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清军大营,容保和高晋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哨子声,往常打起来的时候炮火齐鸣枪声不断,就算再多人一起吹哨子,声音也传不出多远,但是现在大雾弥漫,为了迷惑奉天军,今天清军甚至没有开炮,在头一天晚上就在营地里彻夜通明,载歌载舞杀鸡宰羊的。
总之,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我们要趁着这场大雾放松休整一下了的气氛。
而实际上,两万多大军在前线人吃马嚼,后方高晋从江南士绅们手里扣出来的那点银子每天哗哗如流水一般淌出去,高晋容保能容忍休整一天?
别说一天了,半天都没可能!
而现在正是大军趁雾气弥漫而摸近朱贼阵地的时候,这哨子声岂不是一下坏了大计?
“本官不是下令严禁大声喧哗了吗?谁不要脑袋了!”
高晋怒了,他是最不想拖延战斗的,早一天结束他身上的担子就能早一天卸下,而不是在这里继续苦捱,两江总督本是个举足轻重的官职,然而现在的高晋确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尤拔世的奏折递上去乾隆肯定是看过了的,但是没有任何风声漏下来,以高晋对乾隆的认知,他绝不是大度的人,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让他高晋戴罪立功,只要能平定了朱朝先之乱,盐引亏空的事情便能大事化小,从宽发落。
可若是不能?
高晋想了想他入朝为官以来见过的衮衮诸公们的下场,不由得不寒而栗,乾隆奉行的御下标准是贪可以,但是必须要能做事。
而且一旦有一件让乾隆不满或者记恨在心里的事情,在你还能为他效力有作用的时候,乾隆或许不会把你怎么样,可以后你就得提心吊胆一辈子,就像江宁城里西洋和尚说的一个故事,头顶悬着达摩克里斯之间一样。
“高大人,开炮吧,既已暴露,不如趁大雾弥漫发起猛攻,若成则成,不成则也能予贼以痛击,至多不过五日,此城必下!”
容保慢悠悠的洗了把脸,他对此战胜券在握,自己所率大军是奉天军的十倍还多,内外围困,还有两百多门大炮助阵,大雾偷袭不过是想尽快结束战斗,如今暴露,也不过是多费些力气罢了。
高晋眼神阴鸷,本来能今天就结束战斗的,现在看样子又要拖上几天,两万多大军,每一天都是上千两银子的花销,粮食弹药饷银等等。
再者战胜之后的论功行赏也是少不了的。
“容大人自决就是,总之我只一句话,银子打光了你我可就不好过了。”
容保微微一怔,看向高晋,他大抵明白高晋说的是什么了。
灭了朱朝先,乾隆肯定会秋后算账,到时候没有银子上下打点,托人说好话,虽然不至于一撸到底甚至处斩,但贬官肯定是会的。
不过这贬官里的文章可大了去了,他们两个在江南做官多年,这里是天下最富,贬到别的任何地方肯定都没江南舒服,不过内地如山东、江西和西南西北贫瘠之地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容保思索片刻,重重点头:“我清楚!”
大雾下的阵地中。
“咦?你们怎么回来了?将军不是...哎?你们!”
“嗖!”
刘能眯起眼睛,松开弓弦一支箭矢飞射向雾气中的一抹黑影。
而在他身后,是微微欠身手持短刀反冲清军阵地的奉天军士兵,要说谁最熟悉这片地方,莫过于奉天军了,饶是在这大雾弥漫的情况下,也能凭着记忆摸到吴长涵所说的火炮阵地。
“大将军!”
吴长涵正带着自己的手下操持着火炮,因为不熟悉这些大炮,也没来过几次火炮阵地,吴长涵摆弄了半晌也没打出去一炮。
所以,当看到从雾气中走出的朱朝先和他的奉天军时,吴长涵立刻凑上前来。
“刘能,带人过去开炮,制造混乱咱们准备撤退!”
朱朝先凝视着吴长涵,对刘能说道。
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而趁着刘能带队去操纵大炮的功夫,朱朝先也命令手下士兵立刻换上清军衣服,在这种天气,在周围都是清军的情况下想突破高晋容保的重重包围,如果还穿着奉天军的服饰就太蠢了。
“所有人听令,准备战斗!”
采石矶以北的马鞍山城外,距离清军阵地十里处,马括放下望远镜,神色严肃的说道。
在他一旁跟着一起放下望远镜的朱移山有些犹豫:“马大哥,大雾弥漫,也没有战斗的迹象,这样做会不会太莽撞了?”
马括猛然回头,眼神意味深长的盯着朱移山看着,半晌,他回过头,指着马鞍山的方向。
“听!”
“...”
朱移山竖起耳朵,过了一会仍然是鸦雀无声,他不禁目光斜视起马括来。
“轰!”
突然,一声炮响,朱移山一个没站稳,差点滑倒,而紧接着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开炮声。
“鞑子动手了?!”
马括啐了两口唾沫在手上,没有回头:“围困这么久,今个趁着大雾,大抵是要开始总攻了,大将军势必在今日突围。”
说完这些,他转身对手下士兵说道:“所有人听着!大将军即将突围,我等追随大将军一路至此,剪了辫子杀了官军,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
“拼死一战,救出大将军一人赏银十两!”
马鞍山城外阵地,匆匆接到了城东城西守军稀少的报告后,高晋和容保对视一眼,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开炮的命令还没下达外面就响起了炮声,而从帐外传来的震动来看,这炮分明是向自己这边开的!
“有内鬼!”
“朱贼全军而出,突围来了!”
随着高晋和容保的反应,处于大雾中本待在各自阵地上的清军开始行动起来。
然而他们得到的方位在大雾中显得颇为乏力,更何况朱朝先在开完炮后立刻就带上了换装清军衣服的奉天军一路向南,直奔当涂城的方向去了。
一路坑坑洼洼,朱朝先腹部的伤口再度撕裂,鲜血不住的往外渗,他咬着牙身体微颤几度昏死过去,依靠刘能背着才走出大雾弥漫的堑沟阵地。
日头渐渐升起,当奉天军走出阵地的时候,大雾也逐渐散去。
“你们是哪个营头的?怎么...是,是长毛贼,是长毛贼!”
刚一出来,就碰上了,一队正在紧急调动的清军,朱朝先勉强睁着眼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然后便昏迷过去了。
“速寻马括,移山,渡江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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