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第二天就来了邮件,别的事情都没有说,只是说:“谢谢老师,你有心了。但是没有这个必要,你隔得那么远,来去也不方便。你的身份也没明确,我还没有告诉地下的母亲,我们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你以什么身份去?冬至我应该回国了,还是我自己尽孝道吧。”
席况不再回复,有些事情,行动比语言更有力。看了一下,4号5号没有课,正好可以到湖城去,为心上的人尽点孝心。他只是简单的回复了一下邮件,说中国人也有些过愚人节的习惯,无伤大雅,笑笑而已。既然是节日,就不要太过忧伤,因为他们心心相连,她痛苦了,他也会痛苦。
清明的前一天,他开车到了湖城,按道理说,另一个学生应该知道她闺蜜母亲的墓地吧?所以进入城市就打了电话。焦安子还在商场忙着,接到老师的电话,很是意外,知道他也到德国去了,开学才赶回来,那也应该在省城,打电话给自己干什么?
她这几天正不高兴呢。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着邱海明回来,可是下了飞机,他居然无视自己的存在,只是去找他的车子,说什么认不出来了,那都是骗人的鬼话。也不过一年没见,自己就老的让他认不出来了吗?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没有详细介绍他在德国的学习工作,口口声声都在说悠悠,为什么到现在还忘不掉她?回来以后,更忘不掉了,毕竟他们朝夕相处,一定是无话不谈的。席况去的比他晚,回来比他早,和悠悠的相处,还是他们两个时间长。尤其是老师回来以后,那边的大学没有开学,两个人住在一个屋里,会发生什么事?谁能说得清楚?
如果真正没有什么,自己误解了、冤枉了他,他也应该马上来找自己,男人嘛,总要大度一点,说几句好话,又不掉几块肉,为什么他就放不下架子呢?
比起悠悠来,我现在也不差哪里了。他的心思为什么还不放我身上?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在国外好上了,为什么回来还对我好?还想要脚踩两只船吗?
人要有点骨气。他不仁,我不义,我就不信我嫁不出去。自从当了副经理,接触的大多是商界精英,甚至包括知名品牌的老总,哪一个不对我客客气气的?甚至有的人,还公开向我表白,也有各方面很优秀的人,一个个财大气粗的,比医生还有地位,更不用说金钱了,十几万的小车算什么?上百万的豪车我也见过,1000多马克的相机算什么?那又不是我的必需品,还有人愿意送我小别墅呢……
焦安子思来想去,邱海明不来找她,她也不找邱海明,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
现在接到老师的电话,按道理说,应该问问悠悠在国外的情况,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被罗墨甩了以后,在国外又孤苦伶仃,他们这才走到一起的吧?席况看起来没戏,还想要自己帮忙吗?语气就有些生硬,问老师有什么事?
“焦安子,你知道不?悠悠母亲安葬在哪里?”
他怎么问这样的问题?看看看看,席况跟着到德国跑一趟,追求悠悠还是没有成功,否则,悠悠能不告诉他,她母亲葬在哪里吗?现在锲而不舍,又从国外追到国内,想去给她母亲上坟,继续讨好是不是?刘苏悠悠啊,你真有魅力,这么多男人围着你转,焦安子羡慕嫉妒恨,很是不高兴。
想起这件事情也透着古怪:自己是悠悠最好的朋友,不仅无话不谈,也随时在一起,她母亲的死亡那么突然,居然不让自己的闺蜜去吊唁,也没有让她去送葬,连父母都想不通。只喊了那个姓罗的,偏偏姓罗的又把她甩了,是不是有点活该?哦哦,自己太恶毒了,不应该这样怪朋友。
焦安子马上回答:“席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悠悠母亲的丧事,都是当时的罗副总操办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连我这最好的朋友都没有告诉。”
“哦,知道了,打扰了,你忙。”
席况跟着挂了电话,开车去了医院。悠悠答应了自己的表白,两人成了男女朋友,除了自己的父母,也就邱海明一个人知道了。在特利尔的时候,他说起过悠悠母亲的死亡,还见到了母亲写给女儿的遗书,也跟着到了殡仪馆,他一定知道骨灰埋葬哪里的。
在不莱梅,几乎住了一个寒假,两个人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也不打电话,直接就开到医院,已经半下午了,大夫还没有下班。席况找到病区,他正在办公室里写病历。
想到上次来的时候,加上刘苏悠悠,三个人在办公室讨论悠悠母亲的病情,两个男人还是情敌,现在自己是胜利者了,可还不能说是完胜,因为悠悠母亲死亡的状况,还是医生说的。那时候也太匆忙了,都没有问她母亲的墓地在哪里,否则,直接去就行了。后来再想一想,还是不要赶那么急,想起那次出车祸还心有余悸,今天住一晚,明天扫墓以后再回去。
既然来了朋友,邱海明就提前下班,带他出去吃晚饭,说在德国都是吃席况烧的饭菜,现在来到湖城,自己是地主,应该好好的招待,要好好的喝几杯。晚上就在他的宿舍住。
既然要喝酒就不能开车,席况带着邱海明,还没问到什么地方吃饭,只是问他,是不是知道悠悠母亲的墓地在哪里?他说知道。问他能不能一起明天上午去扫墓?他说不行,明天有手术,只有下午去。席况说下午要赶回去,自己一个人去吧。
既然做了这样的安排,两个人都不再客气,席况开车去找了一家饭店,订了房间,就说在饭店里的餐厅吃饭,免得跑来跑去的。
席况问,是不是要把叫安子喊过来?海明正在气头上,说不要喊她,自己回来那天,两个人谈崩了,一直没有联系。席况问什么原因?
