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树下

    
    第六章 第二十四节狂风为何要恋雪花
    第二十四节 一场初恋 归宿何处
    暮色苍茫无人之际，云华带着晴儿和婆母告别说：“娘，我这就送晴儿回去，今晚我就不回来了。”
    看着风声渐起，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了，裴夫人嘱咐着两个年轻的女子：“你们路上要小心，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托人捎信给我。”
    “晴儿，要保重！”说着帮晴儿把披风带子绑好。“过了这阵子以后你就来我家和你姑姑做伴常住吧。”
    “奶奶您也保重，多谢谢奶奶您收留晴儿。”说着深深地鞠了个躬。就在她弯腰鞠躬时，忽然一阵撕裂般的腹痛使她伸手捂住腹部……晴儿暗惊：“难道要生了？”
    裴夫人和小雨掌灯送云华姑侄二人走了一段路后，夜色里云华那微红的双颊自感热烫，可她还是开口说到：“娘，你和小雨赶快回吧，别送了。如果这次先生回来了，您让他一定要等我回来。”
    “你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会把他留下来的。”裴夫人望着姑侄二人离去不免心疼着云华：“她们新婚久别阴差阳错的不能相逢，弄得云华一步也不舍得离开这个家。生怕再次错过和卿儿相逢的机会。如果这次卿儿回来，那是一定要把他留下来的，多好的女子，一个承担着两个家庭重担善良柔弱的女子……”
    万籁俱寂的夜空里，晶莹的雪粒飘飘洒洒瓢落在姑侄二人的脸颊上，
    因恐惧害怕二人紧拉着手走在那寂寥的小道上，云华小声地说：“晴儿，不要怪姑姑和老夫人，不让你继续住下去，民间最忌讳宅子里生孩子……”
    “姑姑，我懂。老夫人对我有恩。”晴儿没等姑姑说完就接下话来。
    也许是走夜路太过紧张，也或是已经到了产期，晴儿突然又一次感到小腹疼痛起来，她始终忍着没敢告诉姑姑，此刻她真想回到家期待着那个日思夜想的奇迹出现……
    王夫人听到敲门声就迅速起来开门：“妞啊，咋这个时辰回来了？”
    “娘，这晴儿快到日子了吧，我也没主见了，想回来和你们商量的啊。”云华扶着母亲进屋。
    这时，那嫂嫂闻听声音披着衣服急步的来到客厅，看着晴儿一手捂着肚子忍着疼痛，那即将临盆的模样，怒气上冲：“死丫头，你咋这个时间把晴儿弄回来了？”嫂嫂那对云华的说话习惯不由得又一次脱口而出。
    “眼看着晴儿都要临盆了，我也没了主意，这女儿是你的，你得做主啊！”云华听着嫂嫂的骂声一脸无辜的回应着。
    “她就是要临盆了，你才不能把她送回来啊，这一旦要是生了这污渍血水，这可是要污秽宅子的，宅子里一大家子人都会有灾难的，这你都不懂吗？你这个死丫头，就不知道心疼你娘家人吗？”嫂嫂习惯性的埋怨声一连串的的喊出来。
    “嫂嫂，你都知道这道理宅子里不能让外人生孩子，家人会遭霉运！我那婆母也是这样说的，你让我怎么办？这女儿是你的，生在你家也不算是外人吧？”云华声音怯怯地说。
    “你这死丫头，你不知道她这是没成亲的黄花大女，怎能在咱家宅子里生孩子啊？这是要触霉头的！”嫂嫂恼怒的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到继续说：“我让你带她去你婆家，是想让你哄哄她告诉你真相，让那个畜生来提亲啊，怎么？她还是没告诉你吗？”
    云华望了望晴儿：“她要是告诉我了，那还能有这事吗？我会能里里外外不是人，被你们呵斥过来呵斥去的……”
    霎时间屋里屋里鸦雀无声，王夫人开始落泪，
    那强势的嫂嫂低着头暴怒的在屋里走着，瞪着晴儿：“你这败坏门风的死丫头，到现在了还是不肯说出那禽兽是谁？还不让他来娶你，你这是要祸害家人啊！你咋还有脸活着……”
    又转向云华：“你刚才路过延陵河为啥不把她推下去啊？你为何要把她带回来连累家人，这是要遭殃啊，你这死丫头……”
    云华无奈的站在那里听着她的叫骂说到：“嫂子，你骂也骂了，狠话也说了，人，我把她带回来交给你了，她是你的女儿，你想咋办就咋办，你要是看我不顺眼，那我回家了。”说着就去开门，顾不得外面已经是漆黑的深夜了。
