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的话让吕溯游陷入了沉思。
本来,姚老夫人身死,姚姜回京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姚老夫人的死,实在是太蹊跷了一些。
前些时日,她便已经和格金谷解除了五年之约,似乎那时,她便已经心存死志。
而这个时候死,时间有又拿捏得恰到好处,姚妃历经今日之事以后,短时间内,恐怕得消停好些日子。
明面上,姚姜似乎是被陛下发落到边军之中的。
但真正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姚妃这个亲姑姑和四皇子李凌这个亲表哥。他们才是在关键时刻,推出姚姜来顶罪的人。
而陛下将他发配到二皇子李敢营中,倒更像是一种保护。
如今借着这次之事,姚老夫人一死,陛下也就能顺理成章的借着奔丧的名头,将姚姜从边军调回来。
太蹊跷,也太巧合了。
吕溯游甚至怀疑姚老夫人就是自戕。
否则,她岂会事先将那封信函,放在房子中。
毕竟,几日前,她已经向陛下求过情了。
而今日,他得知了姚妃阻拦陛下同意姚老夫人的请求。或许,正是姚妃的阻拦,才是这件事发生的导火索。
想到这些种种,吕溯游心里已然认定,姚老夫人绝不是被杀。
“王大人,姚老夫人是被妖邪所伤,已经确定了么?”吕溯游问到。
王直说道:“京兆府衙门里的老邢名和仵作,还有你们镇妖司来的人,看过尸体之后,已经达成一致共识,姚老夫人之死,确系外力所致。
只是外力究竟是别人指使,还是自愿,这就不知道了。”
王直说话时,眼中似有深意,话里话外也是点到为止。
吕溯游不得不想起那些话:“这位官场上混迹多年,又主持京兆府这个烫手烫脚的衙门不少时日,眼神果然毒辣。难怪人人都说,能做京兆府尹的人,都是腹中有乾坤沟壑的。”
“既如此,在下也就不进去了,劳烦大人对秋少司传个话。就说我刚刚来过,现在已经回了。麻烦大人了。”吕溯游俯身一礼。
王直笑了笑,双手扶住了他:“行了,和我客气什么,不进去就不进去了,秋少司他们本也就是等我进宫觐见陛下之后,看陛下怎么安排此事。
现在,我们只需和礼部的人,交接好便无事了。礼部那里,陛下已经派人去传旨了,想着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此处交接了。”
“王大人,告辞。”
“去吧去吧,以后若是在京兆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寻我。不用老师那里再来传话了。”
“多谢大人。”
……
吕溯游觉得进去的意义不大,他本来也只是好奇,再加上觉得姚老夫人之死,有些怪异。想着现场看看,能否证明自己的猜想。
可刚刚和王直一番交谈之后,他便已经知道,这事最终变成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姚姜有个好奶奶啊!”吕溯游不由得叹息道。
“大人说什么?”谢黑枪听见了吕溯游嘴里说的,只是他不知道姚姜究竟是谁。
“谢大哥,你说老人这一生,究竟是子女重要,还是家传基业重要。”吕溯游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谢黑枪皱着眉,略思索了一下,说道:“子女继承家业,维持好了家族基业,子女也会生活的更好,相辅相成之事,没有什么那个好,那个不好。”
“可若是子女之中,有不肖的,想用这份家族基业换点别的东西,然后独自享用,不管其他亲人的死活,作为老人,你会怎么选择?”
“家族基业是家族基业,若是以此来交换别的,甚至兄弟阋于墙。还将基业留给这不肖的子女作甚,他如此做时,已然是背弃了家族。当然不能给了,哪怕是他才干强过其他子女百倍,又能怎样?如此之人,一旦成功,恐怕很难护持其他人。”
“谢大哥说的对,看来姚老夫人终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大人的意思是,姚老夫人之死,另有谋算?”
“或许吧!不过,这个姚姜挺有意思的,我之前曾让人调查过这位姚家的继承人,都言其纨绔不堪,强抢民女,临安城也传的沸沸扬扬,可我细细查看后,却发现似乎其中另有猫腻。
大家族里培养的子女,还真是不一样,什么事情都拎得清。这次姚姜回京,怕是将来一定会搞些风雨出来了,只是希望,他能够安全的回到京城。”吕溯游自言自语,后又笑着摇了摇头。
“大人说的这姚姜,难道会再回京路上有危险?”
