稳住人心才是首要。
众人都是见识过许寒上演诸次绝地反击的,听闻许寒声称已有破敌手段,焦虑的心情方始平伏了几分。
“将军有破敌之策自然最好,但眼下百姓逃难,丁口外流的情况,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满狎问道。
许寒冷哼一声,“这些家伙平素享受着本将保护,眼下大敌当前却只想自保,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传本将之令,既日起各县严加盘查,再敢有出逃者,统统给我重处。”
决然冷肃的言语,只令众人为之一震。
许寒用他的冷酷和自信,安抚了众属下之人,这一场原本暗含失败主义情绪的军事会议,便以精神振作而结束。
众属下退去,许寒却将柳煦独自留下。
环看四下无人,许寒方道:“四周的强敌环伺,大军压境近在眼前,不知先生可有何破敌良策。”
一听这话,柳煦顿时神色一怔。
方才他还在为许寒的自信所感染,以为许寒已胸有成竹,不想一转眼的功夫,却又问起来了自己。
愣怔一瞬,柳煦方始明白,奇道:“老朽听将军方才的话,还以为将军已有破敌之策了。”
“没错啊,本将的破敌之策,不正是先生你这颗足智多谋的头脑吗。”许寒一脸认真。
柳煦面露苦笑,“将军真是谬赞了,这么重大的担子,老朽这副残躯,恐怕是担当不了啊。”
“先生跟本将已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一场困局若不能渡过,咱们就要共赴黄泉,所以这副重担,先生你不扛也得扛。”
许寒语气之中,弥散着几分威胁式的意味。
他素知柳煦最善明哲保身,为了自保,他可以离弃邓寅烁,那眼下为了自保,他当然也有可能离弃自己。
为了让柳煦全力辅佐自己渡过这场危机,许寒就必须把这个老狐狸死死的跟自己的命运绑在一起。
柳煦演戏般的表情,暗暗一变,已是感受到了许寒那份冷绝寒意。
当下他只得讪讪而笑,搔着头作沉思之状。
许寒却轻淡闲然,只顾自品香茗。
半晌后,柳煦干咳了几声,暗示他已有想法,许寒遂抬起头来,洗耳静听。
“李祯濡目下染病在身,心思全都放在收取诸州,弈国一路兵马,料想只是静观成败,肆机而动,此一路只需派一得力将领,数千兵马,加以防范便可。”
柳煦道出了他的判断。
许寒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实际上此前他已分析过,想法正与柳煦不谋而合。
“接着说下去。”
柳煦便又道:“韩钊福方面,此番他集结了五万大军,看这情势,应该不会像前两次那样,趁机渔利,我军是跟他的交手应该是在所难免。不过韩钊福昏庸无能,只要我们在朝阳城屯有足够的兵马,拖住韩钊福,直至可以抽身回军南下,那韩钊福这一路自然会退却。”
许寒沉思片刻,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那我就命满满狎率军五千守朝阳城,以他的能力,我想足以确保城池不失。”
柳煦对许寒的布署并未有所评论,他的神情这时却变得开始凝重起来。
“所以此次将军所面临的最大敌人,就是北凉王朱轩所率的四万北凉铁骑,只要能击退这一路强敌,其余两路皆不足为虑。”
许寒对柳煦的分析深以为然。
不过,他却笑了笑,说道:“先生的话大体不错,但有点却说得不太恰当。”
柳煦一怔,疑道:“不知老朽是哪里分析漏了?”
“先生方才说,此次‘将军所面临的最大敌人’,本将要纠正一下,应该是‘我们所面临的最大敌人’。”许寒一本正经道。
他这是时刻不忘提醒柳煦,别老想着置身事外,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蚁,谁也甭想甩了谁。
柳煦只好强作笑颜,连连点头称是。
许寒这才满意,遂道:“先生既说北凉军是最大的敌人,那么以先生之见,本将如何能破了这路强敌?”
“这个嘛……”柳煦捋了捋胡子,“恕老朽直言,北凉军若不自相残杀,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
听得这四个字,许寒的心头微微一震。
天下无敌,那是一种何等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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