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阙和魏军对峙的刘备比刘禅稍早收到了首阳陵之变,魏军内讧的消息。
他的反应非常迅速,立刻命令张飞、孟达、申耽发动进攻,
自己则亲自率领关羽、诸葛亮、法正等人压阵,大军朝伊阙发动总攻。
好不容易退到伊阙,勉强跟张辽胡质会师在一处的夏侯尚顿时僵住了。
守伊阙吧,大概是守不住。
可放弃伊阙,洛阳门户大开,到时候汉军直接把那些投石机弄到城下,更是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而且听说首阳陵之变这个缺德的消息,魏军本来就不高的士气更是直接跌入了谷底,这些士兵的家人大部分都在洛阳和洛阳附近的偃师等地。
听说兵变,他们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屠杀,何况这片土地上现在还有无数的异族铁骑在疾驰,辽东的公孙氏也即将进入中原的争夺。
他们现在都急切地等着回家,哪里愿意跟大汉的雄师继续对抗下去。
首阳陵之变一天后,魏军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逃兵,
又过了一天,收到消息的刘备发动总攻,夏侯尚和臧霸硬着头皮跟汉军斗了一场,魏军顷刻大败,再也守不住伊阙,众军开始不管不顾的北逃。
刘备军奔走如风,闪电般杀到了伊水河畔,要不是一时半会找不到这么多渡船供大军渡河,刘备军可能直接趁着司马懿发动兵变就把洛阳给打下来了!
到了现在,就算是最忠诚的夏侯尚也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之前他还抱着那一点点的侥幸,感觉也许还有那一点点复兴大魏的指望,
可在汉军强大的攻势面前,他渐渐觉得自己的理想土崩瓦解,一点点消散无形。
“宣高。”
“呃?”
汉军正在抓紧寻找渡船,开始准备分批渡河。
魏军徒劳地防守河岸,已经开始渐渐抵挡不住,
夏侯尚疲惫且非常无奈地道:
“宣高,你还有回天之法吗?”
臧霸苦笑道:
“我若还有回天之法,早就拼死一搏,
我若是屈膝投降,玄德应该不忍杀我。
可……呵呵,这种事我臧霸还是做不出来。”
“真不投降?”
臧霸莫名其妙地道:
“当然。”
快六十的人了,一生都在厮杀,难道投降之后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臧霸不愿意在别人欢庆胜利的时候在一边虚假的复合,特别是他们欢庆的胜利还是建立在自己的失败之上。
死就死,
绝不做吕布当年那种丢人的事。
夏侯尚慨然一笑,冲臧霸缓缓下拜:
“我听闻太尉在城中主持大局,
我听闻太尉与宣高有旧,烦请臧霸返回洛阳,求太尉好生关照我家玄儿和徽儿,尤其是徽儿,求太尉帮徽儿寻一户好人家。”
臧霸心中一颤,
他寒声道:
“你自己为何不去?”
夏侯尚苦笑道:
“众人都说我是蜀军的细作,还把我划为天下六贼之一,
若是我不一死报国,日后史书又该如何说我?”
臧霸心中一凛,寒声道:
“常雕就信得过?
早有传闻,他才是蜀军埋伏在我军中的细作。
汝家人若是落到了他的手上……”
“不会,”夏侯尚坚定地道,“蜀太子刘禅工于心计,最善用间蛊惑人心。
之前吴将陆议就是被他诬陷,和孙权离心离德,导致东吴国内凋敝。
后来他数次在我国内用间,我和太尉都深受其害。
大魏也是因此落入奸臣的算计之中,这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愿意去跟蜀军决死,还请宣高千万爱惜己身,就算是助我了。”
生人死别,最是惨痛,臧霸长舒一口气,朝夏侯尚肃然一拜,叹道:
“伯仁珍重,下辈子再见了。”
除了夏侯尚,最后阻止刘备军前进的只有一直驻守在伊阙,依然岿然不动的张辽。
张辽今年五十五岁,虽然没有像历史上一样因为与吴军交战深染重病早早去世,可依旧被浑身的伤痛折磨地喘不过气来。
跟臧霸一样,他当年也在吕布的麾下效力,甚至亲眼见过吕布摇尾乞怜,被曹操戏耍的可悲模样。
张辽从那一天就发誓,如果有一日大军压境,自己决不能受到吕布这样的侮辱。
生逢乱世,如果真的不敌,死也要死的像英雄一般。
汉军已经开始渡河。
洛阳周围的百姓这么多年饱受曹魏的压迫,听闻汉军归来,都纷纷拿出自己的渔船,并且帮助汉军在河上搭建浮桥。
张辽率军拼命阻止,可这些百姓拼尽全力,不管不顾加入到作战之中,硬是在伊水上架起几座浮桥。
魏军毫不犹豫扬起钢刀,将那些为汉军架设浮桥的百姓斩杀推进水中,
可伊水非常宽阔,百姓分散建桥,魏军为了杀人也被迫分散,这样一来,汉军反而可以直接乘船分别渡河,让张辽一时心乱如麻。
“文远!”夏侯尚大步奔来,“我率军冲杀,公且坐镇军中。”
张辽一直对夏侯尚没什么好感,
他回过头去,见臧霸率领一彪人马撤退,而夏侯尚则全身披挂站在自己面前,不禁苦笑道:
“汝是不成的。”
“为何不成?”
