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哗哗哗~”
“嘶嘶~,嗒...嗒...”
一片片铺的整齐有序的黑瓦,盖住了城中上千户人家的屋宅,倾盆的大雨从头顶混黑的天空忽然落下,在这房檐之上,汇聚成一股股无根之水,滴落街头。
城中有大街五条、小街数十上百条不计其数,此中街巷不比大城,青石长砖铺满全城,一经下雨,屋檐滴落的水滴便会快速的将屋檐下的街道嘀嗒出联排的水坑,使水滴溅的很远,而街道本身,则因铺天雨幕给搅的泥泞不已,变成了一片片烂泥塘,这使得现下正快速收摊往家赶的百姓们,一边快走一边骂不绝言。
“该死的老天爷!就你活的最久,最不懂得体贴人!刚刚落个太阳就下雨,你是脑子缺根筋呐还是下面缺个把儿啊?没看见老子在卖灯笼呐,天黑就下雨,你个混蛋!混蛋!”
漆黑的街头,只隐隐能看到收摊之人的影子,快速逃窜着大雨,其中就有那么个脾气大的人,硬是站在摊地上不走,骂的比谁都大声。其余的百姓都只是挑着担子走着骂,哪怕是骂,也仅仅是把声音闷在嘴边,不敢传大声,毕竟还得靠老天吃饭不是?
可唯独这个叫蔡坤的瘦脸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落雨混黑之天大骂,骂声让这七街八巷的人都给听见了!
“行了!蔡狗子,别骂了,等会儿老天急了,嘿嘿,真劈你一顿,可够你受的!”
就在蔡坤骂的极致难看,将老天骂的一文不值时,突然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汉子,停在蔡坤身旁,咧开长满胡渣的大嘴笑着向蔡坤说道。而这么一说,周遭那些门户中打开纸窗看来的街民,还真就越看越觉得蔡坤像个淋雨的落水狗,不禁嗤笑。
“混蛋!老子就骂它怎么了?!它还敢还嘴不成?老子天天骂,也没见这老天多有种,敢在老子不爽的时候放个屁!这老天就是个废物,屁都没用!要它下雨它不下,不要它下雨,踏马比老头撒尿还积极!这老天就是个烂肾猴!”
“诶~,行了,骂两声就够了,万一真把老天骂出脾气了,难受的还是我们这些人~”
“哼!老子不信这个邪!老子偏要骂!臭老天,有本事你放个屁,来劈老子啊!老子看你有没有这个胆——!”
“轰咂——!”
“嗯?!”,“嗯?!他妈的!”
指着苍天骂了半天的蔡坤突然大喝一声,苍天还真就劈了一道亮烁白日的闪电下来,一道刺目的白光震慑天际,蔡坤和蓑衣汉子丁克大眼一瞪,像是见了鬼一样死瞪着突然亮起的云天,看到了他们终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但电光不过转瞬即逝,天际重新归于黑暗,紧接着轰隆的雷声来临,丁克和蔡坤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可缓过神来后才发现,确实有人被雷劈了。
“啊啊啊——!老爹!老爹!你怎么了,你别死,别死啊!呜呜啊啊!该死的狗天,你他妈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呐,骂你的人在哪儿啊,在哪儿啊!你劈我老爹做什么?!混蛋!混蛋!”
“呜呜啊啊啊!狗天!你等着,你不开眼,等我有一天,一定会打造把好兵刃,刺瞎你的狗眼!等着!你等着——!”
大街对岸,一铁匠铺里,一赤裸上身、头发邋遢、满脸炭黑的少年蹲在铺里,双手抓着自己被劈成一团黑炭、身子都开裂成两半的老爹,红眼瞪天怒吼道。
而见到那敞开的铺子里的少年,周边街巷打开纸窗的街坊邻居,纷纷唏嘘不已,
“哎哟,那不是龙老头吗?打了一辈子铁也不知道在下雨天停活,真是该有此劫,躲不过的~”
“哎...老天宁可劈这老铁匠也不劈那骂它的小子,看来老天真是瞎了眼了...”
