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屏退左右。毓德宫大殿之内,只有嘉靖帝与俞大猷二人。
嘉靖厉声道:“俞大猷,可知朕为何亲自且单独审问你?”
俞大猷伏地叩首:“启禀皇上,当锦衣卫以纵敌逃窜的罪名锁拿罪臣进京时,罪臣心中除了不甘还有愤恨,以为是……是总督大人诬陷罪臣。进京后,朱佥事跟罪臣说了些话,罪臣才知自己想差了,冤枉了总督大人。至于皇上单独审问臣的缘由,罪臣愚钝,应是皇上赞同朱佥事的想法,要护好毛海峰这步暗棋。”
“哼!朱希孝胆大包天、欺君罔上,听说近日他对你颇多照拂,你莫不是要以东南倭情复杂为籍口替他说好话?”
“罪臣不敢欺瞒皇上,对于厂卫中人,罪臣向来深感厌恶,却唯独对朱佥事有所不同。不过,这种‘不同’并非因他近日对罪臣的照顾,而是因为‘岑港之战’时,朱佥事的确表现得勇略过人。但罪臣今日不会为他说好话,他命臣不惜一切代价秘密活捉毛海峰且将人交给他时,虽未明言是否是皇上的旨意,但话中之意……罪臣蠢直,朱佥事沉府太深,并非光明磊落、行事坦荡之人。”
“俞大猷,抬起头来看着朕的眼晴!”嘉靖帝一声暴喝,俞大猷立即抬头。
嘉靖帝如炬的目光逼视着俞大猷的眼晴,“胡宗宪认为收服汪直一人,便可平定东南倭患;汪直被斩之时,朱希孝曾胆大妄为的想从法场上劫人。你的观点是否也跟他们一样,觉得王本固等人的上疏乃是书生之见、愚不可及,处斩汪直更是祸国殃民之举?”
面对嘉靖帝犀利而咄咄逼人的眼神,俞大猷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闪烁或回避:“启禀皇上,如今东南沿海的倭患愈演愈烈,倭寇的成分更是复杂,真正飘洋过海而来的倭人只占不到三成,剩下的七八成皆是我大明的水匪和被逼无奈的海商和渔民。饶是如此,降服汪直一人便可平定东南倭患的想法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东南倭患,表面上看是汪直等这些有野心、有手段的海寇头目雇佣东瀛那些失去了家园和土地的浪人为祸海上。可实质上,他们不过是东瀛各大名所利用的取货工具而已。汪直在东瀛被称为宋王,倍受尊重,不过是因为他可以弄到东瀛必需的物资,小到茶、丝、瓷,大到鸟铳、火炮。一旦汪直不堪利用了,东瀛立马会弃其如敝履,转而扶植其他人。所以,对汪直,杀掉或招安,对平定倭患而言都没有什么差别。”
“你似乎是在暗示朕,只要我大明开放海禁,东瀛可以通过贸易的方式取得我大明的物资,倭患会不抗自退、不剿自平。你这套说辞跟汪直当初写给朝廷的《自明疏》如出一辙,俞大猷你好大的胆子!”
俞大猷双目放光,有些激动的道:“诚然,彻底根除倭患需要开通海上贸易,但前提条件是我大明必须在海上建立起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一支令倭寇闻风丧胆的铁军。恕臣斗胆,如今,我大明在海上的军事力量远远不及。”
嘉靖帝意味深长的望着俞大猷,冷冷的道:“俞大猷你一介武将,一任总兵,见识可真是不错。”
俞大猷叩首:“回皇上,罪臣不过是一粗莽武夫,除了行军打仗什么都不懂。这些并非是罪臣的见识,而是诸多被俘倭寇的口供的总结。”
…………
朱希孝在恭默室中垂手而立,脸上凝重的神情仿佛如临大敌。忽然,一个尖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朱佥事,皇上今日应该不会召见你,佥事大人还是抽空筹谋筹谋俞总兵现下的去处。”
朱希孝立即转身,拱手道:“黄公公,此次朱某与俞总兵能够化险为夷,全仗皇上的圣明仁德和黄公公在皇上面前的美言。今后的一切自是全凭皇上安排,相信黄公公定然会对这位国之良将继续施以援手。”
黄锦佯嗔道:“裕王殿下因为朱佥事一封信而放弃了扳倒严党的机会,而朱佥事今日却对咱家这般客套、装假。”
朱希孝正色道:“朱某这么做的原因有三:一、如今我大明南倭北虏,无论何种原因,都不能拿俞总兵这样的良将去赌;二、胡宗宪是严党,而且贪腐骄奢,但亦是难得的帅才;三、临阵换将是大忌。”
“朱佥事说的这些咱家不懂,听着好像跟裕王殿下讲的差不多。”黄锦说着紧锁眉头叹了一声:“唉,众所周知,景王殿下深得圣宠,可实质上,还是裕王殿下仁厚、善于纳谏、心怀社稷苍生啊!”
“黄公公的意思朱某明白。大家都一样,所求所想无非是国泰民安而已。”
诏狱内,李夏昕立在监栏前吹奏着一支横笛。眼神中透出的焦急与慌乱,更显得她孤零零的身影楚楚可怜,笛声更是时断时续、杂乱无章。
“这笛声如此特别,幸亏这诏狱的隔音好,不然犯人该集体越狱喽!”朱希孝和俞大猷出现在了监栏外。
让人昏昏欲睡的笛声戛然而止,李夏昕飞跨出牢门,急切的道:“俞将军,见到皇上了吗,他怎么说?”
俞大猷朗声道:“皇上圣明,当然没事了,你就一直呆在这里?”
李夏昕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抓着俞大猷的衣襟:“俞将军您真的没事啦?太好了!”
朱希孝笑道:“夏昕,你这笛子是木匠师傅教的吧!”
李夏昕略显难为情的“咳”了一声:“我,我会吹的,只不过刚才心太乱了。我想早一点知晓皇上如何处置俞将军,所以呆着没走,可是这里的霉味里夹杂着……腐肉味和血腥味,因而似乎总能听到哀号呻吟声,就有些害怕。”
朱希孝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俞大猷大步迈进诏狱,在桌旁坐下,边斟茶边道:“丫头,认识你这么久,竟从不知道你还会吹留子,现在安安心心、开开心心给我们吹奏一段。”
李夏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头嗫嚅道:“我这笛子是进山采药时跟牧童们学的,只会一些乡间小调,而且,只是能吹对调调而已。”
俞大猷手一挥:“无妨,那些文人墨客喜欢的音乐,老夫还听不惯呢,老夫就喜欢老百姓随口哼哼的调调。”
朱希孝亦走到桌边坐下:“今日这么高兴,夏昕,可不应该因为一句玩笑而计较。”
一阵阵算不上优美的笛声回荡在牢房内,朱希孝品着茶,脸上洋溢着难得见到的微笑。
俞大猷虽是个粗人,亦从朱希孝的神情中明了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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