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此人间

离淮剑气长 第十三章 削橘,逃犬

    
    众生不知,天上、云端和人间向来是三个世界。
    若人间比作湖水,众生即是其中游鱼,三教订约即成湖面,灵气散聚人间。世人眼中白云苍狗亦不过悠悠投影而已。
    人间修道,云端无灵气做战场,望江境斗法所耗灵气来自于自身体魄,山河小洞天,而后一步登天,仙人盘坐。
    湖面平日天光云影共徘徊,湖心如镜。可偏偏有人惊破寂静,踏禁约灵符而行,千里符印晃荡,银甲铮铮而鸣。
    近了,离淮桃花要开了。
    银甲将军当然是弃城见心上人的橘牧,被拎住脖子的黄犬不舒服地狂翻白眼,咳嗽两声,见他只顾赶路,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你小子是想给大爷拎嗝屁吧,见活大黄重要还是救死大黄重要?某些人可是说过大黄不如大黄!”
    就不信你小子不上套,还得多捅两刀,还得是沾盐刀,爽快。
    果然,橘牧低头斜瞅一眼,突然讽笑道:“哟,狗大爷还没被穿够小鞋。小子不才,可得再送您老一程。”
    “二十四桥明月夜。”
    白云忽然暗淡,斑驳百丈夹杂着茫茫灰意,若即若离的笛声回响。刹那明亮,灵气演化一轮桥型残月破云而出,停在一人一犬面前,扫尘明心,照得老黄犬的毛色银白,多几分萧瑟意象。
    老狗撇撇嘴,挣脱橘牧的手,摇头晃脑还不忘说:“你小子还知道道法呢,大爷还以为这两年光顾着练兵、嗑瓜子,没个女人陪着的扬州刺吏很不扬州啊,待会可得在大黄面前好好夸夸你守身如玉。洁身自好小橘郎,爷懂。”
    其实老狗还有一句已压在喉间,只等橘牧回嘴。捅刀可不就讲究一个刀刀不绝,不必多言:那个大黄负责暖床,我这大黄可不就负责暖心?
    老狗故作斜翻白眼,暗自观察脸色。可恶,小橘子竟敢微笑!
    橘牧那双很干净的眼里满是笑意,配上挑月眉,哪里有个沉稳将军样,活脱脱混世魔王邪魅嘴脸。配合着老狗得意神色,他大笑道:“可不是没个女人,大黄不如大黄嘛。这可得送狗大爷一程又一程,亭亭倚归人啊。”
    黄狗心道不妙,这小子一笑,准没好事,已瞬移身形。
    谁知橘牧已入观潮,胸中灵气自有潮涌潮平,动作明显比老狗更快,顺势背后狠一鞭腿,重甩在老狗两后腿胯间!伴随着杀猪般的咆哮声,身影如雨中白鸽扑棱落桥头。
    道桥波折,疾行,根本不给老狗回头厮杀的机会,指不定还在伤痛之中。
    这一腿,可踢中好一条狗腿!
    惹事干嘛?惹的还是两泪涟涟的心酸事!
    既入观潮,此类凌云虚舟,以假推真的道法,随心而已。当然做不得那落城白衣一般剑开天地,但小展自家河山气派还是信手拈来,又是一记可招姑娘的无理妙手。
    橘牧复一步,已是银甲飞度镜湖月,华美、煞气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他轻踩在桥头,云散云灭,脚下有不知名的花盛开骤落,赴一场生命的盛宴,枯荣如此。
    早有夹腿呲牙咧嘴的老狗做出赴死猛冲状,咆哮道:“臭小子,打人不打鸟,老子跟你拼了!”
    可不带头盔的银甲将军只是拍拍脸,勾手:你来咬我啊。
    往后转身,根本无视后面已狂奔的老狗,他俯下身子,甲冑有些锁身,终究有些不便,堪堪摘下花朵一片。
    却猛然甩手,任其花瓣脱手,一线明尘刺穿无数白云,终停在千里云端外一黑衣眉心。
    黑衣人,大汗淋漓。
    冰冷刺骨的声音从眉心花传来:“回去告诉你主子,本将暂时不想管北扬州城。我知道楚南渡也在北扬州城,让笑面虎练手也无妨,至于不听虎符,那就拳头。”
    黑衣人大松一口气,谁知道继续道:“要是影子换姑娘来追踪我,倒还有点意思。可男人嘛,很烦的,这些话我替你说了。”
    一花刺穿眉心,然后花枯,随黑衣人化灰纷飞入云。
    其实今天不论是男是女都会死,别碰逆鳞都好说。那系着菖蒲的小城,橘牧还不想让别人知晓。有些心底的温柔,挨不住刀子。
    月桥上的银甲将军趴着桥栏,得意地向后仰道:“没问题,太无敌。黄耳,我也很无奈啊。”
    也不叫大黄了,算是撇清关系。
    黄犬依旧杀气腾腾,此仇不报非好狗,赶明非得等小橘子睡觉的时候踹上两腿!小子欠削而已,当初就该让白衣赏你小子两剑,先斩小头,再斩大头!
