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那么好的条件,在外面见多识广,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古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以后有钱了,也到外面去见识见识。现在,悠悠把效果图发过来,都发到他这个地方,他按照图样确定型号和尺寸,进行剪裁,加工,制作样品,每一件老总给他100元呢。他还可以多生产几件,拿到自己的柜台上销售,其余的服装,都在东风拿。现在一个月的收入,是过去的四五倍,而且老板还根据他柜台上的销售提成,给他发工资。
想到这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刘苏悠悠太了不起了,人品好,模样俊,还有那么好的手艺,可惜呀,自己和她的距离太大。你别说,真要配得上的只有教授。其余那几个追求者,姓罗的不用说了,大家一直排斥在外。就是那个大夫,对悠悠的事业没有帮助。焦安子告诉他,还有一个德国的大鼻子经理,居然想把悠悠留在他的公司,不管人美不美,都是想的太美了。
还是要有共同语言好,教授尽管不搞服装,但是美学都是相通的,悠悠的论文,不是还请老师提意见的?听说姓罗的劈腿之后,马上就赶到德国去了,而且陪伴了一个多月。这样的男人才有宽阔的胸怀,才有可以依靠的坚实肩膀,所以他客客气气地回答,今天下午在家,明天上午在家,他和自己的对象换着上柜台,一般情况下,半天在商城上柜台,半天在出租屋里做服装。如果教授要来,他也可以调换一下时间。
那边的教授就说,那他就明天上午来,大约10:00左右吧。然后顺带说了一句,因为湖城有一个美展,下午要去看一看,如果他有时间,也带他去见见世面。张大雷也不多话,很爽快地答应了。
10:00没到,席教授就来了。一看的模样,张大雷暗暗好笑,心想,热恋中的男人到底不一样,以前虽然有气质,但是不讲究衣着,现在是鸟枪换炮了。
过去没有戴眼镜,显得眼睛很小,眉毛很淡。现在戴了一副银框我眼镜,把那些缺陷都遮住了,显得更加斯文儒雅。过去不是衬衫就是西装,不是白色就是黑色,一本正经、十分刻板。现在咖啡色的格子猎装,年轻了好几岁的样子。一定是悠悠给她打扮的,真羡慕他找了这样的好对象。小裁缝无缘,命苦啊。
张大雷赶紧让坐,要给他倒茶。席教授说不用了,找到东西要复印去,让他做自己的工作,自己找就行了。张大雷听话,让他进了卧室,说缝纫机的声音很嘈杂,怕打扰了老师,还贴心的把门带起来。
第一次见到悠悠的家,心中的悲鸣油然升起,岂是一个“贫寒”两字可以形容的?这样社会底层的女孩,却有那么高尚的灵魂,那个姓刘的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有这么优秀的女儿。自己不也是好运来了吗?有这样好的女子做终身伴侣,那是一生幸福的保障啊。
屋子不大,但是井井有条理,以为会有什么地方上锁?一个转身看过去,居然没有。一个小小的书架,塞得满满的,大部分是学校的课本,还有一些文艺书籍、美学修养之类的。书籍是个奢侈品,寒门也不多。书架在下面是书柜,果然有许多练习本。一本本翻开,都是课堂笔记、读书心得。她的字像人一样秀丽端方,不用看里面的内容,一看封面上字都概括了内容。所以后来就不翻开了,全部找了一遍,没有。
悠悠不会带出去的。他要找的笔记本有两个特点:封面不会有字,里面的字和悠悠不一样。又把书架从上到下找了一遍,没有这样的笔记本。
如此重要的东西,她可能不会放在外面,墙角有个衣柜,会放在那里面吗?都是女人衣物,男人翻找合适吗?
干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没有刘向阳那个人,席况不会找这个笔记本,判断这个男人的品行,是决定悠悠是否要认父亲的大事,她母亲的遗书里不会不写,而且还会写上认罗墨为女婿的理由,对女儿的希望,有助于扶持和帮助悠悠……总之,有无数个理由,要背着她找这个笔记本。再说了,邱海明看得,我为什么看不得?
衣橱也没什么看不得的,悠悠是我的未婚妻,苏秀兰是我的准丈母娘,都是一家人,应该不分彼此。
打开衣橱,衣服不多,悠悠母亲的衣服可能已经清理了,她的衣服可能带出去了,也没什么好的,收拾的很整齐。当中有两个抽屉,应该在这里面吧,比较隐蔽,而且上了锁。家庭个人,重要的东西都应该在里面。
笔记本也应该在里面,怎么拿?撬锁?似乎太野蛮了,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愿意放弃。
玻璃窗关着,窗帘拉着,屋里有些昏暗,连门都关了,似乎方便“作案”。
穷家小户的,不会有金银财宝,只是一把小锁,防君子不防小人。自诩为不需要设防的君子。搭襻是三个小螺丝固定的,很容易拆除。掏出钥匙串,上面有把小刀,代替了小螺丝起子,几乎不费力,就成功打开了抽屉。
连带锁的抽屉里放着相册、户口簿、房产证什么的,搭襻取下来的那边,是唯一的希望了。打开来看,里面有悠悠的各种学业证明,还有各种获奖证书。没有看见有练习本,他都有些失望了。忽然,有一本获奖证书与众不同,稍微大些,抽出来一看,当中一个烫金“奖”字,下面竟然是自己大学的名字。这是什么奖?
