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无疆

    
    从正午一直喝到黄昏，二人已饮下百坛，直到现在，陈豹的神态才呈现出醉酒之人该有的样子。
    他通红着脸，用手抓起一块酱牛肉，塞进嘴巴，吱吱的嚼着。
    酱汁从他的嘴角渗出，快要流到了脖子上。
    罗飞呵呵轻笑，丝毫不介意陈豹的吃相：“慢点吃陈兄，到我罗家，可没人和你抢，管够！”
    他拍了拍胸脯，做出保证。
    咀嚼了半晌，陈豹抄起手边一掌可控的小酒坛，大口饮酒。
    咕...咕...咕～
    “啊～”
    他吐出一口火焰，大手抹去嘴角的污秽，将酒坛顿于案上。
    “痛快！”一声呼嚎，陈豹的头重重一沉，状似昏醉。
    “陈兄，陈兄？”罗飞唤了两声，仍未见动静。于是，他便想伸手去拍。
    可他的手还未及跟前，陈豹就猛地一仰头，直视罗飞！
    瞳孔里，说不尽的沧桑，并隐含着一丝怒意。
    “罗飞，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亲手屠尽自己的亲族！”
    “什么...”罗飞完全没想到，陈豹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他愣了一会，旋即回神。
    脑袋里也开始思考陈豹的问题。
    “你是说，亲手将自己的族人全部杀死吗？”
    “正是！”陈豹此刻，无比的认真。
    昔日，他亲眼见证自家族长，将自己的亲族屠戮。
    现在，他酒意散漫，愁情，不由得涌上心头。
    正好罗飞在此，他身为江南一线大家族罗家之主，是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罗飞，我当年本是陈家一族老，却亲眼见证自家族长勾结魔道中人；为了提升修为，他不惜杀害陈氏一族满门！
    你说，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陈豹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想当初，他也是锦衣玉食，权倾一方，陈家家主待他，还算不薄...
    “你是一族之长，这个问题，你最有发言权，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陈豹神态酸楚，悲情溢于表面。
    罗飞思考良久，重重一叹：“或许...他也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心酸历程！”
    “哦？”陈豹瞬时疑惑。
    “你的族长，我不知道，但是以我的角度来看，屠戮自家族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出的事情！”罗飞背着手，脚步悠悠，在堂中来回踱步。
    “我落生在罗家，受罗家环境的熏陶，自幼便懂得隐忍二字，城府颇深。
    我有兄弟十八人，但他们无一不想至我于死地！
    为什么？
    因为罗家家主，只有一位！
    因此，我们互相争斗，相互残杀，只为争夺家主大位！
    最终，是我获得了胜利～
    但是...
    我从中却丝毫没有体会到快感！
    有的，只是无尽的重担！
    伴随着我在罗家的地位越来越高，这份担子，便越来越重！
    直到现在，我已成罗家之主，罗家在江南，也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可是我的心，却越来越孤寂。
    罗焱的死，让我黯然神伤，无比愤怒；为此，我不惜得罪吴家，杀他族老。
    为何？
    除了罗焱与我私交甚密以外，还有家族的重任！
    我不报仇，罗家在江南将无立身之本，旁人会说我罗家软弱可欺！”
    说到这，罗飞凝视陈豹：“罗志也一样，我不去攻伐你南原山，世人就会说我罗家是软柿子，任人宰割！
    至少，我得去做！
    至于成败，那是另外一回事！
    ......
    顿了顿，罗飞继道：“你我现在虽傲立江南之巅，表面上风光霁月，意气无限，但背后的痛楚，经历的心酸，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现如今，我们各自都背负着家族的使命，我背负着罗家，你背负着南原山。
    你我都应该明白，身处这样的位置，有多么不易。
    世人总说我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无不畏如蛇蝎，可殊不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为了大义！”
    仿佛被陈豹勾起了心绪，罗飞的神色，也渐渐踌躇。
    他重新坐回陈豹对面，深深叹息：“陈兄，你应该是理解我的。
    其实我们，都一样！”
    陈豹重重点头，情绪被共鸣：“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是啊，所以说，屠杀自家族人这种行为，是需要莫大的勇气！更需要一个坚定的意志！
    这比守护家族，要难千百倍！”罗飞从另一个角度，为陈豹分析出答案。
    陈豹陷入沉思：“哪又是怎样的意志，可以使他做出如此人神共弃，猪狗不如的事情？”
    罗飞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为了提升修为而屠戮亲族只是表象，在表象背后，肯定隐藏着更深的答案。
    提升实力，也是为了更好、更快的达成目地。
    这是他的选择！”
    “可是这种选择，却伤害了无数人，更伤害了我！”陈豹紧握拳头，不愿理解！
    他心中的仇恨在罗飞的解释下反而愈演愈烈！
    “不管怎样，我都要找到那个老贼，亲手杀之！”
    “当然，这也是你的选择！”罗飞宽慰道。
    二人眼神再次交汇在一起。
    这一刻，他们心中，看待对方又多了点什么...