    一念千万丈,亭亭月桥,一如仙人乘舟过洞庭。总有一城一小楼,门环系着菖蒲待君推敲。
    不多时,老黄犬却挺直脊梁,严肃。
    相由心生,橘牧揉揉脸,抬手示意道:“好耳,来客人喽。”
    那干净的双眸中,有龙抬头。
    云端月桥前千丈,有两人卧云而笑,云下即是离淮城,等君久矣。
    离淮城南行道,手中正拿着烧饼啃的散人,再没有弈棋的风流姿态,恶狠狠咬上一口道:“他娘的,你小子还真敢来。八抬大轿?老子叫你被人抬棺!”
    簪发的并非竹枝,换上青玉。
    好像又不能真打死,这女儿奴飙出狠话后,敲敲玉佩,又气鼓鼓地咬口烧饼。女儿要跟人跑,香个屁呀!
    不论曾经多么风流,化身女儿奴后,某年某月某日,女婿来时,都只有风流散尽的份。谋局更不敢算计,尤其是闺女的姻缘。
    卦不敢算尽,恐天道无常。
    今日不宜下棋养性,不宜听曲养情,不宜喝茶养意。诸多不易,那就回家削橘子养生!
    未到云烟散尽,对面两人笑声先停,居然有人先开口:“哟,莫非这就是天下无双北扬州城大将军吗?”
    另一个人明显点点头,深以为然,配合表演:“果真道法通天,人还未来,杀气先到。天下第一将军名副其实!”
    这话一出,橘牧明显脸色一僵,老黄狗甚至狗爪捂肚,对着橘牧放声大笑,毫不收敛。
    三人一犬目光对视,然后突然同时又是大笑道:“夯货!”
    月桥道法自然消散,云雾也正好被拳罡从内到外崩散。
    橘牧故意抬起头,鼻孔看人,蔑视那左边额前留有长发的放荡公子哥,高声道:“饼子老弟两年未见,甚是想念。你家猪肉烧饼,待会可得多加点五花肉,北扬州城伙食忒不是东西。”
    又扭头看向右侧男子道:“实在不行,小鱼就凑合着给大哥再上一道离淮春鲤,鱼子八分熟,油焖煎炸,多加香菜,上次那叫馋哭我咱家大黄。”
    江湖可不就讲究一个年长为尊,管他难事还是易事,老弟请先端水倒茶。先声夺人,确实是这个理,男人就好面子这一口,千年的王八能生生吹成万年的龟。
    水客小名是鱼儿,从小秀丽如女子,长大后容颜依旧清雅。若只看背影,多半会误认水灵妞儿。总角时候,喉结不甚明朗,免不得被同龄且放荡的小饼子欺负,时不时扒下亵衣溜溜鸟,还不忘说:“哟,还真是个男人。”好好一儒雅内敛的公子哥,终是被小饼子带领成放荡小刺头,可算应了“珠玉在前”的古话。
    爬墙头偷看姑娘,下棋听曲,偷鱼摸饼啃大葱,冬天读禁书还少不得分享。只有一只青梅的两只竹马,天生是兄弟。
    不等水客回话,饼子就先迈一步,笑骂:“橘子老弟这二年在北扬州城杀敌多辛苦,唇枪舌剑不知精进多少,看来北扬州城的北渚娼妓会的花样可不少,橘子老弟都甘心偷学几分。”
    不愧是当着一众青楼姑娘自诩离怀第一舌剑的饼大爷,也不知谁害羞。花前月下玩的来,诗词歌赋也耍的开,可就是痴心做猪肉烧饼,硬生生异乡三家烧饼铺子给挤兑吞并喽,属实贼香。
    橘牧是后来才与他俩和黄犬认识,那年大黄姑娘情窦初开,眉目间满是春风,三位臭味相投的少年加一只老狗,只对视几秒就知道物以类聚的道理,“璞玉”相互如切如琢。
    夯货,即是每次故意惹事后被大黄娘娘赐下的封号,个人有个人的手段,赢得娘娘白眼。
    “夯货饼子,你再偷胭脂去送狐媚子,我打断你第三条腿!”