邱海明说:“莫名其妙,当了副经理,就翘尾巴了,以为了不起的很,还要自己求着她似的,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知道邱海明心中一直有悠悠,不是很在乎她的闺蜜。席况挤眉弄眼的说:“不会这么简单吧?她是不是吃醋了?”
“吃什么醋?”
“是不是你一口一个悠悠,让她不高兴了?”
见对方直视着他,邱海明埋头看菜单:“你又不是心理学教授,怎么了解的如此透彻?”“忘记了吧,她们两个都是我的学生,不过最单纯的还是悠悠,你没有告诉她,悠悠已经与我好上了吗?”
“这还没有来得及说,还有,你走了以后,悠悠也住到她室友家里去了。这个小鸡肚肠的,还以为我和悠悠住在一起,你说是不是笑话?我简直成了冤大头了。”
对方说的义愤填膺,席况又为自己的女朋友点个赞——悠悠真是心思周密,可以称得上是女生自爱的典范,马上就搬出去了,避免了瓜田李下之嫌。否则,不但焦安子误会,自己也不放心。
小伙子气得像只河豚,也不是那么英俊了,席况调侃他:“你们两个一年没见面,干柴烈火,忙着亲热去了,谁让你先不把话说明白?”
“以为都像你这个老男人闷骚?”邱海明被说的不好意思,把手里的菜单甩给他,马上怼回去,“你以为我不知道悠悠的心思吗?她为什么等你走之前才答应?就让你没有时间下手。你是过来人,我可没你有经验,回去忙着大扫除,还把带的礼物给她,哪来的时间什么什么的……”
都是聪明人,席况讪笑:“你呀,生瓜蛋子一个,还是嫩了点。就不懂得趁热打铁的生活哲理吗?说实话,她们那一对闺蜜虽然不错,但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可好,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开始看着你们好,现在你看着我们好上了,好事多磨,慢慢来吧。”
邱海明还是羡慕席况,夸他有策略,有技巧,终于攻克了最顽固的堡垒。
席况没那么乐观,说自己是个实干派,说也要说,写也要写,做也要做,但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还需要坚持下去。悠悠不在家,到湖城来就是为她母亲扫墓的。
邱海明说,原来就打算明天下午一个人去的,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两个人一起去更好。但是活着的病人更加需要他。
席况说理解,而且很羡慕他,陪伴了悠悠更多的时间,还能给她母亲送终。
邱海明面有愧色,说陪着她,也不能挽救她母亲的生命,而且真的没有送终。事发之后,先是到了事故现场,后来又跟着到了殡仪馆,但是悠悠已经失控,当时就晕倒了,她母亲的遗嘱也掉在一边,那上面写着,只要两个人送葬,一个是她女儿,另一个是她挑选出来的女婿,就是那个姓罗的……
“她母亲很固执吗?”席况不解。
“很能干的女人,很坚强的女人,也很自爱的女人。她早有预料,从楼上摔下去很残酷,很惨烈,很难看,所以,向来用最美的姿态面对他人,哪里愿意让不相干的人送她一程?”
“为什么,偏偏相信那个姓罗的呢?”
邱海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服务员给两人上了大麦茶,他捧在手里,喝在口里,觉得苦阴阴的,不是茶苦,是心里苦。如果不是那姓罗的,说不定悠悠会接纳自己呢。于是说:“那个男人太有心机了,背着悠悠到医院来,宣布了悠悠母亲不可救药,其实是他,花言巧语,把自己夸成了悠悠的保护神……本来我陪悠悠守灵的,他一去了,就把我赶开……我只有通过殡仪馆,了解到骨灰安葬时间,也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到跟前。只知道在回归园E座45号,名字苏秀兰。”
“方向在哪里?”
“出城朝北。”邱海明又补充一句,“一问就知道了,可惜我不能陪你去。”
“不需要,不需要。”席况理解邱海明对刘苏悠悠的感情,但是不愿意安慰,却以胜利者的姿态说,“应该找得到。我们两个现在身份不一样,就是你有时间,还是我一个人去合适,因为我可是她的准女婿啊。”
开始上菜了,邱海明把油炸的刀鱼盘子推过去,“这是开春第一鲜,湖城特色菜,希望能堵住你的嘴。尽管我和悠悠不是男女朋友,但我们是老同学,过去我也受过苏阿姨许多恩惠,去给她扫墓是应该的。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尽尽人事,只是略表心意。”
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在一起吃饭,交谈很融洽,只是第二天都有事,很早就结束了。
第二天就是清明节,朝北去的车特别多,不需要打听,车水马龙,自然带路。
进了墓园,远远看去,真是人山人海,看不见一座座墓碑,看见的都是人的背影。
席况心想,悠悠没有别的亲人,那么,她的墓前应该没有人祭奠。走到E区,就朝没人的地方去,跑了一圈,哪里都有人。又走回来,还是看见每座坟墓前都有人。有的上香,有的上贡,有的敬礼,有的磕头,墓碑都挡住了。
只是当中有一座坟墓前只有一个人,是个男人,蹲在墓碑前,遮挡的不是那么严实。席况伸头过去,这才看到上面的照片,认出来了,是悠悠的母亲。怎么也有人祭奠?是领导还是同事?
蹲在墓碑前的人身材魁梧,拿着餐巾纸,反复的擦墓碑,还喃喃的说:“来迟了,我来迟了,我怎么那么混球,我为什么来这么晚?我怎么没有早一点找你?我怎么对得起你……”
反反复复都是这么几句,声音好像有点熟悉,侧影也有点熟悉,可在湖城不认识什么人啊,那人沉溺在悲痛中,也不便打扰。等了一会儿,席况忍不住了,想到下午还要开车回去,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也不说话,把带去的香烛点燃,插在墓碑前的泥土中,还没有开口,就在把手伸出去的那一刻苦,让蹲着的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一起叫出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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