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晚上我就突然动了杀心。”
“他们,或许也包括你,可能永远无法明白我怎么会这么极端,怎么会因为这么大点事产生杀人的念头。”李心雪自嘲般地笑了笑,“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不改变也要被嫌弃,改变了还是要被嫌弃?为什么城里人就高人一等?为什么连衣服和动作都成了她们的专利?”
“你们体会不到我的绝望,永远不会体会到。”
“所有人,全世界,统统都对我这样,统统都指责我!没有人会在乎我心里的感受,更没有人会把我所遭遇的一切放在心上!什么改变不了世界就改变自己,都是假的!”
“我想明白了,我凭什么要顺应着这些人?好啊,既然在林静雅眼里只要和别人一样的就是模仿,那她干脆也别模仿人类啊,就让我帮她破坏人体系统,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一个,这样谁都不会去模仿她了!”
“还有,她不是怕模仿吗?那就让我真的去模仿她,穿上她的衣服,制造假证,完成整个犯罪。”
李心雪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直接站起了身,双手紧握,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
莫问川静静地看着她,然后指了指门外,示意她的父母还在外面。
李心雪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喘着粗气坐了回去。
“我看你情绪也挺激动的,具体的作案过程我就先不问了,明天去警局自己交代吧。”莫问川叹了口气。
李心雪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无助。
只见她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可……可不可以……我……不……不想……”
“抱歉,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莫问川明白她想说什么,一口回绝。
李心雪的眼泪顿时就止不住流下来,不得不紧紧捂住嘴压抑着哭声。
她的声音变得沙哑,似乎还带有一丝怨恨:“你不会理解我……你不会感同身受……我本来也可以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入狱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莫问川平静地打断她,“我之前一直都在监狱服刑,前两天刚被提前假释,你觉得我能理解你吗?”
李心雪沉默了,她没想到眼前的男孩居然有这样一段经历。
“你好好想想吧。”莫问川没再看她,站起身便向门外走去,“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和任何人说,我希望你明天十二点之前去警局自首,争取从轻处罚。另外,你的父母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找个机会和他们说清楚吧,法院审判的时候他们是要出庭的。”
临走前,李心雪的母亲依然热情地招呼道:“下次再来玩啊。”
莫问川礼貌地应答了一声,便离开了这户人家。
天色已经暗了,莫问川在手机上打了个车,便站在一旁的树下等候。
他将手机中开着的录音关闭,然后保存。
因为地处乡下的缘故,打的车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到,莫问川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微弱的火光在黑夜中闪烁,似乎燃烧了他全部的青春。
烟雾袅袅上升,莫问川脸上露出一抹缅怀。
“姐姐……”
——
第二天一早,顾望月便敲响了莫问川家的门。
“建职那个案子的凶手自首了!”门刚一打开,顾望月就兴奋地说道。
“李心雪,是吧?”莫问川伸了个懒腰,走到客厅给自己泡了杯燕麦。
顾望月笑容顿时凝固,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昨晚就去见过她了,是我让她去自首的。”莫问川笑了笑。
“啊?你昨晚就去找她了?那怎么不和师父说啊?或者把她带到警局也好啊。”
莫问川微微摇头,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给她一个自首减刑的机会不好么?”
顾望月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人也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
她也不再提这事,然后便在莫问川的询问下,将李心雪所交代的作案过程复述了一遍。
正如李心雪昨晚说的那样,这是一起早有预谋的作案。
在案发之前,李心雪就已经计划好了全部的作案细节。
仇恨与绝望,促使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计划一场严密的谋杀。
刘长荣的事情并非偶然,作为一个好色而不讲理的校领导,打着巡查宿舍的名义进入女生宿舍偷窥,早就引起了女生们的公愤。
出于这个原因,再加上刘长荣的身份关系,自然而然便成为了李心雪的替罪羊。
而建职的监控并不多,这给了李心雪很大的作案空间;而仅有的那几个重要位置的监控,则成了掩盖她犯罪事实的证据。
她先是有意与刘长荣发生争吵,然后借机收拾行李离开宿舍楼。
任谁都知道,一个老师,尤其是校领导,都是极其顾及面子的人。他们习惯于将自己与学生身份的人划分开来,所以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立刻追上李心雪。
这也就给了李心雪一个机会,一个换行李箱的机会。
她事先准备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行李箱,提前放进空寝室或是厕所,然后在脱离刘长荣和监控视野之后将其更换。
而这个行李箱里,自然就是林静雅的尸体。
杀一个人不难,难的是如何安全运出宿舍楼。
根据李心雪的交代,当时刚放学回来宿舍楼很混乱,特别是还要洗澡洗漱,整个楼道十分混乱,于是她便趁机将李心雪骗到废弃宿舍,用锤子从脑后击打致其死亡。
由于暂时不能看着她,为了防止没有死透,李心雪还施加了二次伤害,也就是掐住对方的脖子,确保对方必死无疑。
至于作案工具,那个锤子,只不过是废弃宿舍散落的工具罢了。
由于体积原因,被塞进行李箱的林静雅身体多处也就产生了骨折。
后面的事情也就明了了,由于医学楼一层没有监控,李心雪便趁着这个机会将行李箱的尸体扔进解剖室,然后快速离开。
这个点,说什么都不可能有人跑去解剖室的。
这条街区晚上会统一停电,街道办张贴过通知,李心雪自然把时间算得一清二楚。
23:24分,她身穿林静雅的衣服在监控下离开宿舍楼。
这个时候室友应该已经睡着了,或许会有人突然醒来,但大家肯定也只是下意识认为李心雪出去上厕所了,因此在陆康当时询问的时候这些女生必然下意识忽略这一个细节。
简单的心理暗示原理,便为李心雪摆脱了嫌疑。
另外整场案件中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李心雪如何嫁祸给刘长荣。
其实这并不是李心雪事先计划好的,而是一个突发状况。
起因是刘长荣要求给她的父母打电话,要叫到学校来好好谈谈。
而李心雪心中一动,便趁着在门外打电话的机会悄悄调整了一下刘长荣的闹钟。
刘长荣有定闹钟查解剖室的习惯,这在整个学校都不是什么秘密。
至于闹钟本身就是手机自带的软件,通常都是放在主页第一页或是第二页上,李心雪只要拿余光一扫便看见了。
由于不是事先的计划,这个做法也很是仓促,并且存在大量漏洞,只要刘长荣在被调查的时候打开手机一看便能发现自己的闹钟被改过。
整个案子的过程大概就是这样。
还有一些细节方面莫问川也没再问,其实他自己也能推理出个八九不离十。
“你来我这儿不会只是告诉我这个吧?”莫问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望月脸色一红,朝他翻了个白眼,说道:“今天休假,师父给了我两张画展的票,你要一起去吗?”
末了,似乎是怕对方多想什么,她又补上一句:“师父说你也挺喜欢看这些东西的。”
莫问川思考了两秒,便答应下来。
准确的说,莫问川并不是喜欢画展,而是对艺术相关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正如莎士比亚所说:“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艺术,总能将不同人的不同意识形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至于网络上乃至于某些官方总说什么“艺术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尔尔,莫问川是十分嗤之以鼻的。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这又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哲学问题:怎样的艺术是接地气,怎样的艺术是接地府?
数百年前的华夏人会认为西方人体写生是正常的艺术吗?
西方的写实派画家会认为华夏的泼墨画是正常的艺术吗?
这就好像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过敏事物一样,因人而异。
那么,人们又凭什么去否定某一个人的艺术呢?
是凭一己拙见?还是……
少数服从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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