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王妃:王爷又来扒您马甲啦!

第214章:除己之外,皆是敌人

    
    虽然暂时不会有事,可所有邪祟都在争先恐后、正在用最快的速度往这边狂奔,在此处耽搁的时间越是长,围困他们的邪祟便会越多、脱身愈发困难。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当务之急必须得尽早救回所有弟子一块儿突围,离开死水河畔这块是非之地。
    慕鸳鹭接到自家仙首的信号儿,听清楚她的命令,顿时眉毛都竖起来了,实属是气得不清,见场合混乱无人注意,非常有失长者之仪地翻了两个白眼。
    从白云间千里迢迢下来保护慕南卿也就罢了,毕竟他身为其心腹下属,甘愿为仙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让他堂堂上古神鸟给萧宸玖当护卫,便乱了伦常。
    这算作怎么个意思?
    不令他护卫弟子,反而让他看护萧宸玖这个公认的玄修界活阎王,那阎王的修为说不准儿还可能胜他一筹,仙首这个命令是认真的吗?该不会是糊涂了不成?
    ——这件事儿要是传出去了,他白云间风殿主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老脸以后可往哪儿搁啊?
    老朱雀暗暗念叨三遍气大伤身,又忙里偷闲喝了干了杯中热水,明白仙首之令必须遵从,甭管愿不愿意都要照做。
    妖气祭出流光四溢,金色双翼展开,刹那间在无尽凶戾之气中掀起一片耀目金华。
    流光愈来愈盛,将萦绕在他周身的死气驱逐开来。
    上古祥瑞之鸟展翼洒落福泽增添气运,天生便能克制邪物,若不是身处死水河境地实力被大幅度削弱,慕鸳鹭觉得自己这一展翼能掀翻这死水河。
    妖魔鬼怪素来养在死水中,一时之间哪里扛得住这种程度上的先天血脉压制,瞬间如潮水般止不住嘶叫着往后退,连带着浓雾瘴气都跟着淡了许多。
    慕鸳鹭瞅准时机飞身而起,保持妖力外放的姿态,快速避开鬼怪在雾幛中穿行,听从仙首之令在混乱中寻觅萧宸玖的身影。
    此时此刻,以往无比洁癖的宸王殿下将医修们和伤员安顿好,自觉分身乏术,不知不觉已经脱离了护阵范围。
    在他踏出保护圈的一刹那,众鬼进攻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气得,放弃围攻弟子,转身铺天盖地疯狂向着他扑过来。
    场景生异、怕是情形有变。
    萧宸玖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精致的眉宇,一双桃花眸中匿藏了说不清帆布名额的担忧。
    修长指尖拂过腰间,挂在那里用来压制他招阴体质的古玉已经不见了踪影。
    能够近他的身、还会伺机拿走他玉佩之人,不用脑袋想也知道是谁。
    萧宸玖暗暗咬牙忍过胸口处的一阵闷痛,突然后悔没直接下令砍了陈轩那厮的脑袋。
    ——最好祈祷本王不能活着出去,否则……
    眼下情形也容不得细想,活着才是当务之急,赤红灵光再次散开,与戾气相互交织于一处,鬼哭之声哀嚎遍野。
    各方恶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这股子压倒性的可怕力量碾碎、湮灭、化成了灰烬。
    与慕南卿擅长的范围性群体杀伤不同,萧宸玖的这股力量只灭邪祟,并未伤到和鬼怪搅和在一处的弟子们分毫。
    邪祟奔涌无穷无尽,如此这般,几大批鬼怪化为齑粉后,萧宸玖面色越是灰白,喉咙间猝不及防涌上股股腥甜,又被他下意识吞下去。
    即便掩饰至此,仍有一丝血线不受控制自他苍白的唇角处溢出。
    慕南卿发尾处那一缕愈发冗长的银白自他脑海中闪过,萧宸玖本能抬手揩去唇边的血。
    他若受伤,会让敌手更加兴奋,同时还会让他的卿卿继续忧心。
    ——卿卿还怀着孩子,跟着他到这种地方来本就不妥,再让她凭空为自己担忧,身子哪里能经受得住?