“姓龙,终究活不长久啊~,皇帝老子是真龙天子,才能奉天承运,你个姓龙的不是犯了忌讳嘛,还有你那小儿啊,取什么名不好,偏偏叫龙天,这下好了,名字里怎么能带天字呢...”
周边的百姓躲在家中各说各的,完全没有同情还在铺子里哭泣的龙天,而龙天的哭声传遍整个街巷,与雨相伴,何其悲凉,连路旁躲在人家屋檐下的算命先生,都在说着风凉话。
“哗哗哗~”
大雨还在倾落个不停,声音最终盖过了哭的声音嘶哑的龙天,夜晚又归于雨静,在一旁愣神看了许久的丁克和蔡坤,直到那铁匠铺里的烧铁火光尽数暗淡,才挪动脚步,往右手边的一条小巷子里走去,一路走的很是沉默。
在走了几百步之后,丁克和被淋成落水狗的蔡坤到了一静谧的宅子外,宅子上没有牌匾,但屋舍却很大气,比得上穷一点的大户人家了。
二人推门而入,沿着亭廊走向宅子后面的园林,只见后院处,一躺椅正在亭廊上摇晃,躺椅上有一老者,雪白胡须有半臂之长,头发花白,面容布满褶皱,但眼睛却很精神,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老者见蔡坤二人回来,目光从落雨的夜空移开,看向自右面长廊走来的丁克二人,二人踏着青石砖铺就的地面,沉默的到了老者身旁,
“怎么了?今日你师兄弟二人可是做了违心之举?”
老者以一副授业于人的师者姿态问向二人,同时,在长廊上一路的灯笼火光照耀下,老者看的出来,他这两个徒儿面色有些低沉。
“师父,人骂天,天真的会怒吗?天怒后又会惩罚人吗?还是会随意迁怒于人?”
一番沉寂过后,瘦的像个猴子的蔡坤先开口了,而老者听此言,又偏回头去,重新将目光移向了雨夜里昏暗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以老者的睿智自然是想通了蔡坤苦恼的缘由,定然是蔡坤当街骂天,然后之前那道天空恰好劈死了个他旁边的人了。
“小坤呐,你无需自责,那道雷霆与你毫无因果关系。我等都只是天地间的蝼蚁,焉能引起天道意志的注意?哪怕你骂的再大声,也不过传向巷外,冥冥众生,天道不会独倾于你,你只需做好自己,一生不违己心即可。”
“可是师父,天道随意一道雷霆就可杀人,难道人真不可胜天?”
“呵呵~,胜天?可笑的想法。难不成你小子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追着天道边打边骂?为师告诉你,要是你真能做到,以后为师归西,你往为师棺材里塞坨屎进去,为师一定醒来给你吃了!”
“啊?那看来是不可能了...”
“哼,逆徒,还想着为师吃屎,想都别想,哪儿有那样的存在。”
老者躺在椅子上,一摇一晃,嘴角翘起,颇为惬意。而蔡坤也懒得想那么多了,这世界每天都在死人,只要不是自己在乎的,管他死多少。蔡坤跑过老者身旁,拿起老者躺椅旁边一小桌上的几个梨子,随便就给嚼了起来。
“师父,其实我还有一事搞不明白。”
“嗯?小克啊,说说吧~”
下一刻,站在旁边的丁克,脱下蓑衣,摘下斗笠,半蹲在了老者躺椅身旁问了起来,
“师父,打雷那一刻,你看见了吧,那天上的景象,那难道就是天道的力量?”
“这...”
丁克一言刚出,老者和蔡坤都顿住了,蔡坤原本因为那叫龙天小子的事把这个问题给问了,现在丁克一问出,蔡坤也极其好奇了起来,之前打雷那一瞬,看到的天空,那黑压如海的云层竟如张丝巾被狂风吹拂而疯狂卷动的景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者在丁克二人的目光下面色略微严肃起来了,看着二人,伸出手指极为严肃的说道,
“你们听着,那景象虽然很恐怖,看似满天的阴云被随意波动是天道才能做到的事情,但实际上,人也能做到。”
“人能做到?!”,“那、那...”