    “夯货鱼子,再画我时乱点些可爱的小雀痘痘,你这手没了!”
    “夯货黄耳,好好的,你要什么狗穿的衣服,不就是小饼子叫你来偷我肚兜吗,不说就拔你舌头。”
    “夯货橘子,你……我就想叫你夯货,怎么,不服气?哼!”
    那年十八如花的大黄姑娘风华正茂,多好的一朵食人花,四人一犬无敌手,不信君问杏花陌上人。
    老黄狗直立身子,抱拳站着。狗爷回故乡,这不得安排诸多姑娘来陪着,这气氛感觉不像迎接,咋越活越混回去了。
    未等橘牧开口,水客先拉饼子后退一步,耸肩开口道:“受人之托,兄弟情分是情分,可没有办法,咱离淮有不成文的规矩,外地男人要是不如本地男人,那可得肥水不流外人田。”一脸贱意四溅,调侃气扑面而来。
    饼子大声叫嚷:“那可不是,大黄那叫一个水灵。作为众多小娘子推选出来的离淮第一好青年,我也不好推去,只好当仁不让喽。洞房花烛夜,多难得。”
    好像都是些调侃花,但水客明白饼子已握紧双拳,真当大黄的心情是小事?
    如不醒悟,更因为是兄弟,更得拳拳警钟长鸣。
    有些犯下的错即使被原谅,可就像道沟壑将人们隔开,如情爱,如生活。这边是天涯,那边是海角,可是我们迈不得,还回忆不得。
    见橘牧低头沉默不语,老黄犬还想缓和缓和兄弟气氛,突然严肃开口道:“确实有这个规矩,既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其实我也算个离淮人,要不然……”正襟危坐,不愧是兵家圣犬的底气。
    眼前楚剑吴钩,想来平生未低头。可谁也拦不住老黄犬过来搅局,好一根狗腿棍。
    云端的无数云气忽然以三人为圆向外炸开,纷飞又聚拢。三人看狗的眼神都不友善,都有些看狗肉锅子却不能动筷的凶残感,老狗瞬间捂嘴,糊过头狗肉汤都不好喝了。
    打破僵局的是自人间而来,忽到橘牧眼前的一盏茶,杯已满。
    谁送来的,橘牧猜都不用猜。
    你是客人,情分至此,饮尽,请君上路。
    橘牧却抬起头,惨然一笑:“真要打?”
    茶,我不饮,我只想见她。
    早有骨骼摩擦声微响起,饼子咬牙揉拳道:“那就打!”
    千山在前我奋拳,万江背后我扬鞭。这事,兄弟们没得商量。
    饼子甚至微微跳起,踢踢腿道:“最好就观潮吧,好好担心过会只有潮落没有潮起。”额前长发纷飞,放浪。
    兄弟们练练,也可以是生死搏杀。
    连最爱摆架子的老黄犬都开始磨牙,它的对手显而易见,盯梢即可。
    曾有丹青客笑言:“一笔一眉伤心,万卷万事风流,舍我其谁?”
    几乎在同一时刻,饼子和橘子直线狂奔,两条银线交织掠起,千丈不过一步,一挥掌一扬拳,碰撞处音爆声轰然作响!
    人影重叠,线条复又交织,瞬间五拳已过,可倚亭境的饼子几乎不退,只是身影微晃。已身处观潮境的橘子却急退五步,不得不转手卸去体内拳意振鸣,圆润灵巧。
    双方都在意料之中。
    饼子浅笑道:“小橘子上点心吧,这身子骨怎么这么虚,今晚吃狗肉补补。”
    黄犬斜瞰战场,橘牧不在乎嘴上得失,转身退去千丈,饼子也不追赶,抱臂闲散。
    “折戟沉沙铁未销。”
    白云聚敛遮住身影,千丈距离不过忽然而已,有银甲将军倒拖一杆云戟破云而出,一跃而起,用力向下劈去,背后是灵气凝聚而成的千丈持戟显灵兵甲,黑甲黑戟,满是血煞之气,沙场一仗万人敌,同样挥戟立劈!
    饼子抬头,正对上兵甲腥红双目,摸摸微短胡茬道:“这才有点意思嘛,我亦可挥拳问金刚。”
    金刚怒目,听禅扬拳!
    饼子双手合十,金光普照。橘子毫不停手,依旧按戟尾下劈,却有人长袖圆鼓,小周天奔腾三千里!两金拳瞬间迎上两戟,烟云散尽。早料到如此,橘子一拍戟杆借机斜挑。若在沙场之上,不知有多少敌手该死于这一戟,纵马挑落头颅。
    饼子双拳却比大戟更快,气机雄伟如山。火星四溅之间,双拳无数次对上戟尖,金石之声,针尖对麦芒。
    既取得对敌先手,橘牧岂会白白松开?