    看着云华要走，那嫂嫂忽然一怔，好像记忆里从没见过这个听话的妹妹会有这一举动，一时间她便转向王夫人：“娘，你看看，遇事情没人能帮上忙，这四妞她说走就走，我也不管了，你就和你儿子把这个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丫头，让族人们把她浸猪笼扔到延陵河里去吧。”说吧，佯装掩面哭泣起来。
    看着这情形王夫人无奈的喊道：“妞啊，这么晚了，深更半夜的你往哪里走啊？”说着踮着小脚去拽回了自己那委屈的女儿。
    一时间客厅里鸦雀无声各怀着心事，晴儿一阵阵的疼痛不免得□□起来。
    听着晴儿的声音，那嫂嫂忽然抬起头来忽闪着眼睛，讨好的、温柔的重复着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四妞，自从我来到你们王家，始终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记得我刚来时你才这么大，才三岁吧？”
    说着用手比了比高低的样子：“时光过得真快啊，转眼你就出嫁了。说句实话你这一出嫁啊，我还真不习惯家里的这种寂寞，现在出了这事，我也没了主意，你是晴儿亲姑姑，血脉相连，你不帮她，谁还能帮她啊？。”
    “是啊，我是晴儿的亲姑姑，自从嫂嫂嫁到咱家来，你可是真的把我当亲人了啊！你不是常常说，养女不如喂个猪吗？就因为晚起来一会……”云华心里憋着的一口怨气，使她脱口而出的回应着这个平日里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嫂嫂。
    那嫂嫂只当听不懂云华的话外之音，仍是讨好般的说到：“好妹妹，看在你和你哥哥一母同袍，一锅吃饭这么多年的份上就帮帮晴儿吧！”
    “嫂子，你这么精明的人都没办法，我能有啥办法啊，当初你说让晴儿跟我先住几天，也是我婆婆心地善良，这一住就是小半年，你们不管不问的，你都知道宅子里不能让陌生人生孩子，咋能再逼着我去跟我婆婆说啊！？你们这不是逼我没法做人吗？”
    “好妹子，有句话上次你带晴儿去你家时就想和你说了，你看你都嫁出去将近一年了，还没身孕，这晴儿的孩子一出生，就过继给你吧，就当压灾了，兴许你就很快就会身孕了，所以你带晴儿回去把孩子生在你婆家，就是你自己的孩儿，那就不是外人了，是你们裴家的子孙了！”
    “不行，我上次已经说过了，绝对不行，你这馊主意，上次就让我假装怀孕骗我婆母，说晴儿到临盆期了，就让我也算准时期，弄个狸猫换太子骗我婆婆。”
    “我也是无奈啊，才会这么想的。”嫂嫂辩解着把头转向王夫人，示意王夫人劝解自己女儿。
    王夫人故意不去看的脸色，把头转向一边。
    那嫂嫂眼见无计可施，又见晴儿捂着肚子痛苦□□，不由得怒火中烧发疯似的喊道：“当家的，你快出来把这个败坏门风的丫头弄到延陵河里浸猪笼吧。”说着扬起手又去捶打晴儿。晴儿痛苦的本能的躲避着。
    “女儿是你自己的，你要是不心疼你就打吧。我走了。”云华看着嫂嫂的表演无非是想让自己再把晴儿带走，就赌气不上前拉架。
    “你今晚要是这么就走了，以后你就别再回娘家了，这里也不是你的家了。”嫂嫂看着一反常态不再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云华，歇斯底里的喊着。
    这个平日里在家呼风唤雨的嫂嫂仿佛已经忘记了上次王文举对她发脾气的事情，又一次流露出了真面目。
    云华转回头委屈地说道:“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当真了。”说着这话云华转向母亲跪下：“娘，我走了。这个家无论何时都是容不下我的……等我先生回来了我和他商量商量来接您过去和我们一起住。”
    “妞啊，你嫂子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你也当真吗？这三更半夜你要去哪里啊？！”王夫人拉紧了云华泪水不由得滚落：
    “喜凤啊，你要好好想想自从你进王家时，妞那时才三岁多，你嫁进王家的第二年你就辞退了奶妈子和一个小丫头，你说家中人多花费大养不起佣人，妞就成了一个小丫头，等她长到六七岁时，你就买来了猪和羊，让妞每天清晨去河坡上打猪草、放羊。她只是一个孩子啊，可我能说什么？每天她起的晚了你就指桑骂槐，我忍无可忍就开始动手打她，使她落下了那病根……