    胸口骤然刺痛,萧宸玖视线渐渐模糊,凶神厉鬼杂乱地呜咽声愈来愈远。
    刚刚得救捡回一条命的弟子们执剑缓缓向萧宸玖靠拢。
    他们身上穿者后者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暗夜星空衣袍,是独属于星天外亲传弟子的制服。
    萧宸玖意识已经混沌,整个人陷入半昏迷,在某一个转念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年少时,后来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卿卿也是癔想出来的吗?
    不…所有事皆可为幻觉,唯独她是真实的!
    意识略微回笼,萧宸玖勉力站立在原处,双眸涣散盯着向他走开的斑驳影子,心知此处于他而言,除了自身以外,其余者皆为敌手,不会允许他活、更没谁能够容得下他,却鬼使神差没能先一步下得了杀手。
    “叛徒!你去死吧——”
    剑锋的寒芒闪过,掀起寸寸血尘,萧宸玖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没什么真实的感觉。
    慕鸳鹭耗费毕生精力、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是看到了他家祸害仙首“捧在掌心中的小心肝儿”,心头微喜。
    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便看到一名星天外的亲传弟子持剑而上,寒光闪闪的剑锋狠狠刺入萧宸玖的腹腔之内。
    裹着妖娆血气的剑尖在他身后探出半寸之余,耀目的嫣红自血槽汩汩流淌,血滴撒落在地,溅出三尺恩怨交织。
    血腥落地,立刻引得阵阵邪祟躁动咆哮。
    慕鸳鹭看得心惊,来不及感慨自家仙首不做无用之功,整个人几个闪身便到了萧宸玖近前。
    挥手,妖力冲天而起,将那伤人后还没来得及抽剑功成身退的弟子连人带剑碾成了一滩血雾,甚至连元神都没能剩下。
    紧接着,慕鸳鹭毫不停顿张开双翼,金光霎时比此前强盛了一倍不止,斥退鬼怪的同时也牢牢护住萧宸玖。
    老朱雀不知道打哪儿掏出来一杯水递到自家仙首小心肝儿的唇边,趁乱道:“你可千万撑住别死,我仙首这辈子一共给我下达过两道命令,我刚搞砸一个,你要是死我手里,可就砸了我的招牌儿啦!她不会原谅我的!”
    大量鲜红自萧宸玖唇齿间源源不断涌出来,当事人身负重伤头脑无比混沌、气若游丝,压根儿搞不懂发生了什么,执拗地不断吞咽喉咙间上涌的鲜血亦不奏效,呛得鼻口布满血迹,狼狈不堪。
    受到屡次重创的宸王殿下用涣散地桃花眼看了看慕鸳鹭,总算是想通了,不再执着于吞咽,改成伸手去擦,又揩了满手猩红。
    慕鸳鹭看在眼里,睡凤眼瞳仁缩成了一道竖线,嘴角疯狂抽搐。
    ——这活阎王不对劲儿,现在不仅浑身是伤,甚至连脑子都不好使了!?难道是自家仙首犯浑,把人家孩子欺负傻了!?哎呦萧城主这孩子倒霉催的,怎么就让自家仙首给看上了呢?
    以上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是——他把仙首的道侣保护成了这副模样,这该怎么跟祸害交差啊?
