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写完这行字,用手一抹,把手在裤腿上蹭了蹭。谢惟若无其事点了点头,然后在案上以酒回了他一行字:阿栋,别来无恙。
刚写完小二就来了,谢惟顺手将酒坛压在这行字上,又问小二要了一坛酒、一只酒碗。阿栋抿嘴,拱手道了声“谢”。
阿栋是谢惟最后一把“刀”,除谢惟之外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的真容,也不知他的身份,自上回初七和李商离开武威之后,谢惟有让阿栋在一路暗送,直到两人平安抵长安,而后谢惟就与阿栋断了联系。
有时,做买卖与赌徒很像,为了“利”字必须得算,算到最后又得孤注一掷博个运气,只是做买卖的人会未雨绸缪,而赌徒不会,阿栋就是谢惟的“未雨绸缪”。
阿栋边替谢惟倒酒边说:“我一收到你的信就赶来张掖了,在此之前我去武威混了圈,看到谢氏商行易主,但没能打听到尊夫人的消息。”
谢惟颔首,“多谢,我相信李商一定会藏好风声,毕竟是我教出来的。”
说罢,他自嘲似地笑了笑,话中的苦涩怕是无人能懂。
阿栋举酒碗碰了下他的碗壁,好声劝慰道:“我曾与李商打过几次照面,还算是个坦荡的人,再者初七算是他的师母,他不会丧心病狂到这样的地步,三郎不必太担心。”
在没见到初七之前,一切都是未知,谢惟不敢断言李商的所作所为,但总忍不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从李商回来的那日起,他就能看出来他对初七余情未了。
谢惟喝了口闷酒,嘴里的灼痛让他清醒不少,不经意地,他看到有个人牵着骆驼从酒肆前经过,骆驼上还插着一根草标。
他微怔,不由转头再看了几眼,而后敲了敲桌案,低声道:“阿栋,看到刚才走过去的人吗?那头骆驼替我买下来,不管多贵。”
阿栋瞥了眼卖骆驼人的背影,四十余岁,鬼鬼祟祟,手里的骆驼像是偷来的。
“好。”阿栋喝光碗中酒,搁下酒碗去追那骆驼客,骆驼客似乎急着脱手这头骆驼,逢人便问:“要不要骆驼?贱卖了。”
这骆驼是公的,略微瘦弱,而且总是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懂行的人一看就知这头骆驼生病了。
常福急得直皱眉,连忙解释:“我的骆驼没病,只是这几日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便宜点卖给你。”
“不要不要。”问骆驼的人走了,常福叹气连连,继续牵着它往前走。
“这骆驼怎么卖?”阿栋假扮成商人走到常福跟前,常福像看到个救命草,两眼直放光,他拍了拍阿财的屁股,说:“公骆驼,正壮年,别看它没精神,其实好得很,一百文拿走。”
“一百文?”阿栋看着阿财,阿财一直低着头,不作声也不哼哼了,憨厚善良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眼泪从它长长的眼毛下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哭得很伤心。
阿栋有些好奇,可也没多问,只道:“好,一百文就一百文,跟我去拿钱吧。”
“嗳嗳,好的。”常福低头哈腰,笑得见牙不见眼,他牵阿财往前走,阿财不肯动,一直在摇着头,似乎是知道自个儿被当货物卖了。
常福气它不争气,好不容易找到个卖家,这会儿竟发起脾气来,他一脚踢在阿财屁股上,骂咧道:“你个不懂事的畜牲,还不快些走!等你饿死了,才会甘心吗?”
阿财动两下耳朵,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常福走了,谁想行至半路时,忽然窜出个人来,直接挡在阿栋跟前,一本正经地说道:“这骆驼我们不卖。”
话音刚落,他就将阿财脑袋上的草标拔下来掷在地上。
常福见状急了,又把草标捡起插在阿财的脑袋上,而后把自个儿的儿子常大郎拉至一边,横眉竖目教训道:“你这是作甚?我在这里逛了好些日子,才遇到这么个肯买骆驼的,你别来搅和我的生意!”
“阿爷,这是初七的阿财,不能卖,若初七回来见不到它,我该如何交待?”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就别想着初七了!差丁点我们一家被初七的男人害死呀,什么结党私营,什么谋逆,条条都是杀头的大罪!结了这样的亲家,真是无妄之灾,你还想替他翻案不成?”
常大郎口拙,说不过常福,但他清楚这事不对,于是就硬生生地把缰绳从常福手里抢了过来。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我的妹夫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初七的阿财就是不卖,我答应过她会看好骆驼,我不能食言。”
“你个憨货,咱们脑袋都快没了,还什么食言不食言呀,给我……快给我!”常福又与常大郎争抢起来,阿栋在旁看得有些不耐烦,故意问了一句:“你这骆驼还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卖,卖,当然卖!”常福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缰绳抢回,然后塞到了阿栋手里,“这位郎君,我跟你取钱去。”
说着,他回头瞪了常大郎一眼,常大郎无奈叹气,一屁股坐在石头墩上,懊恼地抓了几把头发。
谢惟将这幕尽收眼底,不禁对常大郎起了敬重之意,俗话说树倒猕猴散,常福不愿意与谢氏扯上干系是在情理之中,但常大郎不但遵守承诺,还替他说了几句好话,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君子。
谢惟把这份恩情默默记在心里,看到阿栋牵着阿财回来之后,他起身迎上,然后摸了摸阿财的脑袋,刚刚还在流泪的阿财突然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紧盯着谢惟,不确定,又凑过鼻子嗅了起来。
谢惟轻笑道:“没错,是我。”
阿财激动地哼唧起来,瞬间就变得神采奕奕,它用脑袋蹭着谢惟的手,不停地哼哼唧唧,仿佛是在哭诉自个儿的遭遇以及对初七的思念。
“没事,我们一起去找她,待她看到你,定会高兴的。”谢惟边说边摸着阿财的头,就像在哄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阿财高兴了,翻起嘴皮子,露出一口牙。
“梁公,离张掖还有多远呀?”
驴车上,初七剥着刚摘的野柿子探头张望,梁公赶着小毛驴说:“快了,日落之前定能到,今晚我们就在张掖落脚。”
不好意思看冬奥开幕式更新晚了嘿嘿嘿哦这个阿栋之前又出现过就是李商带初七走时站在谢惟边上的黑衣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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