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低沉着眸子,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中却噙着一抹寒。
江流寒潭澄碧,山岚空灵飞渡。白泽的院门是在昆仑的山腰上。
正好这山光水色,绿树成荫。或许是常年无人造访的缘故,门前碧绿色的苔藓,在门前的石阶上映出淡淡的痕迹,透过珠帘向里可以看到青青的草色。
苏木冲土地摆摆手,意思很明显,你可以走了。便趴到院门朝里看,敲了敲门环让白泽来迎接自己。
三百年来白泽就苏木这么一个朋友,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来了。
在里屋就能感应到是苏木的气息,施了个法把门打开了。
算算时间苏木也得有三个月没来了,这阵子忙着审核野鬼,便没有时间来拜会白泽。
苏木急不可耐,堂廊轻纱乍起,直接瞬移到里屋。
一眼便看到白泽在那里独自一人下棋饮茶。
长眉若柳身如玉,长长的白发披在雪白颈后,清雅到云雾里,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也是天下少有。雪白的发丝,顺着银白的犄角垂在胸前。
苏木每每看到他总会愣了几分。晃了晃脑袋才奔向白泽。
“啧啧啧,最近可有想我。”
苏木一个熊抱就要扑上去,恨不得一步化成两步。
白泽见她如此,朝后退了一步,扶着额一脸嫌弃。用手挡着苏木的脑袋,防止她蹭过来。
苏木拍开白泽的手,恶瞪着他,撇了撇嘴坏笑。
“都认识几百年了,谁还没揩过几把油呀?连你那身子我都看过。”说完还一脸享受扭动一下,简直是臭不要脸的精髓。
白泽当即脸色乍红,上手就要抓住苏木的后领,想要将她拎出去扔掉。
对上她那装作可怜兮兮的眼睛,却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糊了糊她乱糟糟的头发,笑得一脸宠溺。
白泽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三百年来,除了苏木,平常也没跟人有过太多交情。
曾经的白泽除了喝茶便是下棋读书。
如今,除了读书下棋又多了个爱好,就是陪苏木闹腾,要么教她识字认书,给她讲这万年来神界魔界发生的大事。
至于苏木如今为何来找白泽?
只因前几日那两鬼差,除了八卦苏木的长相,还讨论着白泽将要回天庭复职的事。
苏木原先本是替他高兴的,却又想到白泽回天庭复职了,他日再相逢便是难了,恼了一阵子,直到今日才来。
如今这昆仑山以至秋初,树上的叶子飘飘散散落了下来。
俩人就这么坐着,好像画里出来的仙人,让人不忍打破这份和谐。
说是在下棋,其实一直是白泽在下,苏木在那看着。
百无聊赖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把它编成各种各样,或是捧着下巴对着棋子吹气,要么就是摆弄摆弄旁边的枝芽,折了几根下来插在头上。拍拍白泽的手腕,示意他看看自己。
白泽见她这样,也学着她的样子,捧着个脸盯着她看,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
“又怎么了啊?”
苏木抬眼看了看白泽,憋红了脸生无可恋的回答。
“我们俩双侠客,说好了仗剑走天涯。谁曾想你个狗!想背着我升官发财。”
白泽愣了愣,继而悠哉悠哉嘬一口茶。
苏木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骄傲姿态,心下更加不爽。
撇了一眼窗外闭上嘴不讲话了,转眼又看向白泽。
“听说天上仙人,皆是颜如舜华……”
“莫要痴心妄想,你当天上人当真有你想的那般美好!”
苏木恨恨的盯着他,嘴里骂骂咧咧的嘟囔着。
白泽端一碗茶细品慢尝,砸吧一口,直接忽视苏木的视线。
苏木耍赖地甩了甩脑袋道。“好大哥!我给你熬粥喝好不好?”
“无论是黑米粥、南瓜粥,还是大杂烩稀粥,你只要说出口,就没有姑奶奶做不出来的。”
还悄咪咪地凑近白泽的耳朵讲“放眼天下,就只有我跟麻姑会熬这孟婆汤!”
白泽盯着苏木眼睛,像看傻子似的摇了摇头。
天下谁人不知,这孟婆所煮的汤,虽能断情绝爱,却也为神魔所惧。
他是做了什么孽啊,认识个这么玩意。这汤一下肚,他明天就可以西天佛陀那报道了。
白泽想想,顿觉一阵恶寒,咽了个口水,问苏木。
“丫头,你可知神界流传的一首打油诗?”
苏木盯着白泽了半晌,极其敷衍的摇摇头。此刻她只想去天宫,看看俊俏的小仙君。
白泽见她在那发呆,便自说自话的回答。
“一杯昏睡天荒,呼难应。两杯灵破器散,重修渡。三杯下肚……”
“然后呢?”
苏木见白泽停顿不继续讲了,不由得好奇他接下来的话。
不知是白泽故意掉苏木胃口,还是不会了。偏偏就不说了!
