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默处得了消息的袁亮,赶紧前往客运站寻人,大半天下来,却是人影也没见上。
吴凤英不识字,方言又重,很难与人沟通,从安市回甘南,坐大巴要倒三次车,她身上又没有多少钱,怎能让人不担心?
得知吴老太失踪后,朱思宇以及家中两老、程默、林知、朝阳,几乎全都出动,帮着寻人。
按时间推算,老太太出走不过半日,她目不识丁,这么短的时间里,很难走出安市。可一众人围着安市火车站、客运站分头找了一下午,依然无果。
先是闹着自杀,现在又闹着离家出走,朱思宇对吴凤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在她挺着大肚子,在汽车站寻了一下午后,终于安奈不住心中怒火,抱怨了一句:“一个快六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不是闹自杀,就是闹失踪,当真以为谁欠她的了!依我看,找不着也好!省心!你们谁愿意找,谁找!反正我是走不动了!”
说完,便一屁股坐到汽车站广场上的水泥花坛边,抚摸着肚子,生闷气。
朱思宇原就心直口快,说话有些不管不顾,加上前几日因为老太太自导自演的“自杀”大戏,让她和袁亮大吵一架,心中余怒未消。如今老太太又凭空消失不见,害得众人四处寻找,更生抱怨,随口就来了这么几句。
这话,原是她一时气愤说与程默听的,不想恰好被从火车站赶来与她们汇合的袁亮听到了。
“朱思宇,你什么意思?背着人后诅咒自己的亲妈,你还是人吗你?”
朱思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失言,会被丈夫听见。
袁亮没想到,平日刁蛮却不失良善的朱思宇,背后竟是这般恶毒。如此想来,上次自己出差,逼得婆婆自杀的事,并非仅仅因为老太太手里攥着二十万,却不拿出来帮他们买房的原因。
亏得他这几日一直觉得是自己误会、冤枉了朱思宇,一个劲儿的上门讨饶求谅解。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能挺着大肚子来这里寻人?亲妈?她是我亲妈吗?”
朱思宇自知刚才言语有失,不管怎么说,也不该说那句“找不见了更好”的话。可面对袁亮怒不可遏的质问,本能让她选择了为自己辩解。
袁亮没想到,原来他与朱思宇结婚这么久了,她却从未把自己的母亲当过母亲看!
“你不想来,就别来!既然你从不曾把她当妈看,那以后也不必了!”
袁亮的话说的很重,语气异常坚决。言外之意,自是与朱思宇分道扬镳。
听袁亮如此说,朱思宇一时泪如雨下,低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你们俩行了!思宇她不是那个意思!袁亮你也冷静点儿!思宇肚子里还揣着你的孩子呢!”
袁亮因为在气头上,误会了朱思宇的意思,程默可清醒着。她不过是在抱怨,吴凤英没有像母亲一样体谅过自己而已。哪里是不把她当母亲看。
“袁亮!你把话说清楚!‘以后也不必了’是什么意思?”
如今这情景,谁还能听进去程默的话?朱思宇更不可能了。
“‘以后也不必了’的意思就是:我们离婚吧!”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说着说着,竟然说出了“离婚”这样沉重的字眼。可看袁亮说这话的态度,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袁亮!”
在程默的认知里,袁亮不是如此草率、不冷静的人!她想劝他忍。
“好!离婚!”
还没等程默把袁亮安抚下来,朱思宇竟也决绝地说出了“离婚”二字。曾经奋不顾身,以死相逼,甚至选择与家人断绝关系的也要奔赴爱情的两人,竟然在孩子还没出世前,提到了“离婚”。
如果他们只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闹,程默甚至都懒于开口劝慰。可见二人今日决绝的态度,她只觉凄凉与落寞。
爱情,终究抵不过柴米油盐的斤两,人情世故的计较。
劝慰吗?她开不了口!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长着一百张口,也捋不清横亘在朱思宇与袁亮之间的种种纠葛。
淅淅沥沥的雨伴着程默原就矛盾的心,下个不停。
恍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出站口蹒跚着缓缓向自己走来。
“陈茉?茉,是你吗?”
程默怎么也没有想到,时隔二十多年,那个噩梦般的男人有一天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那佝偻的身躯,自带蜷曲的白发,以及那双浑浊又失神的眼神,错不了。
陈友福,竟然再次与她的生活产生了交集。
“你认错人了!”
程默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与克制。让自己表现的像个真正的路人,来与记忆中的魔鬼对话。
“不会……我不会认错人的……茉!你弟弟……他病了!他需要你,茉……陈茉……你听我说……你弟弟她需要你,你帮帮他……帮帮他好不好?”
佝偻的老者在后面追,落荒的程默在前面逃。
她要逃走,必须逃走!
什么弟弟,什么生病,什么需要她捐赠肝源……
这一定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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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家,程默第一反应是去对面找林知。
她现在只想拥进他的怀里,只想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只有他能给与她片刻的温柔。
可当她敲响他的房门,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高羽谦。
“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高羽谦还没开口,林知却拿着一沓资料出现在他身后。
结果林知手里的资料一看,竟是一沓自己曾经打算“人工受孕”的检查单,以及准备出国的申请表。
从林知愤怒又难以置信的眼神里,程默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林知……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你,我不是只想要生个孩子……我……”
虽然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但面对林知,程默还是忍不住想要为自己解释几句。
就算语无伦次,就算毫无逻辑。
“是吗?那你卫生间的排卵试纸,怎么解释?如果我们那晚真的在一起了,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国外养胎了?程默!你还真的……”
龌龊?卑鄙?令人恶心?
如果可以,林知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词语全数送给程默。
“我……”
程默,如今唯有沉默。
爱过,恨过,最后不过,一个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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