“不要多想,天道的恐怖远超人力,之前的景象,人类大能虽能做到,但面对天道,依旧是蝼蚁。天道的力量本体是整个世界,而我们则是依靠这个世界的力量修炼,所以,人是不可能超越天的,哪怕是超越大能的飞升者,在渡劫时,也要被天道逼着作出抉择!”
老者一字一句很认真的当着丁克与蔡坤的面说完,其神色、目光中都充满了对世界伟力的敬畏。在他眼里,人都是天道养育出来的,无数人借用着世界的力量修炼,哪怕到了开江断海的地步,依旧大不过天,如自己徒儿所想,追着天道又打又骂,若出现那种人,让他吃屎他还真就愿意了!
听完老者的话,丁克师兄弟二人安静了下来,缓缓看向大雨倾落的天空,希望能再来一次闪电,看看那恐怖的天象。
另一边,伴随着大雨哗哗落下,夜色混黑,东城城墙之上,火把也点不起了,一个个官兵穿着盔甲在城墙上站岗。但看向城外,黑压压的一片森林,森林中间直通城门的官道,此刻都化作了一条泥河,哪里还会有人走?
一个个腰挎钢刀的官兵,站在女墙上,全身都是大捧水流在滴洒,个个冷的发颤,怨气不已,谁不想跑回家躲雨?谁又想在此遭罪?但为了几个铜板,还是得在这里站着。
而官府嘴上说了要防匪子,可实际上呢,城内那牛家就是官府眼皮子底下最大的匪子,官府管过吗?根本就不敢管!要是有匪子自城外来,说一句自己是牛家的朋友,那还不得乖乖放人家进去?真搞不懂这站岗的意义在哪儿。
一个个官兵淋着大雨,身子发颤的抱怨着。可这时,十五个官兵突然齐齐偏头,看到了一打着雨伞、提着灯笼上墙而来的人影,此人身穿红色官服,正是他们邕城县令身边经常跟着的邹师爷。
邹师爷半百年纪,头发花白,为人和蔼,在这邕城已经当了二十年师爷了,与众官兵倒也关系不错。眼下,看着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众官兵在此受苦,邹师爷便紧跟着带着下人给他们送雨伞来了。十五个关兵在这灯笼火光下,认清是邹师爷后,抱怨声倒也少了些,而邹师爷也让跟来的下人赶紧给众人发伞,同时笑着对众官兵安慰道,
“诸位皆是官府的栋梁,为政令出力守城,今天降大雨,倒是让诸位受苦了。哈哈~,诸位,我还带了姜汤,每人喝点吧,暖暖身子,别给淋出毛病了~”
邹师爷笑着说完,身后的另一位下人开始给众官兵发碗,倒起了姜汤,众官兵打着伞,喝完姜汤,身子总算热乎了些,看向邹师爷,满眼皆是感激,
“哎~,邹师爷,还是您老人家体贴我们啊,要不是您,我们这些官兵不知病死多少波了。这郡守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知把您提携上去当县令啊?”
“呵呵~,朝廷自有朝廷的安排,我这老头只管听命就是,哪敢奢求什么。”
“哎~,怕是县令大人偷偷给郡守那些家伙塞金银了,所以才能一直当下去吧。真是苦了邹师爷一把年纪还体桖我们了...”
“...”
众官兵喝完邹师爷送的姜汤纷纷感叹道,不断发着牢骚,只有邹师爷提着个灯笼,沉默不语,等下人将碗又收了回来,邹师爷才又笑了笑,对着众官兵拱手道,
“诸位还请多担待片刻,我这就去县衙找寻县令大人,希望县令大人能让各位今晚早些回家~”
“如此,多谢邹师爷了~”
“多谢~”,“多谢~”
面对邹师爷,众官兵齐齐还礼表示感谢。而邹师爷弓了弓身子后,才转手带着下人离去。随着邹师爷走下城墙,城墙之上那一抹灯笼的火光也就消失了,众人眼中又混黑起来,各自叹了口气,继续站岗。
不过,与东城城墙相对立的西城方向,倒不像这里这般混黑,反而灯火通明,哪怕是在这暴雨之夜,也能感受到那一方宅子的温暖。
那西城灯火亮堂一方的宅舍,正是牛家之地,牛家是这邕城内唯一的富庶家族。光从牛府的灯火来看,就可知道牛家在邕城内的地位,因为牛府的烛火足足占了整个邕城的一半!可以说,县令得朝廷钦点能够说是邕城的城主,那么,牛家家主就是半城主!
