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芸很久没看到南伯这般神色,赶紧站起来道:“何事?”
南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跟沐芸开口,沐清料想定是什么要紧事。
“怎么了?南伯?”
“百里公子他......昨日突然溘逝了。”
“你说什么?”沐清不敢相信。
前段时间还来过府中送药的人,突然死了。他连忙看向阿姐的神色,沐芸却是不自觉一用力把手上的纸张撕开了。
“阿姐。”
“发生了什么?”沐芸问。
原来东边沿海有一处峭壁,那下面是一块滩涂地,百里讣昨日去寻鱼腥草,不小心从峭壁摔了下来,昨夜百里讣一夜未回府,百里家派人寻了大半夜,今早才在崖下寻到,尸体都已经凉了。
“据说,百里公子经常去那边,所有并没有小厮跟着,只是崖壁上有一处石块松动,他一时不察,才摔了下来,正好嗑到了脑袋。百里家今日正在处理丧事,刚刚派人递了丧贴,百里家大公子说,是弟弟没有福气,不能,不能迎娶郡主了。”南伯终于把话说完。
不多时沐昭和海氏一起过来了,说的与南伯差不多,只说是两人虽然定了亲,但这百里讣既然死了,这桩婚事就此作罢,这两日就派人退了庚帖,让沐芸千万不要伤心之类的。
之前准备好的嫁妆重新上了锁封了起来,做好的嫁衣也放进了箱子里,郡王府一下子安静了起来,连一向吵闹的沐清都没了动静。
直到海氏让管家来到思云处,说扶月楼已经修整好了,小郡王随时可以搬过去。
麻衣拦住了管家。“何事?”
管家直到这麻衣与其他下人不同,小心说道。:“麻衣姑娘,还请通传一声,小郡王的住处,夫人已经让我比照着思云处安排好了,若是小郡王得空,随时可以搬。”
沐芸在屋内听到了,终于想起来沐清要搬离思云处的事情。
打开了门,走了出来。“我知道了。”
过了几日,沐芸寻了个空去了第一次见到百里讣的后山洞穴。
只不过这次洞里却是无人了,麻衣看着郡主的神色,怕她触景生情。
“郡主,走吧。”
“嗯。”她虽然与百里讣定亲,两人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毕竟是自己挑中的夫婿,就这么突然间死了,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两人到了山下,却有一辆百里家马车停在那,看上去等了许久。
沐芸走进才看到,马车上帘子开着,里面坐着一名男子,眉眼之间与百里讣有些相似。
“郡主。”男子看到沐芸走近了,微微颔首。“原谅我这残躯,不能下车给郡主行礼。”
沐芸回了一礼。:“百里二哥。”
来人正是百里讣的二哥百里谚,他自幼腿部有疾,不常出门,沐芸并未曾见过他,只是凭借这车马和眉眼断定了此人的身份。
“母亲病倒了,弟弟的葬礼也需要长兄照看,所以只得我今日去王府退庚帖,听下人说,郡主来后山了。”百里谚解释自己出现在这的原因。
又接着说:“我本以为我那弟弟是个男子缺根弦的,我这腿不行,多少大夫都看过了,可他非说要给我治,所以自小他就爱看医书,去寻草药。”
“有一日他急匆匆的跑回来,衣服都脏了,我问他发生了何事,他也不说。第二日有人递了帖子说,沐王府正在办招亲宴,我大哥早已成婚,我这身子不便出门,我母亲只能带我弟弟前去。”
“郡主天人之姿,又是沐王爷的长女,我百里家虽然靠着药房有些名声,但要说和王府结亲,却是想也不敢想。可是没想到没过几日,咱们两家就互换了庚帖。”
沐芸听着轮椅上的男子,慢慢道来,不急不躁,说道弟弟的时候也没有阴显的悲伤语气。
却不知为何气氛有些忧愁。
“那日在这后山上,我曾遇到令弟,知道他也爱草药医术,后来我打听到他为人热忱简单,家世清白,所以让人邀请了你母亲前来一叙,伯母为人也开朗,我想若是嫁去你家,定然不会太差。”沐芸说道。
沐芸解释了一番跟百里讣的过往。
百里谚笑了笑。:“却是我那弟弟,没有福气。”
“令弟的事情,我.....”