    “我本不识你姓甚名谁、此前更无交集,但既然我的神明甘愿嫁你,且已经有了你的骨肉,我今日便替她保你平安。”眼见萧宸玖气息凌乱而微弱,意识逐步沉沦,慕鸳鹭纡尊降贵将人背起,展开双翼往死水河外围飞去。
    只要出了死水河畔地界,便能与白云间各殿前来接应的人接头。
    听说雨殿主慕清吟至今不知去向,但刻意派来了不少医术精湛的医修前来助阵,应该足够把仙首这半死不活的“心肝儿”救活。
    慕鸳鹭天生地养,从混沌无形到聚灵有形,漫长的生命已经跨过几个朝代,活了这许多年,已然将人性揣摩得七七八八。
    他看得出来世俗容不下萧宸玖,西桥的医修不可能尽心救他,故而兵行险招带着他独自突围。
    自家的医修总是最值得信任的。
    ——若是能顺手牵羊抓着那罪魁祸首虞磬城将功折罪,更是再好不过。
    归根结底,慕鸳鹭一直都信慕南卿爱憎分明、底线清晰,不会因一时感情冲动不分青红皂白,兴许当年萧宸玖“背叛”师门之事,的确另有隐情。
    慕南卿站于护阵最不起眼的角落之中,目睹着那道金黄色的光向着死水河畔外绝尘而去,一众恶诡如潮水般追随,被道道坚冰挡了回来。
    她素来心细如发、洞穿秋水,此情此景显露无疑,在她眼里和心底无限放大,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慕南卿忍住心下翻涌的抽痛,眼白泛红,却始终无一滴眼泪。
    周身灵息剧烈浮动,白光冲天而起向外辐射,霎时天地间冰冻三尺。
    三千青丝不过几息间褪去原本墨夜似的色泽,入目尽是雪白斑驳。
    慕南卿垂下眸子的瞬间咬紧了后牙槽,双瞳骤然银霜乍现,眼下爬满了雪霜,握在手中的银色玉骨拢雾扇发出寒风呼啸地声音,震天憾地。
    云穹剧烈翻涌,雷电卷袭其中形成劫势,飞雪当空骤降,护阵之外落地成霜,不论妖魔鬼怪尽数冰封。
    阵阵裂冰音响彻耳际,成了这种场合唯一的声响。
    所有弟子噤若寒蝉,互相依偎报团取暖。
    死水河畔一众妖魔鬼怪尽数随冰化雪,戾气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消逝,天穹再度恢复平静。
    艳阳透过层层叠叠云层照射而下,应得整条死水河一片寒白。
    通天怨气被尘封于河底,河面之上被坚冰牢牢覆盖,再也翻不起一丝风浪。
    此一役,续重创三大玄门后,白云间慕清离再创佳绩,成了所有人心中独一无二的盟主人选,为其人生增添了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更加令众人无所适从的是,慕南卿可渝千古的一怒冰封死水河,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
    慕姓三人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却已经来不及阻止,纷纷放弃与寥寥无几的魔兽缠斗,以最快地速度退回慕南卿身侧。
    目光触及到尽数斑白的秀发,三人同时眼眶红了起来,嘴唇无助地颤动着,痛苦地低声道:“仙首不可!这死水河承载众多因果,您封不得!”
    慕南卿缓慢回过红透的眸子,听闻此语突然笑出声。
    她明媚地勾起唇角,望着被她尽数冰封的死水河,舒心地点点头。
    ——很好。
    虞磬城,这笔账本尊记下了。
    ——你们最好祈祷本尊晚些生下腹中的孩子,待本尊腹中胎儿落地之时,便是尔等三大仙门的覆灭之际!
    ……
    与之同时,死水河畔被封层在冰下的红林之中,袁轰苍老的双目泛着牢笼困兽般的紫红,同时彰示着一种鱼死网破的疯狂。
    一直以来持于手中的藏蓝色龙头杖变为了降紫色,出其不意用尽浑身力气朝着面前身穿着浅墨色衣裙、身姿曼妙、满身矜傲的女人划过去。
    他手杖中所蕴含的毒,是他此生所修炼的无解之毒。
    世人皆知袁轰为药仙,医术造诣上出神入化、无人能及,却鲜少有人知道他其实医毒双修,所练的毒功毒入肺腑、触之必死没有解药。
    要非谈论解药的话,唯有早年间曾经凭本事背叛了他、跑去白云间为人鹰犬的不孝子,在一场父子决裂的打赌中,耗时几天几夜,配置出过一回有效解药。
    ——现如今,只要他能够杀死慕清离,晟儿就会幡然醒悟归家为他尽孝,不再鬼迷心窍追在那个女人身后跑。
    “呃——”
    一击便中,面前的女人发出一声揪心地痛吟,身子骤软跌在地上,呕出一口黑红的血,痛苦地蜷起身子,剧烈地喘息着。
    女人面色惨然地笑笑,抬起一双灵动地眼睛去看袁轰癫狂的面容,嘴唇嗫嚅着唤道:“老爷子…”
    刚刚开口,便是一串剧烈地呛咳,血丝自口齿间不断溢出。
    袁轰总算清明了几分,定睛细看,如遭雷击愣在当场,满眼不可置信,头脑阵阵发晕,差点也跟着栽下去。