    当即扭身舞开画戟,似饿狼扑食,趋近间又不忘大开大阖。戟身罡气在饼子每一次气机流转之间,恰好借大势打断金刚扬拳绵绵不绝,继续云戟斜刺、挑落,兵甲身影则使大戟以力压胜,只用力重劈便带上万丈朔风。
    那个不断退后的饼子先吃上一大戟,又被橘子一戟挑肩。不料云戟当场断刃,崩坏又聚合。两人都很平常,甚至饼子还耸耸肩:“小橘子大有长进啊,看来北扬州城的姑娘教了不少东西。”
    橘牧大笑道:“饼子老弟还装着呢,气机落下几成?这一年只会逛窑子了?”
    嘴上比拼唇枪舌剑,但两人依旧不停,爆裂之声不时响起,宛如战歌奏响,擂鼓之音比春雷更响!
    岂料下一瞬,饼子以金身硬扛兵甲大戟之后,拼却金身半碎,当即以双拳换掌,合拢夹住戟尖,踏左一步甩鞭腿,宛若游龙。橘子铁甲在身,终是不便,只能屈肩起盾状,不曾想饼子临抽换蹬,画戟当场脱手,铁甲尽是破碎之声,一脚退去两百丈!
    兵甲神影炸裂,宛如烟花落幕。
    正因为云端灵气稀薄,对于自身灵气的施展更需思量。书生出身的橘子拎出画戟大属实让人惊艳,试问南朝百位将领,几人敢舞画戟?只怪身躯刚毅强度明显比已练成金刚玉骨的饼子差上一段距离。
    兄弟打架,总想拳拳到肉,碰一场。
    饼子持戟,谁知橘子站起身拍碎灵甲一笑,轻叩左指:“自将磨洗认前朝。”
    云戟忽化电芒,脱手而出,又顺势劈落。一如沙场响箭空鸣不见尾羽,只认旧主。万千霹雳,极具杀伤力,饼子只能咬牙硬扛,金身晃荡,几乎破碎。
    金刚开拳是先手,也是败手。换了旁人倒还好,橘子岂会不知道化身金刚时用不得旁门道法,就先用画戟拉开短兵交接距离,看似自己三道法才换金身有些不值,但橘子原是书生浩然破境,明显比单已力入境的饼子恢复更快,到时候注定是彼竭我盈的局面。
    万人敌的武夫在沙场的作用,当真比不得善用阳谋阴谋的帅才。
    饼子笑骂道:“果然还是那个才捅第二刀,就算到第五刀的小橘子。不过,鱼儿,上菜。”
    本来全身贯注盯着水客的黄狗刚分心注意橘子攻防,战场走向与自己所想丝毫不差,根本没注意水客慢悠悠地从长袖里掏出一空白长卷,自言自语:“敢绘阎罗与金刚,别有天地争霸王。”
    风乍起,吹皱云端定约万千灵符,水客以手做笔于白纸起画,自有山河显现在另两人头顶。
    曾经见识过鱼儿本领的橘子,深吸一口气,吐出时气如龙蛇,无奈道:“黄耳啊,我在想今晚是不是和他俩一起吃狗肉锅子,鱼儿的本事你不知道?换了画中山河,同境饼子还不得无敌,拳架都还没摆开呢。”生无可恋地摇摇头。
    当年有丹青客画龙于壁,封住千年灵泉为龙点睛,灵气四溢,真龙破壁腾飞,宛如活物。
    黄狗不免有些心虚,但转念又想:谁让你俩打的激烈,本圣犬当然得指点两手。至于鱼儿出手,完全是二打一的无赖手,这可怨不得我,都是你对敌不小心。何况鱼儿这么强,我拦也拦不住呀,那还拦干嘛呢?
    道理不过如此,黄犬瞬间硬气起来,挺直腰杆,以白眼回复同样白眼的橘牧,大眼瞪小眼。
    白纸上的指尖并不停下,接着浅浅勾勒几笔。橘牧面前空间扭曲,便有空画卷徐徐展开,恰到一人高度。
    饼子同水客对视一眼,大笑,抬手示意:“请橘子老弟入画中山河。”
    橘牧摇摇头,边苦笑边咬牙:“鱼儿,等会出来,我可要吃狗肉锅子好好补补!”
