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月江

第六十二章 逃出生天

    
    陈承秉退乐师舞姬,又送别了来客好友后,独自一人在大厅之中来回踱步。
    他瞥眼看到了四周桌案上杂乱的果盘与银壶,立刻叫来仆人打扫干净。
    未过多时,那个传信的仆人便蹑着步子走了回来,紧随其后,有一位身着一袭长长的红衣的年轻男子。
    “少……”陈承一见来人,立刻面露喜色,但又及时止住。
    他清咳一声,朗声对仆人们说道:“我要与这位公子谈些生意上的事,你们都下去吧!记得离得远些,不要让旁人来打扰我们。”
    众人应了一声,随即走出大厅,将门紧紧关上。
    听着外边的步子渐行渐远,陈承突然激动的单膝跪地,冲着红衣男子拱手拜道:“臣陈承,见过少君!”
    这红衣人自然就是墨轩,他连忙扶起陈承说道:“先生莫要如此,依照礼数,晚辈应该叫您世叔才对,世叔这般,岂不令晚辈折寿!”
    “自从君上走了以后,我们这帮曾受过君上俸禄的门客,便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鸟,只得各自散去,自立门户搞些营生。可当我得知连少主您……幸好,上天有眼,如今您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东君府,总算还有一脉!”
    陈承情之所起,竟不禁潸然泪下。
    “世叔放心,我此次归来,自然是要还东君府一个公道。”
    “少君,您请先入座。”
    说着,陈承将手迎向上座。
    墨轩连忙推辞,“轩为晚辈,先生为长。而且此时我是客,您是主,我又怎敢僭越主客,喧宾夺主。”
    陈承几番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墨轩。
    在后者坐下之后,陈承这才缓缓坐了下去。
    “先前江儿同我讲,说在有熊遇到了您,那时我便大为震惊,激动的几夜都没有睡着。一连通知了附近所有的旧时东君府上好友,如此亲眼见到少君身体安康,承,倍感心安,君上泉下有知,定然也可瞑目了。”
    “有劳诸位世叔挂心了,轩,不胜荣宠。”
    两人寒暄过后,陈承突然问道:“方才少君所言,要为东君府讨回公道……这是何意?”
    “世叔难道不知?我父亲,根本不是寿寝。而是姬川暗中所使的阴计,与青帝密谋后的不作为所致!”
    “这……这不可能啊!你从那里听说的?”陈承大为震惊。
    “五年前,我时任鬼面人统领之时,从被剿杀者口中听到的。”
    陈承闻言,突然一笑,他摇着头说道:“你定是被他给骗了,将死之人,自知无力回天,都喜欢胡言乱语。君上参加六界大战之前,便已积劳成疾,加上身上战伤不断,他的身体早已不如常人般健康了,这点我最清楚。”
    “如果我得到了青帝的亲口证实呢?”墨轩冷着语气问道。
    陈承突然怔住,他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寒意,抬眼望去,正巧对上墨轩那一双冰冷的眼神,那是杀意……
    “难道说……青帝真的是……”
    墨轩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急忙移开视线,眨了眨眼睛叹息道:“您也觉得是我杀的吗?我现在告诉您,不是。”
    陈承提溜着眼珠想了一下,朗笑道:“自然,自然,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五年前,我本想辞官彻查此事,却被姬川先咬一口,将我逐出了人界。而如今,时机已经成熟,我已经不想知道姬川是怎么害我父亲的了。现在的我,只想让他死……”
    或许是因为曾经作为鬼面人时杀人无数,也或许是历经了荒芜之地的九死一生。说话间,墨轩的眼神中再次流入了杀意。
    陈承沉默着,过了好一会,他才问道:“少君,恕在下冒昧的问一句,您口中所说的时机成熟,是指什么?”
    “这五年来,我虽然不在人界,却一直暗中控制着昌城。在那里秘密训练着一只部队,而如今,队伍已经训练有成,足以与姬川抗衡。”
    “您有多少人?”
