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战场上,连续两轮的投弹,已经将大部分的毒药挥霍一空。
山坳中大部分的鬼,并没有像病叶那样,有意培养对紫藤花毒的抗性。
在蝴蝶忍精心调配的猛毒雾的笼罩下,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只能在尖叫和哀嚎之中皮肤溃烂、内脏融化,随后变成一堆衰败的细胞,死的不能再惨了。
不过,即便形势再好,弦一郎也没有半点放松。
在他的灵视之中,一股股黑色的腐败能量,正从那些极力求生的恶鬼身体里钻出,替他们抵御毒素入侵,一如当初被蝴蝶忍毒翻的魇梦,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近千只鬼中,大约有十分之二都是如此,一旦这批鬼冲上高地,与鬼杀队的人短兵相接,不知道又会感染多少人。
即便他有信心,也必须在今天就解决鬼舞辻无惨,从源头上解决幽邃,但弦一郎仍然不想冒这个险。
“罗伯特,把他们关起来。”
弦一郎吩咐一声后,个头矮小的罗伯特回应一声,立刻上前伸展胳膊,无数银线从他的掌心中喷出,构成一张由上万根蛛丝组成的巨网,如同一个笊篱似的扣在低洼地带。
而罗伯特之父则将手掌握住蛛丝尾端,将其进一步金属化和硬化,将银色的外壳覆盖在蛛丝的表面,最终形成一个看似细小脆弱,实则坚不可摧的巨大牢笼。
除非那些鬼是打算遁地或者变小,否则他们就只有一个刻意留出的出口可以逃离。
而能够开启斑纹的四个柱(岩炎风蝶)已经堵在那里守株待兔。
只有身体中也含有阳光之力的他们,才可以规避幽邃的感染。剩余的队员则举枪辅助,尽量站远一些。
至此,正面战场的胜利,已成为定局,再不会有什么意外。除了几个倒霉的队员开枪时打到了自己人,并没有出现严重的伤亡。
“上千只鬼毙于一役,弦一郎,你居然还有这种指挥才能啊。”
粂野匡近笑呵呵地,发自真心地感到庆幸。
他没有想到,在设置陷阱的情况下,可以这么轻松地剪除鬼舞辻无惨的爪牙。面对紫藤花毒药配合让鬼无法恢复伤势的特殊药粉,这里面大部分鬼和普通人类也没什么区别了,全都得倒在机枪扫射下等死。
“这里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了。”
弦一郎曾指挥过更加艰难的战斗,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仗着兵器之利而已。
“接下来,你们要做好准备。只要珠世成功到达了鬼舞辻无惨身边,我们就直接传送过去。别忘了,还有两个上弦在他那里……还有那些不久前主动成为鬼的农民,应该也聚拢在他的附近。到时候,等待我们的是一场没有准备的遭遇战,牺牲恐怕不可避免……”
“至于现在,”弦一郎转头看向了山坳尽头的小山,脸上浮现出一丝隐隐的畅快,“我们就一起去看看黑死牟的败亡吧。鸣女——”
一声琴响之后,除了负责堵门的四个柱之外,弦一郎和其余的柱都到了那边山头的一块巨石上。猗窝座和妓夫太郎兄妹已经等在那儿了。
“我还以为,你会把黑死牟交给我对付……”
猗窝座的表情有些不高兴,他把黑死牟当成必须要超过的宿敌。可偏偏,弦一郎居然送了一个病恹恹的老头过去,也不知道那是何人,身上的斗气极不稳定,看起来随时可能倒地而那亡。
刚刚到达的众人顺着猗窝座的视线看向那边山顶的空地,一个个惊讶地发出声音。
“永真小姐吗?还有那个老人家是……”
蝴蝶香奈惠立刻认出等在一旁的永真,但那老人还是第一次见。
“正是家祖。”
弦一郎的语气不自觉地变得有些骄傲,“剑圣,苇名一心。”
“为了一会找鬼舞辻无惨麻烦的时候不必分心,只有爷爷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他。”
“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就好。”
……
随着永真退开,失去了支持者的一心身形逐渐变得挺拔,将刀悬挂在腰间后,一截带有繁复花纹的刀刃缓缓抽出——一瞬间,冬夜的寒风突然停歇,周遭的空气也变得有些粘稠,仿佛是因为某些不祥的事物出现而变得死气沉沉。
“苇名一心?”
黑死牟沉声说道,“没想到会在这场场合中遇到。
“你是来,挑战我的吗?”
“挑战你……不。
“你对老夫的孙儿做出的事,实在令人如鲠在喉,不可原谅。”
一心轻轻振刀,将之斜倚于身体的右侧,沧桑的独眼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与黑死牟的六只血眼分庭抗礼,却无半点颓势。
“因此,将你斩杀,便成了我的分内之事。”
苇名一心口气很是冰冷。
他所说的“不可原谅”,并非是指弦一郎差点被黑死牟杀死,而是指黑死牟给弦一郎灌注了大量的鬼血,让弦一郎品尝到了鬼化后力量暴增的甜头,导致他差点再次被这种外道异端所迷惑的事。
不过,这一切在黑死牟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镇定如同山岳的外表下,是满心的疑惑——
这个老头,凭什么敢如此笃定地说下“将我斩杀”这样的话呢?