    ——眼前的人竟然不是他愤恨不已的慕清离,而是……白云间雨殿之主慕清吟。
    “你……”袁轰精神急剧震颤,手杖脱落在地,慌张地蹲身扯掉身上的外跑给慕清吟裹上,语气颤巍巍道,“晟…晟儿你——”
    慕清吟没力气推开他,任由袁轰继续动作,毫不在意掏出帕子擦擦满脸血迹,冲他笑笑道:“您的毒术有所精尽,这次我输了,我解它不得…可恨奴家素来体弱,大致就快死了吧……”
    “你——”袁轰浑身阴鸷尽数消散,双眼变得浑浊起来,抱着亲子老泪纵横,“你为何要这般……”
    “不这么做,奴家又怎会知道…喀喀——你要杀她…唔……”慕清吟话落艰难地喘了口气,言语里竟带着解脱的释然,“…仙…首她不准…奴家来往引城以及附近…她早说奴家在这里有生死劫…原来…您便是奴家的劫难…”
    慕清吟被袁轰搂在怀中牢牢护住,感受到久违的温暖,虚弱地喘息着道:“也好,死在药仙手中不丢人,比葬身鬼怪之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老药仙面色狼狈又阴沉,更多的是难解的复杂。
    说来讽刺,他素来引以为傲的“药仙”称号,竟然只是浪得虚名,此时此刻他束手无策,连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只能眼看着他的生命在自己怀中一点一滴的消逝。
    ——这便是因果报应吗?
    袁轰扪心自问。
    当初他们联合设计慕浅栀时,当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躯体一点一滴散尽时,那时在木犀山的慕南卿,是否也像他今朝这般绝望、痛得撕心裂肺?
    灵息源源不断涌入体内,与毒素形成两股力量,在慕清吟体内横冲直撞。
    剧烈地疼痛使慕清吟难熬地睁开了眼睛,艰难抓住袁轰的手:“老…老袁,收手吧…我命当如此,但她还在里面…你去帮帮她…”
    这么多年袁轰百般算计慕南卿,后者皆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予计较,这一点慕清吟一直看在眼里,辛酸又无奈,夜以继日折磨着他,他早就受不了了!
    “袁晟!那慕清离非你良人,她以前不爱你,以后心中也无你,你看不出吗?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搭上你的命吗!?
    为了她,你的身子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她欠你多少!纵使嫁给你十辈子当牛做马也还不起!”袁轰实在是忍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在这般紧要关头还想着不该想的人,情绪变得格外激动,握着慕清吟手臂的五指无意识收紧,赚得他骨头疼。
    “老袁…”和以往见面的剑拔弩张不同,慕清吟只是虚弱地抬起眼来,无力地勾起唇角苦笑,“我只是用她的一滴血制成丹药服下混淆了气息,旁人看我…还是…雨殿主,唯独…您辨不清——
    您已经被偏见…和…仇恨蒙蔽了双眼,再辨不得世间万物清明。”
    “何况,她从不欠我…从始至终都是我欠她。我这辈子,纵使为命陨当场,亦还不清她的大恩…”慕清吟原来灵动地双眼最终失去了焦距,视野中倒映出多年前的影子,嘴角翘起露出幸福地笑靥:“孩童时期,您的眼里只有药术,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在妖境历练的那三年,我是人尽可欺的医修,后来…在玄修界中,我是父亲不要的私生子…因为有她我才没被饿死…有了今天的成就…”
    “十年前那场战役、若不是有她拼命护我,我便不止是损及身子…恐怕根本活不到今朝…
    你以为她为何要力排众议,让我为她的雨殿主?白云间医修殿中英杰辈出,有不少自小钻研医术、比我更适合当任殿主的人选…可那日我回归西桥,您不予我开门,狠心将我拒之门外。
    玄修界的水多深,一个脱离宗门的药仙之子面对啊仇家如何自力更生活着?她只是为了给我一个安身之所,让白云间成为我的庇护,她——何曾欠过我……”
    “我一直欠她,对她的感情亦早就说不清楚是爱慕还是亏欠了…老袁。”
    那时久远到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大致有十几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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