光明之下总有黑暗,牛家就是在朝廷打压下偏居一偶的黑暗。
此刻,牛家内部,灯火通明,下人来往不断,似是为主家的吩咐在为何事作准备。当然,若仔细看着,便会发现,很多房梁之上都挂起了红绸,定是要办喜事了。
牛家内的庄园很大,有一片宅子那是修在水乡之上的,细柳垂落,金鱼跃水,阁楼精雅,还有一座座拱形小木桥连接着各院。其中一处,有一小亭独处一地,周遭都是鱼塘,而此时由于暴雨,鱼塘倒是连成环形的小池了。
亭内,一圆形石桌旁,坐着一老妇,一手按着拐杖,一手端着茶杯品茶,眉间隐隐有着一抹苦涩与悲伤,但却被这牛府的喜庆给冲淡了些许,此老妇正是詹野山脉那方牛家庄里的牛庄主夫人,在那晚牛庄主跑去给自己父亲报仇后,她就回来了这里,怕古麻子那些小人耍手段。可时至今日,老夫人算是确定了,牛庄主已经死了...
老夫人身后站着两个丫鬟,还是同样的丫鬟,至于身旁则坐着他的儿子牛诚,牛诚正是牛家家主,再老夫人对面坐着的年过二十的年轻小子,则是她孙儿牛丰,牛府的喜事正是为牛丰与那叫雀瑶的丫头所办。
但此刻,牛丰与牛诚夫子却没有多大喜色,因为他们也知道了牛庄主的死讯,还没来得及办丧事,就办婚事,这让牛丰父子觉得很是不孝。
“奶奶,要不,这婚事还是延迟三年再办吧。爷爷去的凄惨,该好好办场葬礼~”
“是啊,娘。老爹才走没多久,家里就办婚事,这怎么说的过去?”
牛丰与牛诚按耐不住内心的伤痛与悲愤,忽然一手锤在石桌上,为牛庄主的死悲愤说道,言语间尽是要为牛庄主办丧事,再守孝三年。而这一幕也打破了雨亭内的沉寂,原本端着苦茶的老夫人,黯然神伤的转过头来,不再看那烛火之光下,亭外哗哗直下的大雨。
“哎~,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活得了今天,难保活过明天。这牛家基业也是我与老头子年轻时,从别人刀下抢来的,你们不可因如今的富贵而忘了我们一家都是江湖亡命徒的本质。老头子要走,这也是早晚的事,做江湖人,恩怨众多,哪有时间办丧事?能快活一天是一天,若是今日为了老头子办丧事耽误了丰儿你的喜事,他日还能有否有安生日子可以给你成婚都难说,也许,过不了今晚,就又要有人去了...”
“可是...奶奶,爷爷尸骨未寒,远在百里之外无人收尸,我岂可心安理得的成婚啊?”
“哎~,丰儿啊,说什么话呢?你爷爷我们这辈的事哪由得找连累你,你还是个孩子,刚及弱冠,成家立业要紧。想我和你爷爷,年轻时候到处逃避仇家,做个露水夫妻,分分合合,连个婚礼都没办过,现在想来,遗憾终生呐。你莫要负了那好姑娘,好好办好这场婚事,日后好好对待人家~”
“奶奶,我...”
面对老夫人的一再劝说,年轻的牛丰手攥的很紧,低下头来,嘴角轻启,却又无声了下去。此刻的牛丰,只恨自己年少,若自己早出生个二十年,就能跟着自己爷爷去报家仇了吧...
牛丰的父亲牛诚听着老夫人的劝导亦是内心压抑,甚至是愤怒!与牛丰不同,牛丰隔了一代,而对他来说,那死的就是自己老爹啊!杀父之仇,何其大哉!