    一步入画中,衣衫纷飞。
    在院里正摆下棋谱定式的散人,闭上眼睛,端起雀舌,盲看枯树品个不停,好棋好茶好欠削。
    一切,好像尘埃落定。
    落在白纸上的手却不是再起势勾勒,而是猛然并指如剑,纵横十九,白纸碎片凋零。
    丹青无颜,不如一纸离去,空谈。
    二楼磨烟脂的黄衣女子会心一笑,好像到时辰了,偷偷横展空长卷一幅,卷开珠帘,对树下背影吐吐舌头,偷笑莲步进入画中,身段妖娆动人。
    地上白卷,尽成白鸟纷飞,自燃。
    倚着枯树的散人突然睁开眼,一瞬,此地只余茶盏玉碎声。
    二楼无人?那就云端!
    拈指一算,欠削的何止橘子!
    在黄狗眼里,水客和饼子捧腹大笑,满脸菊花纹,笑声更像食人花。
    饼子先摆手揩泪道:“不行,笑死爷了。快撤,散人马上就要登云。”
    毕竟拐了人家女儿,重要还把橘子放进去了。哪是羊入虎口,明明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鱼儿也是忒坏,早点上灵泉不说,还画上千山万水,一屋一床,够撑上千日时光。千日?要是饼子,完全可以领两个儿子回家,技术活儿!
    山云激荡,有棋子将落。
    水客一甩长袖,怀中所剩白纸纷飞,各自化作白鹤、孔雀、麻雀等腾空。黄犬也是诡道大家,见多识广,当然明白这两个浪荡子做了什么,确实要挨千刀啊,不过对老狗胃口!
    老黄狗瞬间出爪,信手抓住某对“闲散鸳鸯”,毫不犹豫,当即张口吞下,甚至都不回头看饼子和鱼,直起身子向南狂奔。
    老狗甚至还在虚空坏笑着写字,一字兵家圣言“风”,金光闪闪,大风起兮,一字写风流!
    好像又不过瘾,又写一字“林”。瞬息无犬气息,只有所剩笑声,挑逗着某个已入云的老父亲神经。
    道法算个屁,先在散人里手活下来再说,而且小橘子的性福生活岂不更有趣?找个旧地方,就可以坐等小小橘姑娘出世撸狗头!
    一加一可以等于三,有时也可以等于四。
    谁知来人话都不说,便悍然出拳,云海倒灌。
    饼子当然不敢拖大,直接侧身开脊摆拳架,一拳盘在腰际间,如校大龙必先伏渊。一气呵成扛昆仑,便有灵气上神台。
    眼前有人无人,出拳即可!
    佛门六尘拳,一拳一洞天,身后自有金刚闭目显现,左敲木鱼右伸拳。宛如一线潮头,云海飘涌赛奔马,惊涛骇浪,我仍出拳!
    谁说金刚只有怒目才能扬拳,闭目金刚大梦春秋,亦可出拳!
    可当两拳真正相碰后,金身瞬间破碎为飞灰!散人拳意浩荡,一浪复一浪,饼子倒飞四千丈!
    算计老子?散人唯有嘴和拳头,讲理不讲理,如此而已。
    水客好不容易挤个笑脸,却看见散人整理自己衣襟,甩甩手道:“刚你小子了。”同样是笑,笑里藏刀。
    换一身道法通天,他抬头喃喃道:“开心就好。”
    真以为老子算不到?只是想削你们了,老子也得开开心!这可是硬生生揍出个后世中三境无敌手的两人。
    煎饼炸鱼,奸饼诈鱼。
    如今霜鬓弈棋这散人,也曾醉卧玉楼正少年。
    散人伸个懒腰,舒服,悍然出拳!
    好画自有河山,非人间。
    橘牧还在疑惑饼子为何没入画中人间,难不成躲在哪处山头,想忽来醉梦一拳?确实是他风格!
    只好闲散随心,逛逛秀丽山水,又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甚至在登最高峰的半山道上还折下一枝杏花,画里无春秋,一切得看丹青国手心情落笔。
    橘牧信手摘簪换杏枝,有成赏花美少年。更何况她爱杏花,他爱她,两不耽误两相思。
    又经过陌上田野,橘牧吹着欢快口哨,左手有意无意拎着长衣下摆,对鱼儿当然放心,全当踏青。
    口哨声忽停,因为从背后有柄剑横在脖项前。
    橘牧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敢回头,竟已泪流满面,沉默里前襟心脏位置湿透,微凉。
    而肩头处也微凉,并非汗水,有姑娘抱紧眼前腰,泪两行。
    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我们站着不说话,即使落泪,也十分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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