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到远远的便给伍沔使了一个眼神:咱们正儿八经的场外活动,是时候开始了!
伍沔自然会意,手上的话也不停,对这位热心大爷笑道:“哈哈,劳您老爷子关照。”
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举起那个碗在台前走了一圈儿顺便理了理思绪,这才又大声讲道:“诸位叔公伯嫂,偶这东西啊——确实不是这人间的宝!偶有一回上山砍柴,遇到一头白鹿,那鹿可白啊!偶看见了,那偶当时就得拜啊,求这鹿爷爷给偶一个发财的方子,偶一直想发财啊,嘿嘿……”
众人本来瞪大了眼睛正听着那《伍沔奇遇记》的故事,这会儿正听得入神,随着伍沔一抓后脑勺儿,那台下乡亲们也便一起哄笑起来。
伍沔这才又接着说:“那白鹿爷爷不理偶,偶直是跟着他老人家一路啊,兴许那鹿爷爷被偶聒噪得烦了,这才吹了一口仙气,他老人家头顶上的一根白毛可就落到了偶的手中啊。”
众人听得一时入了神。
那伍沔又道:“偶激动得浑身乱颤啊,就想着许是祖上坟头儿冒着青烟儿了,只管叩拜这位鹿爷爷,哪料那鹿爷爷对偶说……”
众人见这伍沔讲着讲着忽得又停下了,心中一阵瘙痒难耐,却只见这伍沔深吸了一口气,满脸委屈的大声道:“他老人家说,这仙根赐给偶是让回到家里造福乡邻的,可不是给偶发财的,只要偶办好了鹿爷爷的交代,他便使了仙法,赐了福气给偶,让偶遂了心愿,如若偶不听差遣,那就让偶一生困顿潦倒,再也尝不到肉的滋味!然后偶一觉醒来,没错,那些原来都是偶做的梦!偶一时遗憾不已啊,正坐在那床头叹息,可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正听得入神,也不答话,只是眼巴巴得瞅着他。
伍沔这才一拍大腿,再次兴高采烈的大声笑了出来:“偶就瞅见有一卷书简正躺在偶的枕头旁边,那竹简非竹非木,非玉非铁,也是白莹莹的,轻的很呐!偶正见那竹简上刻着五个大字‘白公造瓷篇’!然后偶的手哆嗦着翻开了这简,只见这简里写的那都是造瓷的仙法,原来啊,那白鹿公便是在天上专门给各路神仙们造那锅碗瓢盆的,那些个锅碗瓢盆不是咱们地上的铜器陶器啊,人家神仙用的宝贝那叫白瓷!你们可别说偶老伍在吹牛,各位您瞧好了,便是偶手里的这只!”
伍沔将手中白瓷捧在手里,高高举起,此时那只阔口大碗,恰巧反射着阳光,碗身泛起莹莹柔光,通体更加白润了三分,充满了仪式感。
当然,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偶然,清早这台子该搭在哪里,其实也是提前计划的一部分。
众人此时全部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伍沔手中高举的白瓷,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这见识仙珍的宝贵机会。
过了会儿,那台下逐渐有窃论声响起,开始嘈杂起来,场面一时乱哄哄的。
恰此时,只听人群中有一声厉喝突兀间响起:“伍家四叔,你休得炫耀!莫不是忘记了那鹿爷爷的交代!”
这位仁兄,鸡腿也有了。
那伍沔赶紧摆出一副惊慌模样,收了那高高举起的大碗,直是不停摆手道:“安敢忘焉,安敢忘焉!偶老伍今天开这个瓷庄就是为了给大家带实惠的,以后这宝贝白瓷啊——它再也不只有神仙老爷们才够得着用了。偶老伍今天啊——免!费!送!”
“啊——?”