    “一万有余。”
    听到这个数字,陈承竟忍不住当着墨轩的面笑了起来。
    墨轩不解的看着他,一直到他平静了下来。
    “哎呀,少主,您太天真了。您知道姬川有多少人吗?”
    “我知道,从兵力上来说,我可能还不如一支城军的规模……”
    “五十万。”陈承打断墨轩的话说道。
    “那又如何?行军打仗靠的是排兵布阵,而不在于兵多将广。况且我父亲当年……”
    “你父亲当年至少也拥有十万兵力,否则如何抵挡轩辕的三十万大军?”陈承再次打断了墨轩的话,而这一次,没有了嬉笑。
    “您不会认为我的对手是姬川手下的所有大军吧?我出身于鬼面人,暗杀行刺没有人比我更拿手,我的对手从始至终只有姬川一人,只要我杀了他,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不不。”陈承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踱步道:“你的对手,就是这五十万人。否则,你根本伤不到姬川分毫。”
    “那也无需惧怕,以我昌城军精锐为先锋,再召集散布各地的旧门客们,我们至少也有十万兵力。姬川的部队需要留守各处,此消彼长,我们与他的差距并不大。这一战,我们并非没有胜算!”
    “你又说错了,少君。”陈承慢悠悠的,已经来到了墨轩身边,他边围着墨轩转悠,边解释道:“东君离世已经很多年了,曾经的附庸者们,如今也都有了自己的家世与基业,让他们抛下所有跟你去拼命,这不现实。而如今城军的壮大,代表着氏族的衰弱,即便我陈家全力相助,能拿出的,也仅有几百私卫而已。与姬川相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直到此时,墨轩才幡然醒悟。
    仔细回想陈承方才的话,他将自己与墨轩分的非常清楚。
    他抬头看着陈承,这才明白,曾经东君所建立起的墨家,早已不复存在了。
    陈承问道:“少君,还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只要您开口,我陈家,一定顶囊相助。”
    突然,墨轩露出一脸微笑,问道:“可以送我回西洲吗?”
    陈承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墨轩会是这个回答。
    他想了一会,然后看着墨轩点了点头。
    正当二人彼此凝视,互相无言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
    接着,一个仆人的声音响起。
    “主子,颍城伯来了。”
    陈承答应一声,说道:“请他进来吧!”
    然后,陈承又看向墨轩说道:“他不认得你,趁现在快些走吧!今夜,我便派人送你回西洲。”
    墨轩轻轻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世叔。那晚辈,便不多打扰了。”
    说着,墨轩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陈承望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心中突然多了一丝不忍。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几句,然后整理好衣襟,脸上挂上笑容,准备迎客。
    ………
    是夜,墨轩混入陈家的商队。
    颍城军准备盘查,陈家管家递交美玉。
    颍城军赵乘前来,颍城伯出面,说大家都是受过陈家好处的,人家的商业秘密,就不要过问了。
    赵乘自知理亏,只说,记住咱们的身份。
    …
    是夜,一支商队排着长长的队伍向城外走去。
    负责值夜的城门守卫比以前多了很多,似乎颍城附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一名尉长率人拦住了他们,随行押车的管事立刻上前。
    他将尉长请到一旁,一边从长袖中掏出一块经过打磨的玉石,一边赔着笑脸说道:“大人,都是些老物件了,您就不必费劲挨个检查了,一点心意,权当是给诸位兄弟们的酒钱了。”
    “老物件还需要连夜送出城?”尉长止住笑意,挑着眉问道。
    管事的眼珠提溜转了转,这才故作叹息,和盘托出般的纠正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大人您的法眼,这里边……是有些奴隶。但我向您保证,我陈家绝对是遵循中洲的规矩,这些奴隶,都是拉到西洲去的。那边要的紧,我们也没办法,这年头不满足外地人的要求,这生意就会受到影响。”
    那尉长想了一下,然后接过玉石塞进了腰间,回头冲手下喊道:“你们几个,上去检查一下!”