“你没有跟他们交手过,汝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厉害。”
“我……”
夏侯尚一阵语塞。
上庸那一次,自己确实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擒,之前的战斗,他也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遭到巨大打击,一路退到了此处。
张辽这么说,他虽然有心辩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起,
正要再说些什么,他突然听见一片惊呼。
只见河上突然出现了一堆汉军的小船。
这些小船大多都是附近百姓的渔船,
听说汉军到来,他们直接将船开到了南岸,迎接汉军的士兵上船。
昨天已经有人分别乘船渡到了北岸,还有人过河应该不会引起张辽军中的整齐惊呼,可夏侯尚纵目望去,只见那艘轻快的小船船头赫然立着一个身高八尺的巨汉。
那个巨汉一身超时代的防刺背心,鼻梁上架着一只夸张的大墨镜,双手背在身后,花白的长发飘飘,正迎着微凉的春风迅速驶来。
虽然装扮怪异,可这个汉子的到来还是给包括张辽和夏侯尚在内的魏军众将带来一股巨大的威压。
夏侯尚脱口而出道:
“是关羽!关羽过来了!”
关羽迎风肃立,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
他戴墨镜到不纯是为了装逼,
年纪大了,迎风流泪的症状越发明显,戴墨镜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墨镜稍稍阻碍了他的视觉,但他还是很快注意到了岸边有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是文远吗?”他问身后持刀肃立地廖化。
廖化飞快地点点头:
“好像是,关公,不可轻敌啊。”
关羽嘿了一声,冷笑道:
“老友见面,谈什么轻敌。
擂鼓,我来会会文远。”
廖化知道,上次跟鲜卑的交战之后,关羽之前已经有些好转的病情又开始加重。
最近的几天,关羽连刀都拿不稳,
喜欢拖刀蓄势装逼的他最近也把刀交给廖化,自己背着手不说话装高手。
廖化已经劝过关羽多次,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但他也知道,自己根本说不动关羽。
这个老人执拗地拒绝了廖化的建议,
出兵之前,他猛灌了三瓶可乐,装出一副精神头很好的模样,要求领军作战。
不就是强度伊水吗?
伊水又不是什么大河,
长江汉水关云长都来去自如,一条小小的伊水难道还能挡住关云长前进的步伐。
论水战,关羽是刘备军麾下第一人,
刘备仔细盯着关羽看了许久,甚至没有跟诸葛亮商量,就直接同意了关羽的请求。
“陛下真是乱来啊,”廖化用关羽能勉强听见的声音腹诽,
“陛下没看出将军现在身体成了这副模样,居然还让将军领军,末将只怕……”
关羽淡然一笑:
“汝以为大哥不知?
大哥就是看出来了,才愿意让我上阵。”
见河岸越来越近,船上的汉军纷纷拿起弓弩,而夏侯尚赶紧派出传令兵,去召集分散在河岸四处的魏军集结,自己则亲自握紧铁戟,准备跟张辽并肩战斗。
不料,张辽只是缓缓摆了摆手。
“不必。”
“文远?!”
“我说不必就是不必!”
张辽缓缓提起手上的铁戟,深吸一口气,暴喝道:
“云长,敢不敢跟我一战。”
关羽船上的箭雨纷纷落下,魏军在河岸的防守立刻开始动摇。
关羽哈哈大笑,朗声道:
“文远,你不是我的对手,把宣高叫来吧!”
张辽笑的几乎捧腹,他缓缓后退一步,严阵以待。
他知道,关羽一定会来。
二人已经许多年没有正面较量,关羽一定有兴趣斩下这个老友的人头。
看着关羽的坐船缓缓靠近,张辽的眼前又浮现出二十多年前在白马城外的那一幕。
当时暂时栖身曹操的关羽奉命与张辽一起去攻打围困白马的袁绍大将颜良。
颜良的武艺高强,手下都是袁绍军一等一的勇士,
面对军容严整的颜良,三十一岁的张辽面色微寒,提议让大军稍稍停留,跟颜良对峙一阵,等待曹操和徐晃的支援。
可他身边,三十九岁的关羽只是轻轻望了一眼远处颜良的军阵,随即发出一声冷笑。
这笑声多年后一直印在张辽的脑海里,每当张辽面对强敌,似乎都能听见那个霸气十足的声音。
“我看颜良,不过是插标卖首,我去去就来。”
当时张辽还不是很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随后,他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关云长!”
他大喝一声。
船上的关羽伸出粗壮的手臂,廖化不情愿地把钢刀递了过去,
只见关羽足见一点,高大的身体轻盈地跃起,缓缓落在岸边。
在落地的那一刻,关羽陡然加速,飞快地向张辽奔去,如同二十四年前一般。
他手上的钢刀寒芒闪闪,高高举过头顶的一瞬,张辽终于回忆起了当年那惊天动地的一刀。
这二十四年来,张辽一直在苦苦思索破解关羽那惊天一刀的方法。
而现在钢刀兜头斩下,二十四年思考的心得带动张辽的手臂瞬间做出反应。
廖化惊讶的看着关羽的惊天一刀被张辽轻轻闪过,而错身的瞬间,张辽手上的铁戟如风,猛地刺向关羽胸前!
“关公!”
廖化大惊,赶紧提刀上岸。
张辽本以为自己能一击重创关羽,可没想到铁戟即将刺中关羽的片刻,关羽身子稍斜,居然在电光火石间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可这下,关羽终究在落地时控制不住,
他脚下打滑,一时有些狼狈,脸上的墨镜也终于落在了地上。
吧嗒。
“云长,你老了。”张辽叹息着,轻轻摇了摇头。
名将迟暮,便是敌人也看不得。
关羽缓缓舒了口气,弯腰捡起墨镜,又慢慢戴好,等眼睛适应了些许黑暗,他才微微露出笑容。
“我听吴人说文远在合肥城下所向无敌,
今日一见……
呵呵,不过如此。”
张辽缓缓皱起眉头,将铁戟横在胸前:
“云长当年武艺盖世,现在也只会逞口舌之利,
汝今日,便要死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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