但老夫人都说的这么明白了,牛诚父子自然也是清楚,埋杀仇家不成,难保对方不会找上门来,到时恐难有安生日子了。而这时赶紧让牛丰成了亲,日后有个后,也算有了后路,毕竟江湖之人,不会造人之大恶,杀人幼子。
就在牛丰夫子俩不断理清思绪时,老夫人终于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转头看向灯笼烛火下自己的儿子和孙儿,看着两父子那副为老头子愤怒的神情,老夫人深感欣慰,苍老的面容笑了笑,
“对了,丰儿,你看中的那小姑娘,何时才能到我们家结亲啊?”
“嗯?奶奶,这...他们前几日传信过来,说不日就会到来,应该就这两天了吧”
“哦~,好好好,早些办完婚事更加妥当。成家之后,你也好去衣城那边跟你大哥学学,早些建立自己的家业。”
“嗯~”
听着奶奶的话,牛丰点了点头。老夫人也是眉开眼笑,抛开牛庄主的事,家族还是未来可期的,旋即又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诚儿啊,不知,仙主雕像安置的如何了?”
“哦...回母亲,仙主雕像已然供奉进家族祠堂了,家中上下,日日叩拜,愿念已然越发浓厚,相信不久后,便可获得赐福。而那日到来之时,便是丰儿的婚期,可于当日双喜临门~”
“呵哈哈~,好,那就好!仙主雕像乃是重中之重,凡能获得赐福者,必可一飞冲天,我牛家获得赐福后,必可声名鹊起,扶摇直上!”
“母亲说的极是。此事乃重中之重,为保吉利,我今早便差管家选了三十人马出城寻找雀家父女,不用几日,今日便可保证丰儿的婚事如期进行!”
“嗯~,诚儿,你做事,娘很放心~”
听了牛诚的一系列周密安排,老夫人的愁绪渐发远去,气息顺畅,很是舒心,脸上的密长皱纹松散开来,又从石桌石桌上端起茶杯,喝起了新泡的茶...
“簌簌~”,“哗哗哗~”
城外二十多里处,依旧雨幕铺天,官道两旁的无边野林,被雨水击打,一片嘈杂声。但这片地方比起邕城那边,天倒是亮了许多,原因无他,只因往南边看去,一个半径十里有余的无云天域,还是光亮的黄昏。这番景象,颇为惊人,那番天空,就像是被从空炸开一般,将方圆十里的阴云都给弹开,导致其周遭的天空阴云聚集,而开始下起暴雨。
“驾!驾!”,“驾——!”
“噗腾!腾!腾!”,“咂哗哗哗——!”
瞧见了南方那个巨大的天空无云空洞,阴暗下着暴雨的地域里,一对对黑衣人影,带着斗笠,骑着高头大马,淋着倾盆大雨在管道上飞奔,马蹄将水窝遍地的大路踩的泥水飞溅,声势不小!
“腾!咂哗哗哗~”
“陈爷,我们真要过去啊?那方可不对劲呐,到处都在下雨,就那片天连云都没有,怕有鬼呐!”
“陈爷,接少夫人要紧呐,我们就这么随意转头跑去,万一错过了,可怎么回去跟家主交差啊?”
“陈爷,我记得那片地方,那不是前几日在传的尧城废墟吗?那地方可不对劲呐!那不是有条山脉叫齐冥山脉吗,怎么没了?”
“驾——!行了!都给老子闭嘴!娘们唧唧的,哪像是干大事的人?!要不怎么别人老说我们是跑龙套的!就因为你们胆小!搏一搏,老狗变圣佛的道理都不懂吗?好生跟着老子就是,出了事老子担着!”
一行三十余人淋着大雨穿梭在林间泥道上,为首之人名为陈彪,听着身后这群牛家卫从的怯懦之声,起声大吼了回去,心里对他们充满了鄙视!
而待到身后这队人马安静的跟了上来后,陈彪才又转头,目光紧盯向前方有大山阻隔的二十里之外的天空,那方十里环形天空一看就是某强者打出来的,去拜会拜会,没准儿机缘就给砸自己头上了呢。
整天带着身后这些个连书都没读过的歪瓜裂枣,陈彪也很是心烦,没读过书的人那就是要差一些,眼见就那么大,胆小怕事、天生怕死,以为给牛家当一辈子奴就能跟着有好前途,殊不知那是鼠目寸光!