    几名士兵立刻压剑上前,从第一辆开始,挨个掀起遮布检查。
    “里头都是些什么?”检查到一半,尉长突然扯起嗓子喊道。
    “尉长大人,前面两车是几箱玉石,这三车上都是粮食。”
    “想来后面也都是这些东西,就不用检查了,放行吧!”
    “遵命!”
    众士卒应承一声,然后退到一旁去,给车队让出了一条道路。
    车队重新前行,刚走出城门一半,却见一众人自城门外赶来,将车队再次拦住。
    那名尉长见到来人,立刻行礼道:“将军!”
    为首那人不慌不忙的走上前来,将手摁在腰间的剑柄上,指着眼前的独轮车问道:“这么晚了,这车上拉的都是什么?”
    “回将军,他们是陈家的商队,车上拉的都是陈家制作的玉石,和随行车队的口粮,属下已经亲自检查过了。”
    “拉到哪里去?”
    “西洲。”尉长回答道。
    一听到这两个字,那名将军眉头一蹙,说道:“有熊那边传令过来,说有一名西洲的逃犯往我们南边来了,叫我们严加戒备。汤城虽然有意隐瞒实情,但我猜……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墨轩了。”
    “墨……墨轩……”听到这个名字,尉长突然心头一颤,他回道:“这……这不可能吧?墨轩怎么可能到我们颍城来?”
    将军伸手止住他的话,眼睛死死盯住车队说道:“不管实情如何,有熊方面现在全权归汤城管理,既然他要求了,我们听令就是了。打开给我看看。”
    “这……遵命!”尉长虽然难言,却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他叫来一众士卒,命他们重新上前检查。
    见此情形,陈家管事脸上直冒冷汗,他当然不知道车内藏的是谁,但家主吩咐他时的语气也能听出,这车内的"东西",一定不能见光。
    士卒们一一掀开遮布,共计二十辆车子,眨眼间便以掀开了七辆。
    正当此时,城内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赵将军真是尽职尽责啊!如此深夜,还要亲自带人盘查过往车辆,能跟您一起共事,真是本官的福气。”
    赵乘循声望去,来人正是负责管理颍城的颍城伯。
    “颍城伯不也是吗?这么晚了,还有功夫来监督我颍城军办事。”
    颍城伯走到他的面前停下,两人相对而望。
    他身子稍稍向前倾了一些,轻声道:“赵将军,这些年来,陈承明里暗里上缴上来的财物,你们也没少拿吧?否则……你这两万颍城军上上下下,那里能用的了比有熊城北军还精良的装备?恐怕连闲暇时光吃点好的,喝壶美酒都负担不起吧!”
    “颍城伯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赵乘语气冷漠的回道。
    “我的意思是……人家怎么做生意,挣得了多少,这都是他陈承的本事。如果赵将军行事太过秉公无私,那咱们颍城还能出几个富商?没了他们这些大树的荫萌,赵将军您……还有什么底牌去跟有熊的那几位近水楼台的人物争地位?”
    这番话,使得赵乘陷入了沉思。
    与他这位战功赫赫的军中"老人"相比,汤城更像是空降而来的人物。
    论资历,汤城比他少了近十年。论战功,两人更是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虽然他认可汤城的能力,但如今他那代行国柱的地位,以及调御中洲各城军的权力,还不都是因为他跟随姬川比较近?否则,无论怎么排,都绝不可能轮的着他汤城现在在这发号施令。
    颍城距离有熊城不远,所以大小事务和实际权力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可即便如此,颍城军凭借超越其余城军的精良装备,仍能排的上是前三甲的部队,这一切,不能否认是得到了陈家等势力的帮衬。
    想到这,赵乘转身叫那名尉长上前几步,问道:“你确定都亲自检查过了?”
    那尉长肯定的点了点头,回道:“将军,属下是亲自检查的。”
    赵乘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放行。”
    随着尉长朗声重复了一边:“放行!”
    陈家的管事终于才松了一口气,他抑制住自己未定的惊慌,佯装镇定的带着车队驶出了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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