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剑图

    
    行走于小镇溪涧的江尘，在听到声响之后转头看去。
    他远远看着那场突然起来的大战，也是唏嘘不已，原来那个教自己扎纸的老人这么强，他虽然不知道其中恩怨情仇，但是他知道世间事本身就不是黑白分明的，更何况这个世道本身就是乱世呢？
    若单独以非黑即白的目光审视一些东西，往往会形成毫厘之差，千里之别的大缪，害人害己而已，若是以前的江尘虽然隐隐约约早就知道幕后有人在拿自己当棋子，但是未必知道以前的人会像看戏一样看着自己，但是在经过马车上金杏一事后，他越发小心行事，万事由心头起波澜，江尘的心湖开始被那盏明灯照得越发亮堂
    他行走于溪涧之间独自观看着那场惊天大战，于此同时他开始不断的收拢自己学到的所有道理，最后他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江尘先随便写了自己的名字，来试笔，每个字都是一板一眼的木讷。
    即便会画符的江尘，学会了那些，云纹龙章的符字，但是如今他写字依旧一板一眼，能看，但是绝对跟书法二字半颗铜钱的关系都扯不上。
    他书写的字是东胜洲乃至这座天下都在书写的小篆文，一笔一划很慢但是往往还是难得工整二字，但是江尘写得很用心。
    当感觉润笔恰到好处后 他开始想自己从小到大学过的道理，好听的话，第一句是母亲说的：“好好活着。”
    第二句还是母亲说过的：“欠人家的就要还，这没什么不对。”
    第三句是：“母亲此生只对不起江尘你，对这座天下问心无愧。”
    第四句是小镇阿婆的：“只有不掉到沟里走慢点没关系的。”
    第五句是阿婆指着小镇人说的：“天道好轮回，你们不给人家好活，将来人家凭什么对你们心存善念，杀人者自杀，恕人者自恕，须知福祸无门，唯人自招，生死自负啊！”
    第六句依旧是老妪说的，那时的老妪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他躺在床上依旧满眼从容的看着江尘好像回忆起了很多往事：“阿土！这个世道没那么好，尤其是女子天生的劣势让她们在这个乱世履步为坚，她们被大势所裹挟，身不由己。越漂亮的女孩子越是这样。所以啊！以后在江湖中遇见这样的女孩子就多担待点，毕竟一个女孩子能坏到哪里去呢！不过啊！也要放亮眼睛别被一些下作手段算计了，不要因为是个女人就心软，毕竟还有一句话叫，虎毒不食子，最毒妇人心。”
    老人还想一一说过，但又是善待又是不要心软，把孩子听糊涂了。
    老人看了不经忧心，默默想道。的确这个世道很复杂，很多道理都不是口头能说清楚的。她真想把小男孩的脑袋扳开，将一些道理灌进去。因为她时间不多了，但怎么可能呢?
    于是温柔的摸了摸小男孩。算了你还小，以后遇到再说吧！
    其实没有人知道那句话也是江尘，在出小镇愿意救那个起先祸水东引于他的高语仙的原因，江尘这一路好像就是在履行这些道理，只是他不自知而已，在事上练好大的道理。
    第七句话是在江月第一次离开，自己要阻止所以和红妆要打林云时，被林云挥手就动弹不得时，林云说的：“你如今还小，须知不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凡事量力而行。”
    第八句话是自己第一次上山，看林云那些子乖小说时，林云在外看天时说的：“世间没有人不该死，没有人不能死。”
    第九句：“将心比心就是圣心。”
    第十句：“此心不动，随机而动。”
    ……
    此刻的江尘全身心都放在练字之上，似乎外界发生的事全部和自己无关一样，他只是顺着自己的内心去写那些还记得，还能想起的道理。
    又像是跟人较劲，隐隐约约江尘觉得天地之间有一股气就此萦绕自己耳畔再入心间，江尘缓缓闭上眼睛，内心无比愉悦，仿若有人于天上高声言语：“浩然七气志气始生，浩然正气焉敢不来。”一句话振聋发聩。
    ——
    千里之外有个光头和尚，当即睁眼，一瞬之间他浑身冷汗七窍流血，他哭笑不得：“林云他还那么小你居然就告诉他这世界上没有不该死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他少年时就有过一次求死境遇吗？即便后来有所改变，但是面对后来将要发生的事，他也可能就此做出大逆不道的举动，你林云怎么敢教他这些。”
    片刻之后和尚冷静下来，他任由七窍之中血洗流淌，他哈哈大笑都快笑出了眼泪，不愧是我以前的先生，你是早就算到我会算计他，早已经算到了那个小姑娘的死，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算到了彭子琳的死，所以所谓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是你借彭子琳的口讲出来的对吧！
