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七月二十三果然没有等到童温祺回来,那日童洛锦不知道怎么得,心中一阵烦乱,她去法正寺转了一圈,却没有见到慧觉大师,回程的路上她脚下打了个滑儿,曾破了一块皮,她望着自己小腿处的血迹,没由来的想要哭一场。
盛夏沉香消溽暑,秋风香桂送凉意。
九月份的时候天气已经很清爽了,林南召在童洛锦生辰前夕赶回温城,林南召最近瘦了很多,童洛锦才惊觉自己与师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安静地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阿锦还在埋怨师父?”林南召看得出童洛锦对他的疏离,不免有些伤感。
童洛锦摇摇头,她并没有可以去疏远林南召,不管怎么说,林南召都是她最亲最敬重的师父,只不过知道了林南召和童温祺的关系之后,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心理,她总觉得自己都没有和林南召分享的秘密童温祺却和林南召分享了,似乎林南召和童温祺成了最亲密的人,而自己则是他们两个人隔离在外的“外人”,以至于面对林南召时她总带有一种古怪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这股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并不应该存在,但是她控制不住,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吃谁的醋。
林南召摸了摸她的发,像是儿时每一次安慰她那样,“我会信任童温祺,是因为事关你,我会帮助童温祺,也是因为你。童温祺来找我帮忙,是为了你,他愿意将秘密告知我,也是想取得我的信任,他选择我,也是因为你信任我。”
“阿锦,我们所做的一切,终究所有还是因为你。”
童洛锦没想到他看的这般透彻,自己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掩饰的必要。
林南召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又怜又疼,他没有孩子,便将童洛锦当成亲生的女儿来疼爱,他对童洛锦付出的感情与心血并不比童老爷夫妇少多少。
所以,他希望这个他看着长大的,悉心养护的小女孩能开心快乐。
“阿锦,你且告诉我,你是真心想要嫁给许公子吗?”
像是一块石头落在水里,激起层层波澜。所有人都来问她的婚嫁是不是心甘情愿,好像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勉为其难,每个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哀伤的,欲言又止的。她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是件喜事,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这样看着她呢。
只有许倬云是高兴的,他每天花费大量的精力在此事上,每一个细节都不厌其烦地过问她的意见,他开心,她也跟着笑,好似她也对这门婚事十分期待一般,其实这样也不错吧,她可以尽心尽力地扮演好“妻子”这个角色,她也可以给许倬云想要的柔情蜜意、举案齐眉,别人家妻子能做到的她也一样可以。她想,只要她尽心尽力地满足许倬云的每一个要求,给足他当夫君的面子,也许自己内心深处那一点愧疚就会少一点。
林南召叹了口气,道:“也许你现在不想听见我跟你提起小七,但是阿锦,我希望你知道,我接下来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为了童温祺求情,而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认清你的内心,我不求别的,我只求你好。”
童洛锦惊诧于他的一本正经,受到他的感染,她甚至有些坐立难安:“师父……”
林南召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你失踪,我知道是童温祺干的。”
童洛锦一惊:“师父你……你怎么知道。”
她的父母都不知道,她以为童温祺精心地瞒过了所有的人。
林南召道:“从你们小的时候,你就对这孩子心怀疑虑,他又来求我帮我逆天改命,我不得不注意他几分,这么多年下来,我对他的了解不说特别深,但是也绝不浅薄。小七这个人看起来清清冷冷无欲无求的模样,但是我知道他自小便对你存了偏执的心思,这种心思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演越烈,几乎成为一种病态的心理。我之前很担心你因为这种心态伤害了你,但是我发现这么多年,他一直用这种心态自伤,却将你保护得极好,也许他的偏执与我想象的有些出入也说不定。你不见的日子里,我去找了他,我怕他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竟然在我面前泣不成声,不断地问我该怎么做。”
童洛锦面无表情,却是在认真地听林南召说话。
“他问我,是不是他做错了……”
那日晴空朗朗,竹林之外,童温祺有些颓唐地捂着额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你自己都这么说了,还需要问我吗?”
“那我……应该怎么做,我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你想怎么样做?”
童温祺几乎是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希望她开心。”
林南召一怔:“你……”
童温祺道:“我只希望她开心,只要她开心,我愿意做任何事。”
“你将她带走难道不是一己私欲吗?现在有做出这样一副宽容的模样,你让我如何信你。”
“我不用你信我,”他抹了一把脸,道:“我将她带走确实是我的私心……就让我,就让我再自私这一回儿吧。”
他这个人,自私阴暗刻薄毒辣,他自小便是活在阴沟里的虫,踽踽独行的兽,但是偏就这一点温柔和煦,被他留给了童洛锦。
…………
“所以我想,他有千不好万不好,可是对你是好的,”林南召看着童洛锦怔然的神色,缓声道,“阿锦,但凡你有一点怨他恨他,这些话我都不会对你说,但是无论他做了什么,你嘴上说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但是每一次你都没有真的付诸过行动。就像这次,你甚至帮着他隐瞒,隐瞒他做过的事情,为他保留着最完美的形象,也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你其实在处处为他着想。”
“阿锦,你对他投入的感情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多。”
那日林南召的话点到为止,却让童洛锦的心思久久不能平息,他对童温祺的心思真的就这么明显的,她以为自己掩饰的极好,却没想到每个人都看得这样清楚分明。
那许倬云呢,他是不是也将自己对童温祺的感情看在眼里,那么他每日对着自己笑的时候在想什么?他的未婚妻因为别的男人失魂落魄,他却要做出满心欢喜地模样筹备婚事。
第一次,童洛锦觉得自己如此恶心。
情爱一事,由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得了命中注定,却由不得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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