苏木直接翻个白眼给他。
“切!本姑奶奶一点也不好奇。”
嘴上说着不好奇,行动却暴露无遗。
轰的一声,棋案被苏木一劈两瓣,茶盏棋子稀碎一地。继而把头转向别处,脸上羞红黛粉,鼓鼓囊囊的。
“丫头。”白泽依旧面露笑意,抿了一口茶继续说。
“你乃一介野鬼,徒留一缕魂魄存于地府,天宫有神灵佛陀庇护,你怕是还未到天宫,就魂飞魄散了。”
苏木愣了一下,无所谓道“散了就散了呗!”
这话一出,倒是换白泽愣住了。抬手一个暴击锤在苏木脑门上,愤愤道。
“你要是散了,咱俩双剑客岂不少一人,怪尴尬的。”
空气瞬间凝固……
苏木想着也是,要是自己去了,白泽岂不哭死。
某些人终归还是自作多情的。
白泽看了看时辰,差不多要到天庭报道了。
苏木依旧盯着昏黄的天空,此刻又不知游神到什么地方。
昆仑山地处悬高,是离神界天宫最近的位置。这时的天几乎要压下来一般,悬在碧林之上的一抹晚霞,绚丽的晕染着西边的墙上。
白泽长叹一口气“我也该走了。”
这话似是跟苏木说的,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的。他心中早已明了,此番前去怕是凶多吉少。
苏木蓦然抬头,撞见白泽眼圈泛红。
苏木在白泽院中待了几天,天真的以为白泽还会回来。
呵!神魔果然很难成为朋友。更何况……苏木不过是缺了三魄的半鬼,也称不上什么魔族。
思来想去,苏木决定还是回地府熬粥混日。
悬高在昆仑上空,苏木心情愈发愤懑。踢散了挡了视线的一股子白污的云。
“哼!做神有什么好的,那有我这野鬼潇洒自在!”
白泽这厮,连个道别的话都没讲。苏木越想越气,恨不得把他从天庭拎回来揍。
正在苏木愤懑的时候,忽听到旁边林子里小妖的对话。
“哎!可曾听闻,这昆仑的守仙被贬到穷奇山。”
“啧,也不知又哪儿惹到新君了。”
另一小妖表示惋惜,皱巴着眉毛哭丧着脸。“可怜白泽上君温润而雅。”
另外一个花妖同样表示对天帝的不满。“切!什么破天帝,当年神魔之战,还不是靠着女人才活命。”
几个小妖越讲越离谱,还敢议论禁忌之事。苏木没听他们的废话,只是抓住重点。
“白泽被贬了?”
慌忙拦住那几个小妖。
“仙女请先留步……”
那几个小妖瞥了一眼苏木,见她不过一只缺了魂魄的野鬼,心下顿生厌恶。
“何事?”
连多说一字也不愿多同苏木叨叨。
苏木狗腿的打着呵呵,笑的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听闻白泽上神被贬了,小妖我顿生好奇。不知……”
那几个花妖剜了苏木一眼才道。“就是被贬了啊!”
另一小妖见她要与苏木絮叨,拉着她就走。“不过一野鬼,与她浪费什么时间!”
苏木顿时不乐意了。野鬼?平生最讨厌别人叫她野鬼!在几个小妖转身时,就阴沉着脸上。
瞬移到小妖前面,因速度太快了,旁边的雾都被打散了。暗黑的风撩起地上的落叶。
手边流云与落英相逐,霎时朝几只花妖袭去,花妖因为苏木突然的袭击,摔倒于地,现了原型。
苏木戏弄般,风载着落叶花枝打着旋儿,直接把几只小妖的花瓣揪下来。
几只小妖恨恨地瞪着苏木,扬言要花神主持公道。
苏木噗嗤笑了,拢了拢衣袖,装作受到惊吓似的。
“我好怕啊!”
苏木眼里却好像夹了层霜,周身附着阴冷的寒气,极致的压迫感令几个花妖愣了愣神,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众生平等!神魔亦平等!”留下这话,苏木也玩够了,扬长而去。
妖应为众妖之主所管辖,花神是要越职呢……苏木苦笑,连小妖们自己都觉得魔族低神一等,哪来的公平可言。
苏木倒是想会一会这神界的天帝。说是要白泽复职,如今却贬到阴怨甚重的穷奇山去。说是众生平等,偏偏把妖魔压低一层。
残风入夜渐微凉,月光海影凌长辉。
苏木踏着风凌虚微步,愈近天宫越觉得虚浮,整个人轻轻的,仿若没了重量一般。
果真如白泽所说,苏木神灵不稳,若执意闯天宫,只会魂飞魄散。
苏木深觉不妙,连忙往回返。可是已经晚了,苏木忽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住,脚步纹丝不动。
“——啊!”
一切归匿平静,连黑夜里浮动的祥云都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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