    是理解？是包容？还是更加仇视？又或者是欣赏？
    或许都有？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可能就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黑夜降临，风声，吹乱了树叶，家主宅的大门，也被掀开。
    “族长大人，春又生求见！”管家罗忠，走了进来。
    罗飞心念一转，看向门口：“春又生？他来干什么？”
    与此同时，陈豹的心神，也被牵引住。
    他知道，春又生，便是苏谋在罗家的化名。
    堂中沉静一会，罗飞想了想，旋即问道：“今夕是何夕？”
    罗忠拱手回答：“江南历，六月初！”
    “原来如此...”罗飞心中多了一丝明悟。
    去年的这个时候，是苏谋提出为罗鑫、罗志守墓的时候。
    算一算时间，一年之期，当满了。
    “知道了，让他进来罢！”
    “是，族长大人。”
    门被关上。
    再打开时，苏谋便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族长大人，陈大当家！”他躬身施礼，神采奕奕。
    罗飞点了点头，看向陈豹，介绍道：“这是我族春又生，陈兄应该还记得，当初就是他，为我做的说客。”
    “当然记得，苏...春又生小友，来我南原山数次，白纸黑字契约能够签订，便是他从中为你我两家跑腿。”
    “嗯...既然来了，那就说吧，找我何事？”罗飞对苏谋说道。
    “回族长大人，小人已突破四品修为！”
    “什么？”
    听闻此话，莫说罗飞，就连陈豹，都惊讶的说不声来。
    “四品修为？此话...当真？”罗飞震惊道。
    “千真万确！族长大人可查！”苏谋淡然一笑。
    “果然江山辈有才人出，苏谋兄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修成了四品灵者，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陈豹在心中暗暗夸赞。
    表面上亦是流露欣赏：“罗飞，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呵呵呵...哈哈哈！”先是轻笑，后又仰天大笑，罗飞喜形于色，“好好好！四品修为，好啊～
    不用看了，修为高低是隐瞒不住的，你若撒谎日后露出马脚，也是自取其祸，你春又生，不是此等蠢笨之人！”
    “多谢族长大人信任！”
    “嗯...”罗飞沉吟一声，说道：“你今日前来，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不错！
    对了，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你是为了族老权柄一事来的吧？”
    苏谋笑了笑，没有丝毫掩饰：“守墓之期已满，小人今日又突破到四品修为，特来告知族长大人，同时也是为了当初的诺言。”
    “嗯，理应如此！”罗飞没有介意。
    苏谋的突破，也让他心喜。
    作为罗家族人，罗飞麾下又多出一名得力战将！
    “余青蓝呢？她怎么没有与你同来？”
    观望一下四周，罗飞没有发现余青蓝的身形，不禁疑问。
    苏谋拱手：“回族长大人，她今日也在冲击修为，恐怕明日就会突破到三品高境，因此，延误了一阵。”
    “这样啊...也好，你们都是天纵之才，未来必是我罗家的弄潮儿，是得尽快成长！”罗飞夸赞一句，便不在纠结余青蓝。
    在苏谋的光环笼罩之下，余青蓝三品高境的冲击力度，被彻底掩盖下去。
    罗飞起身，笑容满面，对苏谋震喝：“春又生听令！”
    “属下在！”苏谋跪地，心头颤动。
    因为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罗飞从灵体内，唤出一块紫金令牌，高举手中。
    “从即日起，我便任命你为罗家族老，授族老令牌，掌管罗家城卫队！
    在职期间，你需尽心尽力，为家族恪守职责，不得有误！
    如若不然，我将收回令牌，并以族法  论处！”
    “属下春又生，接令！”
    唰！
    破风声呼啸，紫金令牌落入苏谋手中。
    至此，苏谋正式成为罗家族老，享受族老大权及其福利待遇。
    苏谋身躯震荡，激动难耐。
    “春又生，这里还有一块令牌，你将它转交余青蓝。”
    苏谋回过神，伸手接之。
    这是一块金制令牌，有八个边角，上面竖刻着金灿灿的字样——
    罗家城卫队，副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