    他一时间声嘶力竭，泪流满面：“林云你他娘的算什么圣人，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老无赖，有你这样的先生老子倒了八辈血霉，你做弊。”
    这是老人当了和尚之后第一次道心不稳破口大骂，这一次吃掉江尘的计划他还是落空了。
    ——
    在东冥镇的望海山之上，有个青衫儒冠的中年人，露出一副欣慰的笑容：“你小师弟还这么小，你给他布这样局，连那些老王八都得死在其中，你叫你小师弟怎么解，不过李行道你还是错了，那句话并不是我借彭子琳的口说出的，而是人心的良知自行开的口，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说的就是良知，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这个儒家圣人已经很久没有露出如同老狐狸一般都笑容了，远在千里之外，他却一直看着自己弟子写的每一个字，他哈哈大笑：“这就对了嘛！我的事上练怎么可能有错，嗯？这字可是真好看啊！”
    林云看世间万物皆只看心湖芥子，看人的字也只看其间自然流露的心气，所以啊！林云所说的好看还真跟江尘写出来的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片刻之后林云收回视野，再看东冥镇依旧满脸从容，东冥镇何尝不就是叫龙场，是林云学问的渊薮。
    他三万年前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不是没有理由的。
    ——
    在陆水镇，一处人间看不见的地方，一个老人看向下方满脸见了鬼的模样，他可是一直觉得这一关将是江尘最险恶的一关，但是哪里想到江尘这样简单的就过了。
    他不由得也是啧啧称奇：“反倒让李行道那个老秃驴吃了一个闷亏，不愧是心圣还是这么护犊子。”
    但是瞬间他又喃喃自语道：“不对心圣居然没有事先安排过，那这小子凭什么过这一心关，这简直匪夷所思。”
    其实他不知道的事，江尘从来没有对彭子琳的做法内心生出过芥蒂，他反而会觉得这才是人嘛！，以至于当彭子琳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出了他自己的恶性，尤其是说出来那句发自内心的大实话：“有些人有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时，跟江尘产生了共鸣。”
    以至于让江尘觉得合情合理。
    老人不由得看向身边那个还在看着镜花水月中的写字少年的弟子道：“徒弟啊，你刚才不是很担心吗？怎么现在对那个小子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过关了，好像半点不惊讶。”
    杨子衿此刻眼中精神奕奕，他没有理自己师傅，老人不由得有些气馁，看什么看，就那几个蚯蚓爬的烂字有什么好看的，但当他转身时，也给吓了一跳，因为江尘最后一句话是：“从出生起我便独自照顾着历代星辰。”
    老人勃然大怒：“狗日的林云，你他妈乱点鸳鸯谱，是男是女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把老子徒弟算计进去了，我干你娘。”
    这也是老人在林云当年造访神农鼎后这种毫无敬意的破口大骂林云。
    可是这时杨子衿抬头道：“师傅这句话是我告诉他的，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好听吗？”
    老人抓耳挠腮：“好听，好听个锤子，徒弟，等回了神农鼎老夫立即给你斩断那一丝神魂牵连，这种心神牵红线手段，老夫一刀就给他斩断了。”
    老人始终虽然没有发现自己徒弟内心深处的细微牵连，但是他觉得肯定是那个手段通天的心圣做的，不然自己不可能发现不了，而自己弟子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么个凡体凡命的毛头小子，这傻小子他觉得给心圣做徒弟，没什么大的前程，那么他会很高兴，但是要拐走自家徒弟，那就真的配不上了。
    甚至他都在考虑要不要，偷偷的一巴掌拍死这个小王八蛋了。
    哪想这时杨子衿开口说话了：“师傅你知道为什么他能过这一关，我会觉得理所当然，半点不奇怪吗？”
    这时老人才静下心来，小心问这个被人算计了的苦命弟子，眼中满是慈爱，下意识的便问：“为什么。”
    杨子衿笑道：“如果江尘只是一个坚守正义，不懂时事的烂好人莽夫，那么即便我早早的就猜到他是心圣的弟子，我也不会跟他走这么远的路，因为他身上没有什么道可观。”
    老人越发听得精神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