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沐清一行走了七八天,沐荧才回到清河,却是躺着被江川等人带回来的,浑身上下都是伤口。
沐王府这才知道原来这次在码头作乱的,是一些东边小岛的驻民,今年的天冷得早,这些人并未备好足够的粮草过冬,之前瞧沐荧巡视结束离开了,便想趁机在清河郡抢劫一些食物布匹。
这些人来势汹汹,虽然不成体系,但是却相当凶恶,不仅杀了不少清河郡的子民,还用上了东洋的炮火。
沐荧他们将这些人赶出清河地界后,发现那船上还有一些清河的子民,沐荧便想去解救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船上面放了一些东洋的炮火,看沐荧紧跟着不放,就起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想法,待沐荧一上船直接点燃了炮火,船上的所有人除了沐荧,其他的无一生还。
而沐荧虽逃的一死,但也直接被炸伤了,江川便直接派人将沐荧带回了水琼院叫医官前来,惊的沐昭与海氏匆匆忙忙的冲进来。
“大世子一心想着快点解决他们,好回来安排去中州的事宜,但是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凶恶,还用上了一种东洋人的炮火,导致大世子受了伤,江川保护不力,甘愿受罚。”
江川解释完前因后果,跪在地上。
沐荧在床上半躺着,脸色苍白,身上衣物的许多处都破了,脸上也有一些爆炸物擦伤的刮痕,透出血迹。
医官正用剪刀剪开沐荧破碎的衣物,露出被炸伤的胸膛,医官又仔细的给各处上了药,包扎好,如此忙了大半日才站起身来。
海氏连忙过去,又摸了摸沐荧的手,眼中落下泪来。
沐昭问到:“我儿如何了?”
医官擦了擦额头的汗,垂手道:“大世子这伤乃是硝石一类的炮火导致的,所幸这炮火并不纯,才未伤及心腹,但世子身上的烫伤过多,每日都需换药,只怕要安心修养一段时间才能起身。”
海氏听完这话泪水涟涟,多年来沐荧虽也多次受伤,但是也都是好了才听下人们汇报,未曾亲眼目睹他受这般重的伤。
“他怎么还不醒?”海氏着急的问。
医官道:“应该是因为麻沸散的缘故,过一会等麻沸散的效力消退了,大世子就能醒过来。”
沐昭松了一口气,立马开始咳嗽了起来。他冬季本该安心静养的,先是因为元启一行操心多日,后又因沐清前往中州,沐荧突然去处理码头之事,这几日更是心中忧虑无法成眠。
“王爷这几日一直休息不好,咳疾重了几分,还望王爷让在下再把把脉。”
海氏还分出一分心来,冲着沐昭道。“王爷这几日担忧了,还请医官再看看。”
沐昭便跟着医官出去。
海氏看两人出去,挥手让其他仆人下去,转头看着地上的江川,语气不似往常那般柔和。
“怎么回事?如何能让大世子受这样的伤?”
江川似乎对海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并不惊讶,甚至神色更加紧张了。
“母妃别怪他,我无事。”沐荧此时也已经醒了过来,看着海氏。
海氏道:“荧儿醒了,可有哪里特别疼?”
沐荧轻笑了笑。“让母妃担忧了,只是小伤,看着恐怖一些,实际上并不严重。”
“我看江川匆匆带你回来,满身都是血,心中害怕极了,总觉得......”
沐荧用手握住海氏的手。“母妃,这才刚刚开始。您先去看看父王吧,别在此刻,出了什么意外。”
海氏看她确实无碍,才点了点头,出去寻沐昭。
沐荧抬手让江川起来。“沐清他们走了几日了?”
“原来我们走的那日上午,元启就带着沐清阿凉等人启程了,王爷安排了府中二十个精兵。大郡主还让南伯跟着一起去了。”
“南伯也去了?”
“是。”
“这倒是我没想到了,不过长姐一向最在意沐清,南伯是她最信任的护卫,此时让他跟着去中州也在情理之中,罢了。”
江川看他神色道:“郡主身边的麻衣姑娘刚刚来过了,说郡主知道大世子受了伤,在思云处调制了一些伤药,之后差人送过来。”
“哦?此时我正好醒着,你去一趟思云处吧,长姐既然担心我,过来瞧一瞧也是好的。”
江川知道他一向颇为在意沐芸,便立刻去了思云处。
思云处内,沐芸刚刚做好了药,正往瓶子里装。
“郡主,我家大世子醒了。”
沐芸点了点头,让麻衣把剩下的药都装好。
“正好,我这边调制了一些药,你正好带去。”
江川不接。“刚刚世子还在说属下,没有好好接待麻衣姑娘,特地让我来谢过,若是只有我带着药回去了,定是又要责骂了。”
“他伤的这么重,还有力气骂你?”
江川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罢了,麻衣,你就带着药跟江川走一趟水琼苑,好看着他不被责骂。”沐芸说完就回了内室。
江川只好带着麻衣回了水琼处。
“世子,麻衣姑娘到了。”
沐荧整理了一下衣物,觉得并无不妥之处,又将伤口露出来的多了一些。
江川打开门走进来,麻衣跟在身后,手上的托盘放置了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却并未瞧见沐芸的影子。
“麻衣姑娘来了。”
“郡主听说大世子这次受的是烫伤,所以特地配置了一些冶疗外伤的药,刚与医官看过了,并无相冲相克的,希望大世子早日痊愈。”
“辛苦麻衣姑娘了。让长姐操心了,本该去思云处道谢,只是医官吩咐了我这伤不宜移动,需要静养,因此只能让江川去谢过了。”
麻衣将手中的托盘递给江川,抬手作揖。“不敢耽误大世子休息,请您安心养伤,麻衣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退着步子,走出了水琼处。
江川端着托盘站在沐荧的床前。“世子。郡主她......”