“若是没有危险,那可就真是姑侄情深了,或许会少一些骨肉相残的戏码。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记得谢大哥说过,你是来自岳州清平县,这次去岳州铲除‘杀心堂’,事后定要去谢大哥宗族里拜访一下。”吕溯游转移话题,轻飘飘说了一句,似在闲聊中,随意提起一般。
可谢黑枪却突然面色大喜,之后又立即恢复平静:“大人能去宗族里,爷爷和几位叔祖定会扫榻相迎,卑职老师也在宗族里,若是见到卑职能结识大人这般少年英才,定也会欣喜不已。”
“我记得前些日子听人谈起,多年前朝廷中有位大柱国、直义公,似乎也是出自岳州清平县,而且直义公的宗族还在那里,不知谢大哥可曾听过那个谢家。”
谢黑枪突然止步,神色有些慌张,眼睛直直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吕溯游。
“怎么了?谢大哥不知道么?”吕溯游问道。
“大人……。您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谢黑枪更加慌乱,试探的问道。
“知道什么?是知道你出身的谢家和那个谢家是同一个谢字?还是知道你老师和我同姓,名叫吕归夷?又或者,你身为堂堂四品,又是战力不输任何一位少司长的高手,为何会自降身份,充当起我的侍从?”
吕溯游说出这些,谢黑枪反而镇定了许多:“原来,大人你早就知道了,亏我还整日里小心谨慎,怕你发现了。大人说的这些,确实是如此,那大人可知道我来京城,是为了何事?”
尽管吕溯游心中早有怀疑自己便是当年,大柱国谢毅府上的一对孩童之一,而且时间也对的上。
只是经过他暗里探查。只探查出,大柱国谢毅身边有一个义子,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名义子叫阿正。
但吕溯游却记得,当年拼死护持自己和念念的年强将领,叫吕归夷。
听传闻,阿正和那两名孩童逃脱,最后被追上后斩杀了。
吕溯游做为当年之事的亲历者,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将那个男童取而代之。而念念也被老师所救。
若是所料不差,那个阿正,就是当年手持银枪的年轻将领吕归夷。
自己阴差阳错,没有去往地图所指位置,而吕归夷却最后到了那里。
但看谢黑枪目的明确,来到京城,似乎就是来寻自己的。
难道归夷叔早就知道自己在哪里?而且什么时候出药谷?
若是这样,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不过,保险起见,吕溯游还是问道:“吕归夷以前是不是在直义公身边做事,叫阿正?”
“您果然都知道了,少主,没想到您早就看出了一切。”
谢黑枪一句少主叫的不仅突兀,而且感情真挚。吕溯游却有些懵X。
据他所知,直义公谢毅本就是谢家那八兄弟中的老大,按理来说,自己的前身应该算是和谢黑枪是堂兄弟,怎么他会喊自己少主?
“少主?”吕溯游皱起了眉。
“少主,有些事您还不知道,当时您还太小,一些事也都瞒着您。这些事,如今除了爷爷和五位叔祖,也就老师知道了,他们不能来京和您相认,只能派我这个晚辈前来,但我也所知不多。具体的,还得您回了宗族之后再说。”
说到这里,谢黑枪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当年老师交给您的地图还在么?”
“还在,我一直收着。”
“少主,您可能还不能直接去谢氏宗族,盯着那里的人实在太多,未免有意外发生,我只能到时候通知长辈,让他们赶往地图上的那个位置。
而我们也只能从十万大山的边缘处,绕道前往。少主,我本来正不知怎么和您相认呢?没想到您早已经知道了我来京城的意图,这可太好了。”
谢黑枪双手攥拳,狠狠的跺脚。
吕溯游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不过,如今能了解的更多自己前身的身世,吕溯游可不打算让他继续光顾着高兴,他要将自己这些时日以来,所有怀疑的一切,都问出来。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去了药谷?而且和药谷一直有消息来往?”吕溯游问道。
谢黑枪这时,稍平复了下心情,才说道:“当年,老师回到宗族,发现你们两人没回祖地,发疯了一般去寻找,甚至直接去寻本来在追杀你们的那些人,也正是那一次,朝廷才坐实了您故去的事实。老师也是那次被他们围攻,重伤濒危,心灰意冷之下,跳了崖。
好在最后却正因如此逃过一劫,自此便用了本名,知道老师本名的不多,京城中也只有大伯祖和伯祖母知道,在躲避追杀期间,也告诉了您。
那次之后,药谷大师兄贺敬之带了消息到祖地,我们才知道,原来您已经去了药谷,当时约定过,只要您学业有成,一出谷便通知谢家。
后来,他也果然履约,不过,未免有心之人怀疑,族里故意拖了几个月,才让我来寻您。”最快更新无错阅读,请访问手机请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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