没错,陈彪可是从小读过五年以上书的大才人,比起这群马匪可不知道强哪儿去了。要不是家道中落,没钱吃饭,陈彪也不至于卖了自己给人家当奴,虽说靠着自己读过书当上了小头头,但还不够,读书人的眼界岂止三寸?自己可是要干大事的人!
陈彪一边规划着自己的未来,一边领着三十号人骑马穿过这方黑夜雨幕,向着远方天空的曙光追逐而去!
“驾!”,“驾!驾!”,“腾哗哗~”
“嗯?陈爷!你看前面怎么回事?那山脚下怎么冒出了团白雾啊——?”
“嗯?白雾?!”
可正当陈彪出神之时,身后骑马跟着的卫从,其中就有人一指向前方三里外的那座大山林角大呼了起来!
陈彪立马回神,凝神往前看去,又他本就带队骑马跑在最前面,看的最是清楚。但这一看,却让他瞳孔骤缩!
只见,前方三里外的山脚下,一团卷着雪花的白雾猛然窜出,一路窜过森林,沿着中央的泥路飞窜而来,而白雾窜过的同时,又还将泥路结冰,变成冰面!
但最让陈彪一众人惊奇的是,那白雾之后,竟又出现好几十匹冰霜雪狼,被铁链束缚拉着后方三辆敞篷的屋子向着这方疾驰而来!
没错,就是带顶的敞篷蓝色冰屋,下方还有两道像是长刀的滑冰之物,尤其那被狼拉着而来的敞篷屋子里好像还有人!
“妈的!鬼,真是见鬼了!”
“这才傍晚时分啊,鬼就逍遥大胆的跑出来,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爷!我们退吧!这鬼气都能结冰了,这踏马阴气儿得有多重啊?跑、跑吧!”
陈彪身后的三十号人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已然快吓破胆了,马匹都越跑越慢,害怕前方拉车的狼。
但唯有陈彪,胆大如虎,仍然坚定的骑马冲向前方,大手一挥!
“别怕!给我顶上去!他当老子是谁呀,会怕他们这几个区区小鬼儿——!”
陈彪大喝,见前方大路中央已不足两百丈之远的冰狼与雪车,提刀直冲冰雾而去!
“妈的!陈爷疯了!竟然去招惹鬼怪,定然是被附身了。我们可不能跟着死,快掉头!掉头跑!”
“驾!驾!驾——!”
“腾哗哗哗——!”
陈彪身后的三十号人马可不像陈彪这么猛,压根不听陈彪说的,连忙拉起马绳,掉头就给跑了,一路的泥浆直溅七尺多高!
“驾!驾!”
“哼!一群鼠辈!区区迷雾幻象给你们吓成那样!没读过书的真是没见识!”
而独自向前的陈彪听着身后跑路的声音,内心已是越发鄙视他们了,简直鼠目寸光、胆小如鼠、贪生怕死!
陈彪一声冷哼,壮起胆子,学着书上所说,要想让马儿快快跑,那就蒙上它的眼,让它无所畏惧!
陈彪一把撕了自己的衣袖,给奔跑的马儿蒙上了眼,随后,看向前方越发逼近,不足五十丈的冰雾与雪狼,以及那冰屋奇景,大喝一声!
“我无所畏惧——!”,“驾——!”
“咚哗哗哗——!”
陈彪双腿使劲一夹,马儿果然载着他飞快的朝前方的雪狼们飞快的撞了上去,泥浆四溅,这一下,双方的距离就拉近了二十丈!
“嗷呜——!嗷嗷——!”
随着越发接近,一股寒气铺面而来,双方仅剩十丈之远时,马儿脚下的路面瞬间结冰,飞速向前划去,而陈彪依旧觉得这只是幻想,是大佬给自己的考验,过了便可获得赞许,得到机缘!
眼见巨狼身在眼前,马儿不稳,陈彪陡然从马上跳起,一手拔刀,向着狼群斩下!
“呵啊!小小狼儿!竟敢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班门弄斧!吃刀——!”
“轰噌——!”
