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时间到了,魏恒刚将药上完,陆婠仪便被萧逸笙丢到了座位上,陆婠仪晃到伤处,再疼也不敢多言,咬牙忍着,抬头看萧逸笙。
萧逸笙冷着脸,喊来莫尘:“将魏太医送回去后即刻启程,加快速度。”
莫尘领命,带着魏恒离开。
而另一头,晚歌浑浑噩噩地走回了杨婍玥那处,钻进了马车里。杨婍玥见她回来,问道:“姐姐,是出了何事,可是陛下的事情?”
晚歌轻轻地摇摇头,随即又点头,她双目放空,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杨婍玥疑惑,注意到晚歌泛红的眼角,妆泪阑干,她有些着急,凑近看晚歌:“姐姐!究竟是怎的了?”
晚歌慢慢地看向她,忍了几时的泪还是滑了下来,她茫然地看着杨婍玥,萧逸笙跟杨婍玥在一起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
她先前知道萧逸笙会时常去找陆婠仪和杨婍玥,但他从未留宿过,她便存有一丝侥幸……
即便晚歌设想过,设想过他会和别的妃子…但她如今见了,她依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杨婍玥一直在说话,但晚歌脑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杨婍玥碰上了她的手,晚歌便似受了惊吓般抽了回来。
杨婍玥愣住了,自打与晚歌交好以来,晚歌从未有哪一天, 用这般陌生的目光看着她。
“…皇后姐姐?”
晚歌看着杨婍玥,想起,这些宫妃还是她亲自选给萧逸笙的呢,哪一个不是才貌俱佳,她和萧逸笙又是如今这样,又何来的身份去指责他移情别恋。
是啊,她是皇后…自古以来,皇后就是要这样的,宠辱偕在,她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吗?
马车渐渐动了,模糊的视线随之晃动,她又想起曾经某个时候,她朝萧逸笙抱怨:“那萧郎可成了好多人的郎君了。”
萧逸笙那时怎么说的呢?“只对晚歌一人痴情。”
现在到底是不同了,晚歌心道,纪晚歌呀纪晚歌,你到底为什么觉得,你是特殊的那一个?
晚歌缓缓垂下眼来,用手帕拭去了泪:“……莫要再问了,就此为止罢。”
杨婍玥知道,晚歌又对她设了一道屏障,而她再想越过这层屏障,恐怕难了。
杨婍玥沉默了片刻,还是补了一句:“臣妾从未对不起姐姐,皇后姐姐信则信…不信也罢。”
晚歌没有说话。杨婍玥心中难受,坐远了一些,让晚歌冷静冷静。
她不知道晚歌看到了什么,但约莫也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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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下来后,剩下一段路便需要徒步走去,晚歌作为皇后,祈福时按照规矩,需得在皇帝的身边。晚歌收了收情绪,还是决定先走去萧逸笙那处。
萧逸笙看车停了,准备自己下车时,陆婠仪又喊住了他:“陛下…”
萧逸笙回头看她,陆婠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臣妾该当如何?”
萧逸笙道:“留在车上罢,不用下来了。”说罢便要走,陆婠仪忙扯住了他的衣袖:“陛下!臣妾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的,若苍天看见臣妾这般过门不入,定然觉得臣妾不够心诚,到时候若是降不了雨,臣妾对不住万千百姓!”
萧逸笙道:“嗯,在理,那你去,朕喊你的婢子过来扶你。”陆婠仪又道:“陛下……臣妾未带婢子前来。”
萧逸笙已经下车去了,正好撞见了晚歌。他一怔,晚歌呆呆地看着他,福身道:“陛下。”
萧逸笙匆匆颔首,道:“你……”
陆婠仪在马车里,听到了晚歌的声音,她赶紧喊道:“皇后姐姐!皇后姐姐可否扶一下臣妾?”
萧逸笙彻底恼了:“莫要再胡闹!皇后不是你的婢子,你怎——”
“无碍,臣妾来扶她罢,”萧逸笙愣住,看向晚歌,晚歌低声道:“婢子…臣妾原先不就是做这个活的?何况,皇后照料一下受伤的宫妃没什么不妥。”
“……”萧逸笙沉默了,又想起陆婠仪说的那些,一甩袖,不管她了:“既你执着如此,朕也无话可说。”
晚歌点点头,道:“陛下先去,臣妾尽快过来。”
萧逸笙张了张口,但终究什么也没说,跟莫尘吩咐几句,走了。
莫尘传令下去,众人纷纷下了车,各自做起准备。
晚歌掀开车帘,向陆婠仪伸手:“妹妹当心些,下来后本宫扶你过去。”
陆婠仪暗笑一声,将手搭了上去,却没有按晚歌说的慢慢下车,而是直接跳了下去,晚歌踉跄几下,才勉强扶稳了她。
陆婠仪便阴阳怪气道:“姐姐呀,若是做不好又何必勉强,换个婢子来多好,姐姐娇贵得很呢。”
晚歌没有心情和她争辩,道:“眼下没有婢子闲暇来扶妹妹,还望妹妹容忍这一段路。”
晚歌扶着她走,陆婠仪忽地灿然一笑:“真是谢谢姐姐宽宏大量啊。”
晚歌低头走着,没有理会。
陆婠仪凑到她耳边,恶意地问道:“很难受罢?看陛下那么宠爱我,姐姐心里头难过死了罢?”
