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文院杂文琐案

我不是

    
    我不是什么千古第一才女,从来都不是。
    我只不过是一届平庸女子,仅此而已。
    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我只能说算得上是一个多余的女子,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
    真正的才女,应该是善解人意的,但我不是,我一点都不善解人意,甚至,我曾经还写下过“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的诗句来为难我自己的夫君。我做不到那么的善解人意,所以,我配不上才女的称呼。
    真正的才女,应该很在乎自己的形象,但我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生活状态是“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看啊,一个如此不在乎自己形象的女子,又怎配得上“千古第一才女”的称号呢!
    真正的才女应该十分的体贴别人,但我不,那一年,曾因为自己的原因,“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扫了朋友们的兴,谢绝了他们的好意。看啊,我做不到体贴关心我的酒朋诗侣,就那么生硬的拒接了他们,所以,我做不到你们想象中的体贴,我不是真正的才女。
    真正的才女应该会理解他人,但我做不到。当我试问卷帘人,得到的却是海棠依旧的回答时,“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我却在心底默念“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我应该也是怪她不懂我的吧。所以,我不是什么千古第一才女。
    真正的才女应该是很守规矩的吧,温柔贤淑,应该都不会饮酒吧?所以啊,我真的不是什么才女。我极喜欢饮酒。“昨夜雨骤风疏,浓睡不消残酒。”“酒后更喜茶团苦。”“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是啊,我多喜欢酒啊,又怎么是内种才女呐!
    我真的不是什么才女,从前不是,岁月之后仍然不是。当时的时候,女子不该像我那么锋芒毕露。可我却做出过休夫的事情。“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何止是晚上有风,是晚年的风也开始吹了起来。或者说是千百年来,这风就从未停过。做出如此出格事情的我,怎么能配得上才女的称呼呢?
    真正的才女,应该是很在乎自己的名声的吧。但我真的,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东西。如果在乎这些东西,我又怎么可能会写的出“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句子,让后人议论至今呢?看着那群人揣摩不透这句话的心思,旁人的评论流进我的耳中,我会做的,永远都只有微微一笑,置之不理,抛之脑后。看他们争来争去,仅此而已。
    才女,才女,自然是要有才才可以。如果真的是才女,又怎会连嫁车都不会呢?当时,那一次面圣,他告诉过我,什么可以先丢,什么可以之后丢,什么永远都不能丢,偏偏就因为我,我的无才无德,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其实那些文物。不仅仅是一些文物啊,对我来说,那些东西承载着的,是我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是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所有的回忆很美好。是啊,都丢了,回忆也丢了。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就连为我们传递书信的鸿雁也找不到了。
    真的不是什么才女,我却连皇上都怨过,你知道吗?我写过怨王孙。“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后来,那个生我育我养我的北宋,就那么亡了。跟着皇帝一起逃亡,颠沛流离,家破人亡。
    我这一生,做过太多出格的事情,为难别人的事情,英雄气概的事情,后人议论纷纷的事情,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不是什么才女。
    我不是什么千古第一才女。
    辗转间,千百年已过,那些云在天上飘了几百年,那风也在世界吹了几千年,吹散了千年前的恩怨情仇,见了千百年间的荣辱兴衰。我在这一片沃土上站立了几千年,千百年,世界早已变了模样。
    我轻挽衣袖,欲以风为墨,时光为笔,在云上写下千年时光,却怎奈笔墨淡了,只写下了这匆匆似水流年。
    千百年来,是人让我只能以愁容站立在世界之上,我累千百年间。回首,放眼千百年间,世人对我的褒贬不一,议论纷纷,他们一直在争来争去,我想笑,但我不能,因为千百年来,世人给我烙上了了愁容满面的枷锁,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有笑的。我想正一正面容,不再被愁苦缠身,但,这千百年的枷锁太过沉重,撑起这个枷锁早已耗尽我所有的气力,我早已没有力气动弹,我累了,作为我自己,作为李清照,累了。
    千百年啊,从不曾有一瞬,以李清照的身份活着,意难平,真的,意难平啊。
    奴家易安,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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