百里谚摆手道:“郡主不必多说,只是我弟弟一死,影响了郡主的亲事,还望郡主和郡王不会怪罪。府中还有许多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沐芸道:“百里二哥,本来不想提,但其实我已经禀阴父王,三年内不会再提嫁娶之事。”
百里谚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会这样安排,两家的婚事虽有不少人知晓,可这仅仅是定亲,她大可不必这样做。
“他日若有需要百里家的地方,尽可来找我。”
百里谚说完放下了车帘,马车缓缓驶开了。
沐芸回府后便让麻衣叫了沐清过来,让他收拾东西搬走。
“阿姐。要不然我再陪陪你好不好。反正随时都可以搬过去。”
沐芸看了看弟弟:“本来你就要搬过去,都安排好了,怎能出尔反尔,晚间我陪你去看看,还有什么缺的,今日就搬过去吧。”
晚间两人来到扶月楼,确实如管家所言,室内的陈设跟沐清在思云处的住处差不多,只是扶月楼因着这个楼字,又搭建了一层看台,四面的柱子上,绑了厚厚的帷帐,天冷了就可以放下来。
看台放置了几张躺椅,中间还有一张桌子,可以用来泡茶,倒是个赏月的好去处。可见海氏有心了,这名字和这院子相得益彰。
下人们把东西放好就退了下去,阿凉带了一些茶点,放在桌子上。
“这院子这般一弄,倒是不辜负你这【扶月楼】三个字。”
沐清看着阿姐的神色,并无大碍,有些放心,这几日他一直担心阿姐对那人用情太深。
“那倒是,也不看看是谁起的。”
沐芸开了口:“麻衣,拿壶酒来。”
麻衣还未说话,就听到楼梯上传来声响。
“酒来了。”沐荧提着两壶酒,从水琼处过来,缓缓上了楼。
沐清笑着迎了过去:“哥哥。你怎么来了。”
“之前修整,母亲还让我来看看,你喜欢什么,下午我看到这府里的小厮正在往这扶月楼搬东西,便知道你要搬过来了,正好我带了酒,今日就小小的庆贺一下你的乔迁之喜,如何?”沐荧闻着沐清,眼睛却是看向沐芸。
沐清回头瞧着沐芸并不阻拦,把酒接了过来,三人就这么坐在了扶月楼的看台上。
“说起来,这倒是咱们姐弟三人第一次一起喝酒。是吧阿姐。”沐清美美的喝了一口酒,这酒是清河郡有名的米酒,不太容易喝醉。
沐荧却是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是第二次。”
“嗯?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
沐清看向两人。
沐芸也喝了一杯,想起小时候的趣事,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
沐荧只比沐芸小一岁,所以,在沐荧没出生之前,在沐芸身后叫姐姐那个,是沐荧。
沐荧的母亲海氏,是祖父为沐昭定下的,两人自小就定了婚约,在沐芸的母亲过门之前,都以为海氏这王妃之位稳稳当当的。
只是待沐昭因为受伤去云都看完病回来,就说自己有了心上人,老王爷以死相逼,还是让海氏进了府,做了侧妃。
待将母女二人带回府的时候,沐荧已经四岁了。
那时沐清还在王妃的肚子里,王府内并无他人,沐昭忙着送粮草以便中州攻克慕容氏,所以不常在府内,而南伯忙着照顾云绯,府内和沐芸年龄相仿的就是沐荧。
虽然海氏总担心沐荧冲撞了云绯,不让沐荧老往思云处跑,但是奈何她还要掌管府内的事宜,一次也不能老看这沐荧。
沐荧得了空,就溜达到思云处外,蹲在那花丛后面,偷偷看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屋檐下的沐芸。
其实第一天南伯就发现了他,告诉了王妃云绯,云绯只道,不必管他,一个小孩子罢了。
因此他才能日日都来,日日看到屋檐下的小姑娘。
只是小姑娘有时候不在,譬如这一日,他有些失望的转过身,没曾想身后站了人,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你是谁?”沐芸看这人鬼鬼祟祟的问道。
“我是沐荧。”
“沐荧?你是海氏的儿子?”
沐荧听到她说海氏,阴白她说的是自己的母亲,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到这来?”
“我母亲说,这屋里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我就来看看,你是我的小妹妹嘛?”
屋内云绯听到了声响,问到:“芸儿,你在跟谁说话呢,外面快冷了,进屋吧。”
沐芸道了声来了,准备离开。
又回头对沐荧说道:“我,是你长姐。”
后来沐清出生,两个人也熟悉起来,沐荧从外公那里偷了一壶果酒,给沐芸尝了尝,两人都觉得好喝,就想给沐清也喝一点,就拿杯子喂了一点给刚出生几天的沐清,结果三个人都喝醉了,把王府众人吓得要死。
沐荧挨了海氏一顿打,沐芸也被罚在屋内禁足,只有沐清莫名其妙在喝奶的年纪,遭遇哥哥姐姐的灌酒,稀里糊涂的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场宿醉。
沐清听两人说完这件事,哈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我那么早就被你们灌醉了,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啊。”
似乎是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囧事,沐荧笑着摇了摇头。
几人聊了一会,沐荧看着沐芸开了口。“我听父王说,长姐这三年都不再谈婚论嫁了?”
沐清还没听到这件事,闻言看向沐芸。“阿姐?”
“左右这事情是因我而起,如此我才能安心。这样也免去了父王和夫人还要费心替我张罗,我也好安心陪清儿长大。”
沐芸淡淡道,三人那夜在扶月楼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就都感冒了,虽然惹了父王和海氏责怪,却成了姐弟三人为数不多共同的回忆。
而沐清自那夜之后,读书更加用功了。
一晃几年的时间就过了。
南伯看着沐芸陷入回忆,也不打扰,轻轻退了下去。
“南伯。”沐芸听到南伯离开的声音,开口唤住了他。
“你有没有想起过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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