对方那巨大的自信,还有自己血液里隐隐的焦躁,究竟又从何而来?
不是他非要轻视这个期待已久的苇名流宗师,而是自己面前之人,身体已不是“衰老”二字就可以形容的了。
若是把老年时缘一的身体比作一截坚硬的枯木,那苇名一心的躯体,就是在枯木的基础,进一步上被虫蛀空,还长满了腐烂的菌类——内脏衰竭、骨骼脆弱、血流绢细,就算没有通透,普通人也能从他皮包骨头的外形上,看出他早已如同风中烛火,一吹就灭的事实。
更何况,此人用的不是日轮刀,用得也不是能够提升战斗力的呼吸法!
他究竟凭什么,就敢直言要将我斩杀?!是他太过自大,还是在小看于我?
而最让黑死牟不能忍受的,是那几个鬼杀队的柱明明就在对面的山岗上,却只是远处观看,根本没有来帮忙的意思。而苇名弦一郎那若有若无的笑容,更是被他的六只眼完完整整地捕捉下来。
那时在暗示他——你必死无疑。
再加上无惨的抛弃行为,黑死牟突然体会到了一种熟悉的屈辱感。一如当年父亲发现了缘一的资质,希望由缘一来继承家业的时候,仿佛自己已经失去了被人认可的价值。
我已经不是四百年前的样子了。
黑死牟的心湖中泛起层层波澜。
我还不怎么强的时候,连缘一都没能杀死我,挥出一刀便已死去。
如今一个不会呼吸法、没进入至高境界、拿着连斩鬼刀都不是的武器的病弱老头——
凭什么敢这样断然说出我的结局!
古老的记忆、复杂的情绪驱使着黑死牟忘记平常的礼仪,身体骤然向前冲去,冲向了那个门户大开、敞胸露怀,甚至还在闲庭信步的狂妄老头。
他拉出一道纵向的淡红色大月牙,企图直接将一心剖成两半。
如此老朽,如何能够抵挡我的战技!
我的速度和力道,何止胜他十倍!
黑死牟信心十足,远处那些观战的柱,那些年轻力壮的天才剑士加起来一起,才是他渴望的敌人。而眼前这个,只是一个与他记忆中那个身影重叠的幽灵罢了!
若不能杀死这个老朽,我这些年的努力还有何意义?
然而,苇名一心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脸色淡然如常。
就在那斩击要击中他的面门时,他的身体就像被风摆弄的芦苇轻轻向一边侧闪,以毫厘地差距与月牙贴身擦过!
“这是什么?!”
黑死牟虽然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惊悚,却来不及多想,光速做出居合架势,随即向身前挥出一道根本看不清轨迹的横斩。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
这是以鬼的身体使出的拔刀术!
若是没有通透的视野来预测他的动作,根本无从躲避,这就是为何猗窝座从未在他手下胜出的原因!
可是,令人疑惑的一幕再次出现。
苇名一心忽然弯腰躲过这一招,随即半跪着旋转身体来到了黑死牟身前,便是一记再简单不过的上撩——鲜血瞬间溅出。
“他受伤了?”
猗窝座不敢置信,“怎么回事?”
黑死牟只感到面上一痛,右边的三只眼睛便失去了视野,立刻反击却被苇名一心直接架住刀刃——原本属于他的力气立刻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黑死牟重心不稳,立刻后退了一步。
但也就是这个空档,苇名一心双手持刀与身侧,脚下踏步之间身体飞掠而出,须臾之间已经到达了黑死牟身后三四米的地方。
至此,两人完成了一次位置的交换,彼此都静静地站在原地,数秒之内没有动弹,仿佛时间凝滞于此。
随后,黑死牟率先出声——
“这怎么可能?”
紧接着,他拿刀的那只手,和那长满眼睛的刀一起,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
属于上弦之一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坚硬的土地中。
黑死牟脸上的伤势虽然已经恢复,但眼睛里已经塞满了不可置信。
为什么,我无法预测他的动作?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反击,完全都是预料之中的反应,为什么,我还是被他击中了?
为什么,这种老朽病弱的躯体,拿着一把不是日轮刀的武器,也能将我坚硬的躯体斩断?
这一刻,比当年与缘一对战时更大的疑惑,塞满了黑死牟的心头。
他感觉苇名一心就像是一面墙,他把名为进攻的水泼了上去,但却根本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图案。
苇名一心的动作,仿佛只是根据他的动向当场破解,根本没有任何的计划和预测!如此以来,他自然已久无法看出什么“征兆”来。
黑死牟有些不甘,他苦苦钻研多年,才进入的那个境界,但却对面前之人完全无效!