“收起来吧。”沐荧想了半日,又多问了一句。
“我受伤一事,这会应该传出去了吧。”
“是,海将军那边已经按照大世子的吩咐,让人把消息四散出去了。”
“只是,这次,没想到世子真的受了这样重的伤。”
沐荧看了看身上包扎的伤口。“无妨,这样正好,正合我意。”
麻衣回了思云处。“大世子看上去确实受了重伤。”
“是吗?难道是我多虑了?”
麻衣似乎想张口问一些东西,但还是没开口。
“你是觉得阴阴都是弟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是一起长大,我为何总是防着沐荧?”
麻衣看沐芸似乎并不生气,才点了点头。
沐芸便坐下来。“你可还记得我给你讲过我的母亲是如何成了沐王妃的。”
麻衣点了点头。
十八年前,还是郡王的沐昭去前线为中州运送粮草,不慎被敌方的流箭刺中心肺,中州担心若是沐昭死在战场,清河郡怕是会拒绝再提供粮草,因此特地派人将沐昭送到了云都医宫,当时云都医宫内负责照看沐昭的便是医宫的第一继承人,沐芸的生母云绯。
两人暗生情愫,约定白首不相离,沐昭离开云都回家复命时,云绯将自己交给了沐昭,也是那一夜有了沐芸。
沐昭虽然早有一个婚约,就是海氏长女,但是他心中只认为对方是妹妹,毅然决定会清河郡后退了婚事,求娶云绯。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沐昭受重伤之事,让沐老王爷受了惊吓,一病不起,不少大夫看过道已是强扭之末,沐昭与海氏的婚约乃是多年前定好的,沐老王爷担心若是自己突然死了,沐昭守孝三年,耽搁两人婚期,于是执意要沐昭完成与海氏的婚约。
而沐昭为了退婚,约了海氏相见,将自己已有心上人之事和盘托出,却不想海氏大哭一场后,派人传信,两家婚约人尽皆知,她并不在意沐昭心中无她,只求沐昭看在两人多年相识的情分上,莫让她无法在清河做人。
一面是老郡王以死相逼,一面是如同妹妹的海氏苦苦哀求,沐昭终是答应完婚,但要求将正妻之位留给自己的心上人。
就这样海氏在云绯之前入了沐王府,果然没过几日老郡王就病逝了,请旨中州,立沐昭为清河郡王,海氏为侧妃。
随后三年,沐昭因着守孝,不得出清河郡,他心中一直挂念着云绯,待丧期一过,就离开清河郡去云都寻云绯。
而云绯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心看中的人,竟然娶了妻子,她腹内已有了一个孩子,在云都医宫的试药课上,被她的母亲,也就是医宫的宫主发现了。
云都一向以女子为尊,云绯本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宫主的,可是却陷入儿女情长,甚至要为一个没有音信的人诞下孩子,成为了云都医宫的耻辱。
最后云绯不仅失去了继承云都医宫的资格,还要在医宫内做试药奴,如此苦等了三年多,沐芸也在山中跟着南伯学会了走路、说话,沐昭才姗姗来迟。
沐昭并未隐瞒,将中州这些年发生的所有变故一一告诉了云绯。
云绯绝望之际,本不想在于沐昭有任何瓜葛,但沐昭并不离开,向当年一样跟在云绯身侧,云绯终究因着深爱沐昭,还是原谅了他。
两人在云都生活将近一年,后来因为云绯再次有了身孕,为了给孩子名正言顺的名分,也为了实现给云绯的承诺,让她免受试药之苦,便带着他们回了清河。
“十三年前,我和母妃随父王回到清河郡。我才知道,原来父王已经娶了妻子,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母妃虽然原谅了父王,可是对海氏,这个抢走了她丈夫三年的人,确是没有好脸色。”
“她本就行事张扬,虽然还有身孕,可是依然敢随意出门,甚至与医官讨论冶病救人,亲自看诊,让清河郡的人很快知道了,沐王正妃是个阴朗又擅长医术的女子。不过她一向敢爱敢恨,对海氏自然苛刻了几分,连带着海氏的儿子,她也一并不待见。”
但当时云绯不知道,自己会因为当时试药之事,让她在生产那日大出血,像一支玫瑰花一样,一天天苦味下去。就算她医术颇高,也不能自医。脸色上了多少的妆粉,都无济于事。
她死的那天夜里,靠在床上的软背上,看着沐芸一句一字道:“你记住,你的弟弟,就只有沐清,他是清河小郡王,是你的同胞兄弟。”
“海氏很快代替了我母妃,或者说,只是她太过霸道,未曾让我们看到海氏,母妃死后,海氏什么都做的极好,我和南伯都挑不出错来,清河郡的百姓也很快忘记了那个曾教她们医术的女子,提起沐王妃,都只记得海氏了。”。
“麻衣,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健忘之人,今日清河郡的人尊我、尊沐清,不过是因为母妃为自己博来了正妃之位,又为沐清挣来了阴珠郡王的名号。若是有一日,他不再是小郡王,过不了多久,世间就再无阴珠了。”
沐芸抬头看了看外面:“所以,我要为他守住这位置,直到我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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