被冰蓝雪狼之光的照耀下,陈彪之刀,炸放寒芒,卷起一道罡风飞速劈下,其刀芒甚至让这雪狼所拉的第一辆雪橇里面的北雨宛瑜三人晃了眼,吓了一跳的看向跳起的陈彪。
“这人有病!”,“噗!噌~!”
北雨脸色怪异的道出一声,随即一指轻弹,寒气陡然射出,直接将跳起挥刀的陈彪给冻成了冰块,再快速让雪橇转道,躲了过去。
可被一下子冻成冰雕的陈彪却是懵了,这竟然不是幻像!
“呼~!槽!大意了!没想到这竟然是明珠暗藏、以假乱真、暗度陈仓!亏我读了那么多年书居然没看出来!”
陈彪内心暗自后悔,大骂小鬼狡猾,可随之自己被冻成冰块的身影飞速向着冰路之上的第二辆雪橇砸去!
这一下,让躺睡在雪橇内的周老几人,瞬间面色惶恐,表情夸张,看着砸来的陈彪,嘴巴大张的想往外跳出去!
“大爷的!你、你不要过来啊——!”
“轰咂——!”,“呲啦——!”
“嘣呲!啊啊啊——!”,“啊啊——!”
突如起来的相遇,直接砸的橇毁人飞,连一向沉默的沈河都面容惊恐的大吼起来,随之周老尤老几人直接跟着破碎的雪橇摔倒了冰面上,湛蓝的寒冰一磕,磕掉了他们好几颗老牙!林家主最惨,直接老脸贴着冰面滑了好几丈之远,鼻血彪了三尺多高!
“嗷呜呜~”,“嗷呜嗷呜~”
后方的雪狼见此一幕,惊恐的连连低吼,让第三架雪橇停了下来,免遭横祸。只是,随着表层冰面摔碎,横趴在冰面上的陈彪看着一群围着他的雪狼,还有鼻血狂喷的林家主、沈河等人,彻底慌了,竟然都是活人,完了,完了。
“爹~!你没事吧~?你这鼻血...”
“先别管爹有没有事,让我打死这混蛋再说啊!”
前方的雪橇之上,北雨三姐妹也下了来,看向林家主这些人的惨样,林瑶担心的快速跑来,可林家主压根不想理林瑶,气愤的一瘸一拐的向身前三丈远的陈彪走去!
冰路旁边,摔进树林的周老两人也走了出来,鼻血狂喷,裤子都被树枝刮了好几条大洞,都遮不住羞了!
“混蛋!就你骑马撞的我们啊?你哪儿来的死跑龙套,眼瞎啊?!”
愤声间,周老尤老揪着裤子大骂的向横躺在冰面上的陈彪走来,手中还握着一根大腿粗的树干,给陈彪吓的一激灵!
但陈彪内心还是有所坚持的,读书人怎么叫跑龙套呢,老子才高八斗,一时算错,不准叫老子跑龙套啊!
陈彪愤然爬起,势大力沉的跪在了周老、林家主、沈河、尤老面前,一时间,竟连冰路都给跪碎了,而随即便大声吼道,
“是老子撞了你们,但老子只是一时失算,不准叫老子跑龙套啊!有本事你们就打我一顿原谅我啊——!”
“嘿~!你踏马挺有骨气啊,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算是见到了!”
“哼!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是无耻!你懂不懂啊!”
“砰咚!噗啊——!”
“我懂你妈个头啊懂!打死你啊——!”
“嘣翁——!”,“啊啊——!啊啊啊——!”
还没等陈彪多说两句,周老就抡起大树干狠狠的砸在了陈彪身上,砸的陈彪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响起,凄惨无比!
而随后,沈河尤老脾气也上来了,一阵狂揍送上身啊,打的陈彪那是血肉模糊,场面一度血腥不已,惨绝人寰,至于林家主,身为凡人打不伤陈彪,干脆就提脚一个劲的往陈彪裆下踹啊,像是打钉子一般,一步步给他打了进去!
惨叫声声传五里,让远处之前陈彪身后那三十号疯狂逃窜的家伙,听着都是心惊肉颤,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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