顺手翻开,有东西掉到脚下,弯腰一看,一本练习本,封面是简单的花卉,上面却没有任何字——应该是这个吧!席况屏住呼吸,翻开第一页,就是潦草却清晰的字迹:“悠悠,我的女儿,我的宝贝,妈妈真舍不得离开你呀,我好后悔。把你拉扯大以后,我就松懈了——过了那么久的苦日子,女儿大了,我应该快快乐乐过几天好日子了……”
就是这个!我终于找到了——
席况把钥匙挂在裤腰上,按捺住自己的心跳,手中的练习本像是瓦片,带着玄冷的气息,捧在手上沉甸甸的,心惊胆战的,深怕掉下来就会摔碎。
不能再犹豫,他把抽屉关上,搭襻搭到另一边,再关上衣橱的门。想想还不放心,又蹲在书架边,在里面抽出一本练习本,是《素描》两个字,里面是自己讲课的内容,还有初期的线条勾勒。可怜的姑娘,可能当时的素描本子很贵,最少要70克的白报纸,只有用练习本来代替了。
他把遗书夹在这本练习本里,只是稍微厚了一点,看不出异样。
拉开卧室门,拿着本子,走到堂屋,那个小伙子还坐在门口,老老实实的做衣服。他进门的时候,张大雷手里还是几块布片,现在一件衣服已经成型了,可见一步都没有离开。
看到席况出来才抬头,问他找好了没有?席况亮亮手中的本子,说出去复印一下,等会儿再放回去。张大雷还说,老师要用的本子,拿走就是了。
席况说:“悠悠是个认真的姑娘,不但学以致用,把学习的资料都保留着,一步一步的知识积累,是好习惯。附近哪里有复印的地方?”
“往左走,斜对面的地方就有了,不过几十米距离,我去吧?”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席况按住他的肩膀,说自己找得到,让他忙他的事情。出门很快找到了,复印店很小,老板坐在里面,正在电脑边上打字,也不想要他帮忙,就是说自己会复印,站在门口的复印机边上,取出素描本子里的遗书,呼呼啦啦,一本练习本全部复印完了。这才取出所有东西,两个练习本夹在一起,复印好的纸张折叠起来,放进猎装的大口袋里。给一张五元的纸币,也不要老板找钱,大步出了复印店。
走回来,对小伙子说:“大雷,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我放好本子,一起去看画展去。”
张大雷很务实,马上说不行,他还要烧中饭,吃了以后换女朋友下班,说要留老师吃饭。
他谢绝了。去了卧室,先把遗书在抽屉放好,然后,小心翼翼的用小刀尖挑起搭襻,将小小的螺丝钉固定,就像没有动过一样。关上衣橱的门,素描练习本放进书架下面,这才轻松地走出去,还问了一下张大雷,能不能抽时间去看看美展?告诉他说,悠悠能够这么快学会服装设计,就源于她有美术基础,以后有时间,还是增长见识为好。
“老师,我记住了,美展在什么地方?我明天下午抽时间去看一看。”
席况把地点告诉他,然后挥手告别,在小街的尽头,钻进小车。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把车子停在路边,匆匆打开遗书。
复印的时候已经看过了,练习本不厚,也就20页,是用圆珠笔写的字,字迹流畅,但像是被风刮过一样,通通向右边倾倒,并没有完全写在格子里,而是一行字要占据两行格子,潦草而且霸气,看得出写信人的沧桑,隐忍,疲惫,沉痛……
一开头,就是母亲的肝肠寸断的悔恨,没有什么过失,只是因为女儿有了工作,母亲轻松下来,出去打打牌、唱唱歌什么的,就因为环境不好,才得了疾病吗?
其实,癌症并不是一天两天时间形成的。他也查了些资料,长期的精神压抑,加上贫困的生活,免疫力低下,形成了身体的抵抗力差,是造成疾病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吸了几口烟——而且她不抽烟,就造成了肺癌。
跟着看下去,就知道女儿为了母亲,付出了多少辛劳,不仅要照顾她,还要瞒着她,还要强颜欢笑,还要膝下承欢。从中也看出来,悠悠母亲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女性,坚强了一辈子,在及其艰苦的条件下都没有服软,但是一天比一天的疼痛,一天天开始掉头发,胃口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瘦,上厕所几步路都累得不行……对于一个爱美的女性,始终想以光鲜亮丽的面目出现,在生命最脆弱的时候,也不愿人们看见她的丑陋。
她不愿意拖累女儿,却始终关心着女儿的成长。临死前,还要看看女儿的设计才能,怎样把俗不可耐布头,做成美丽的时装。
为了让女儿甩开膀子大干,有机会学习提高,当一个服装设计师,情愿赶不上女儿的生日,情愿放弃自己的生命——那是多么艰难的事情,是多么痛苦和绝望的感情啊。
这个一生要强的女人,不愿意给女儿的生活留下阴影,满腹心酸,埋藏在心底,始终没有告诉她母亲的苦难遭遇。还指望着女儿成家立业,有了孩子后,才把那些事情说出来,可是时间等不得了。怪不得,悠悠的闺蜜不知道,连悠悠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母亲有些羞愧、有些不甘、还有一些自怨自艾——都是因为命苦啊。
一切苦难的原因,都源于母亲是个私生女。谁能说得准呢?秘密已经被人带走了。说不定,只是超计划生育的孩子,也可能是男尊女卑的愚昧,还有可能,先天性就不够强壮,因此才遭到了父母的遗弃。
苦难的岁月,养成了她母亲坚韧不拔的性格,也可能还有一些行为方式的极端,可以说是简单粗暴吧,这当然是贬义的说法。但是事实证明,这个女人也太刚烈了:为了摆脱养父母安排的命运,不能上高中,撒泼打滚大哭大闹;刚刚成年,为了摆脱不幸的婚姻,偷偷地一个人离家出走;按照她的说法,跟悠悠父亲相爱,虽然有稀里糊涂哄骗这些贬义词,但也毕竟是自由恋爱,还找到了工作。因为要养个老父亲,生活不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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