台下众人不由惊得呆了,一时间这台下竟然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伍沔将众人神情一一印在眼底,转过身去将瓷碗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案上,然后又拿起那案台上的一个竹筒,那竹筒中装有许多竹签,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伍沔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却见那伍沔又转过身来,再次踱上台前,将那竹筒在手中轻轻晃了晃,这才又挂起招牌似得和煦笑容,朗声道:“诸位睦邻!这瓷器制作属实不易,偶老伍倒是想全送呐,可这宝贝制作成本颇高!有懂烧陶的长者应该能懂偶老伍话里的意思。偶老伍也是苦思了好久啊,终于想到了一个公平的好法子——偶这手中筒内有签五十!上面标好了数字。稍后偶会将这竹签撒向台下,待大家伙儿分了这签,拿了签一到签九者,九人今日各得这白瓷宝贝一件!众位睦邻可要做好准备呐!”
“啊——?”
这会儿的人家哪里见过伍沔这般阵仗,直接就又听懵了,但也有反应迅速者,二话不说,悄摸摸的便往前挤。
然后,这场面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向着伍沔这处高台卖力拥来,直将那台子推得‘吱呀’作响。
这场面可不在计划之中啊。
伍沔心底一时都打起了颤,连忙依着流程,草草大喊了声:“诸君——预备!”
众人下意识紧盯着他手中的竹筒,屏住了呼吸……
“三。”
“二。”
“一!”
伍沔连忙快速地唱完了三个数字,大手一挥,将手上竹签尽数撒向了人群……
这可是抢钱呐!
所有人都不禁睁红了眼角,憋红了脸脖,鼻息都粗重了三分,每个人都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张欲满喷火的生动面容。
且看这老叟,手疾眼快得接住了侧旁少年身前飞来的一签,此刻那运动神经就像是重回了十八岁。那老太带着和善的笑容,从身旁一妇人手中顺走了一签,功成身退,隐于幕后。一位大婶眼瞅着脚下被人踢来了一签,偷偷左右看了看,当下人群激愤也不敢捡起,直是将这签藏在了脚下,气沉了丹田,像一尊铁塔似得,挂满了笑容,任那人潮汹涌,她自巍然不动。三五个孩童连忙躲开了人群,站在圈外笑嘻嘻得瞧着。
待这阵骚动过后,却见场中众人,有脸上写满愉悦的,有一脸不知所措的,更多的,却是遗憾叹息的。
“可有中签者?”伍沔大声询了一句。
那群众里顿时一阵火热议论。
“我!”
“偶中啦!”
“呸!”
“我也中了!”
“刘家阿婶!你这东西,是走了狗屎运了!”
那台下反应不一而同,伍沔也不管他们,直是乐呵呵得将中签者一一请上台来,在那一众羡慕而又嫉妒的眼神中,挨个给九人颁了奖。
那九人站在台上,各个小心翼翼的将那白瓷宝贝般搂在怀中,乐得脸上像是绽放了一朵牡丹花。
那伍沔随意走到一位大妈身旁,清了清嗓子,便亲切的问道:“阿太!跟大家说说您现在的心情。”
这大妈不是别人,正是适才深藏功与名的那位。她此时得了一件大大的白瓷瓶,只见她那满脸褶皱绷得都平坦了不少,那一口门牙也只剩了三五颗,却是精气神十足。
她此时只顾着笑,也不多话,堪堪乐出了俩字:“高兴!”
“哈哈哈……”
台下又是哄笑一片。
伍沔也跟着笑呵呵的开起了玩笑:“阿婆,这样,偶这会儿可心疼,偶老伍出五个银布,您将这白瓷卖给偶吧?”
那大妈听了眼珠子骨碌碌得在眼眶一阵打转,然后立即抱着这瓷瓶远了伍沔一步,只说道:“哎呦,想你这伍家四叔也是个地方上的信人,大伙儿瞧见都眼熟得紧呢!你平日里那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怎得偏今日说话还不算数哩?老婆子在这人前得了这宝贝,那是昊天老爷的意思,你莫想着要在人前将我这宝贝诓走!”
说罢,她竟是也不理伍沔,抱着瓷瓶转身便抢着步子溜下了台。
台上众人见这老太起了先,寻思着自己怀里那可也都揣着重宝呢,也连忙将怀里瓷器抱得更紧了,有的还直接塞进了衣内,藏了个结实,不约而同的远了这伍沔,随着那老太便抢着往台下躲。
“哈哈哈……”
好吧,这颁奖的过程,属实也没能按着他们的计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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