如果说,上一次被弦一郎用锈丸砍伤,是因为那只义手有隔绝视线的古怪能力。那这一次,就完全是遇到了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交手三招不到,就被斩断了手臂,这是何等的挫败啊。
“你身为武士的本事生疏了啊……”
苇名一心突然振声说道,“因为成了不在乎受伤的鬼,离生死危机太过遥远,所以忘记了如何保护自己的躯体吗?”
“看来只要成为鬼,就再也不算是真正的武士了。”
这句话,如同黄钟大吕一样在黑死牟脑中轰然作响。
他拾起握刀的手掌重新接好,转过身来重新面对苇名一心,之前的轻视被扫除一空,只剩下了疑惑和显而易见的恼怒。
“鬼和能否身为武士,究竟有何相关?”
黑死牟至今以鬼舞辻无惨手下的武士而自居,这时他贯穿几百年的生存方式,绝不允许别人随意侮辱。
“这还需要解释吗?”
苇名一心说道,“所谓武士,是明知道战斗会带来可怕的后果,所以不得不磨练出在杀死敌人同时,还能保护自己的剑术。因为一旦身体受损,身为武士的生涯便会结束,自己的臣民便会被敌人羞辱,所以为了生存下来承担自己的责任,不得不把心立于刀刃之上,小心翼翼地面对每一场战斗。”
“可你身为鬼,早已不需要再维持这种武士必须的警惕。多年没有遇到相当对手的你,距离上一次受伤已经太远了。因此盲目追求剑术的速度和威力,却忘记了剑术的本真。创造出的招式再华丽壮美,最终只是舍本求末。”
等他说完这一切,黑死牟的脸色早已阴沉的可怕。
若真如苇名一心所言,那么自从他成为鬼之后的所有努力,岂不是都是白费,甚至是南辕北辙。
“多说无益。”
苇名一心突然纳刀入鞘,将右半边身体置于前侧,身体微微低伏,“一试便知。”
话音落下,一横一竖两道锋利的银色真空波已经逼近了黑死牟的面门。
正是正宗的苇名流十字斩!
黑死牟轻而易举挡下了横斩,却被更快的下砸当场逼退,旋即借力在空中旋转身体,无数细碎的月牙包裹着两道宽阔的斩击飞出,一旦击中人体,绝对会将其当场搅碎。
“月之呼吸·三之型·厌忌月·消蚀!”
苇名一心只是轻轻摆动剑刃,细碎的月牙叮叮当当地与之相撞,随后便缠绕在苇名一心的金钢铁游龙之上,反而推动着其对黑死牟发动反斩,削去了一截剑尖!
第二次了!
黑死牟还是没有看懂苇名一心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自己的力量,会被他借用过来,原封不动地打回自己身上?
难怪,以如此老朽的躯体,也能斩断他的手臂!只要自己在他的斩击范围内发动攻击,恐怕任何剑型都会被他反过来利用!
这就是他以这种身体状态与我匹敌的诀窍!
黑死牟恍然大悟。
既然如此——想要战胜这个老头,就必须拉开距离!
“五之型·月魄灾祸!”
这一招,与其说是剑型,不如说是血鬼术。因为黑死牟根本不需要挥动武器,便可以身体为圆心卷起漩涡转的刃风,朝四面八方发射月刃。
果然,苇名一心的进攻被迫中断,弹飞两发月刃之后,便立刻向后退去。
而黑死牟借助这点时间,立刻将自己用血鬼术催生出的刀刃变成了它的终极形态——一把光剑身就足足有两米长的巨型七支刀!
既然近身挥刀会被利用,那我就将你赶出攻击距离之外!
“七之型·厄镜·映月!”
他挥舞着手中的七支刀,接连五道粉红色的冲击波如同折扇的骨骼一般袭向前方的地面,沿途的地皮土石数根尽数被切断掀飞,并有无数如同彗星一般的小型冲击波填补了攻击的间隙——
一击之下,三四十平方米的地面,彻底面目全非,即便是一座楼房也要被开出一个大洞来。
在黑死牟想来,苇名一心身体虚弱,及时能够躲过这种大范围无差别的打击,也无法多次反复,总要体力完全耗光的时候。
虽然跟人类打消耗战有些可耻,但这不是正好可以证明,他并不是在走一条错误的路吗?只有成了鬼,在剑术一途才会没有止境可言。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苇名一心被逼到了五米之外的打击范围之外,根本无法靠近。
然而,就当他以为一心不会呼吸法,所以没法用出那种强大的斩击威胁到他时,一股让他胃里发寒反胃的恐怖气息,从一心手中那把看起来只是有些坚硬的武士刀上涌现出来。
“往而不来非礼也……既然你选择了这种切瓜砍菜式的战斗方式,那我再为这里加一把火,你觉得如何?”
说到此处,一心抬起的脚忽然重重地踏在地面之上,一股股带着恶意的橙色火焰,就这样覆盖了他们交战的整个战场。
这一次,黑死牟终于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感,像缘一的赫刀一样,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写的挺一言难尽的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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