晚歌的步伐一顿,随即又接着走:“看陛下宠爱妹妹,姐姐心里替妹妹高兴。”
陆婠仪冷笑一声:“姐姐挺会忍的?”
晚歌扶着她,加快了脚步,想快点带她进寺庙去,就能把她交给别人。
“别急啊姐姐,”陆婠仪用力地按了按她的手,道:“若是我一不小心摔了还是扭了,姐姐该当何罪呀,猜猜陛下会不会生气?”
萧逸笙当然不会为了陆婠仪对晚歌怎样,陆婠仪只是故意这样说说,试试晚歌的底。
从前的晚歌可能不信,但晚歌现在信:“那还请妹妹好生走路,莫要再伤着了,本宫担待不起。”
陆婠仪笑了起来:“姐姐真是有意思,嘴上客客气气的,我看姐姐倒是恨极我了。”
晚歌没有回话,眼看就要进灵祈寺的大门了,后面一段路是长阶,她若有看到谁,便可以将陆婠仪交给旁人照料。
陆婠仪看了一眼长阶,直通半山的灵祈寺,她笑道:“这么长的台阶,若是摔了…”
晚歌转头看向陆婠仪,颤声道:“你能不能别再说了?”
晚歌拉着她走了几个台阶,四处张望看有没有人可以替她扶着陆婠仪的,人虽然多,但晚歌在宫中见过的人并不多,何况大多数时候都在禁足,眼下看到一群人,有些甚至都不知道她是皇后,熙熙攘攘地往上走去了。
这时,晚歌忽地感觉手上扶着的力度不大对,她忙转去看陆婠仪,陆婠仪倾身向后倒去,晚歌一惊,用力拽住了她。
陆婠仪站稳,哈哈大笑:“皇后姐姐是觉得臣妾要摔下去了?”
晚歌冒了些冷汗,怔着看她。
陆婠仪看着晚歌,收了笑:“臣妾不傻,这里这么多人,一人一句实话就能让臣妾万劫不复。”
她盯着晚歌,低声道:“但是姐姐,总会有那一天的,姐姐可要当心,休怪妹妹没提醒姐姐。”
晚歌同她对视着,忽地觉得陆婠仪有些可怕。
此时,晚歌看到了人群中的林欢愉,她把林欢愉喊过来,将陆婠仪交给她,稀里糊涂不知道吩咐了什么,便加快脚步往寺里去。
陆婠仪冷眼地看着晚歌离去,林欢愉扶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晚歌的背影。林欢愉怯怯地问道:“姐姐,走罢?”陆婠仪看向林欢愉,笑道:“你猜,她心中该有多恨我?”
林欢愉不知发生了什么,低着头,没有回答。
陆婠仪低声喃道:“她嫉妒我,嫉妒得抓狂……她越嫉妒,我越要让她看着。她当初扇我的那几巴掌,我要让她一点一点偿还。”
晚歌失魂落魄地走进寺内,莫楠等在门边,见到晚歌便拉着她走:“娘娘快些,时辰快到了,陛下在住持屋内等待娘娘,兄长让我来接娘娘。”
晚歌点点头,跟着莫楠快步走着。登上石阶,穿过长长的堂廊,待晚歌推门进去时,看到萧逸笙坐在木桌边,一位衣着朴素的长者坐在另一侧。
晚歌看到萧逸笙,怔了怔,长者已然站起身来:“想来是皇后娘娘,老衲这厢有礼了。”
晚歌朝他福身,看长者身着素青色长袍,身披旧袈裟,一手执杖,一手佛珠,便柔声问道:“不知怎么称呼师父?”
老者弓着背,朝晚歌点头:“贫僧谨悫。”
萧逸笙看着她,良久,他站起身,朝谨悫方丈一礼:“既皇后已到,时辰也差不多了,劳请方丈指引。”
谨悫方丈点点头,屈臂横摆道:“都已备好,陛下,请。”
方丈在前头走着,晚歌和萧逸笙并行跟在身后,二人一语不发,三人静静地走着。
谨悫方丈出了声:“陛下同皇后可是生了什么嫌隙?”
二人一怔,晚歌垂下了眸,萧逸笙低头瞥了她一眼,道:“住持何出此言。”
谨悫方丈笑了笑,道:“寻常夫妻若不恩爱,便会貌合神离,久而久之一拍即散,陛下和娘娘不同,面和心和却默不作声,倒像是吵了架。”
萧逸笙看向方丈的背影,道:“是吗,住持慧眼。”
谨悫方丈没有回头,道:“阿弥陀佛,不知老衲此言合适与否,陛下和娘娘有话当好好说清,既是恩爱,莫要走散了。”
晚歌心道,可是师父,若已经走散了,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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