    后来她大一点了学会针线了，一家人老老少少衣服鞋袜，哪一件不是她缝制的？后来你生了晴儿和他弟弟妹妹们，下雨天了，你不舍得你的孩子在雨里行走，我的女儿就佝偻着身子背着你的女儿和儿子，我能说什么啊！你的儿女也是我的子孙，所以我就眼看着我的女儿背着比他小三五岁的侄子侄女淌着雨水艰难地行走……
    你看看咱们这深宅大院，亭台楼阁那都是你公公打拼下的家业啊，他怎能想得到他的女儿从小却做着佣人的事？妞她那点做的不好了？你就不让她回家了？这个家有我在，我的妞她就能回来！……”王夫人眼见女儿将要离去，第一次怒怼儿媳。
    “娘，你别说了。这都是我的命。这个家我也不想再回来了，我走了。等过些日子，我再回来接你过去和我一起住。”她的内心积压了太久的怨气好像突然爆发了，擦擦泪站起来走向大门伸手去拉门栓。
    “妞——！妹子啊！”只听一声呼喊，云华哥哥泪水涟涟的出现在庭院里。
    “好妹子，咱们的父亲走的早，常言道：长兄如父，可哥哥我愧对你啊，自从我成亲后妹妹你小小年纪就成了丫头，五更即起，洒扫庭院和柜台，割草喂猪羊，慢慢地你长大了，你还是丫头织布纺花，缝衣刺绣，背着侄子侄女满大街的行走。哥哥我看在眼里，可哥哥我生性懦弱，身子单薄，我保护不了你，还让你伺候着我……今生我最亏欠的人就是妹妹你了……”
    “哥，你别说了，我从来没有抱怨过你，你以后对娘好就行了。”说着又一次拉开门栓。
    眼看着云华拉开门栓要出去，那嫂嫂就一巴掌又朝晴儿打去：“当家的，快把你这好女儿扔到延凌河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你这深更半夜叫唤个啥，不怕被人听到了？”哥哥一手拦住了那嫂嫂要打晴儿的手臂，顺手一推吴喜风一个趔趄倒向花坛边。哥哥低沉的呵斥道：
    “你这个不长记性的疯婆娘……”吴喜风倒在花坛边，怔怔地望着又一次发怒的王文举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望着拉开门栓的云华，看着倒在地下的吴喜风，再看看晴儿那痛苦□□的模样，哥哥不由悲从心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在这飘雪的深夜里特别的悲凉，云华不由得又转过身来：
    “哥哥，不是我不愿意帮晴儿，可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啊。先生常年不在家，家中事物有婆母做主，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再次开口啊？”
    “你嫂嫂虽然要求无理，可这真的是没办法了吗，要是族人知道晴儿的事情，你也知道晴儿是逃不掉浸猪笼的厄运的啊。”哥哥恳求的目光望着从小到大一直为这个家操劳的妹妹。
    “是啊，好妹妹，反正你现在还没有身孕就当冲喜了，晴儿的孩子生下来你就抚养吧，这总比你抱别人的孩子抚养强吧，这也算是骨血相连吧？”
    “嫂子，你——你咋知道我就不会生孩子了？谁告诉你我要抱养别人的孩子了，我没身孕，那是我和先生虽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云华恼怒的瞪着她心中隐秘脱口而出。
    “啥？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那就是说你们还没同房？”嫂嫂惊异的瞪着眼望向云华。
    “天啊，我真是命苦啊，嫁到你们这王家来，你看看你们王家这是啥积德啊？王家的女儿该怀孕的不同房，不该怀孕的未出阁小姐倒是怀孕了……”嫂嫂抱怨的哭起来。
    “我们王家怎么了？我们王家的女儿怎么了？要不是你整日对我娘百般刁难，指桑骂槐，我娘把我打得落下这发癔症的病根，我何至于在新婚里将我的先生惊吓，我是不想惊吓到我先生……”
    “妞啊，妞啊，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啊！你们就别吵了……”王夫人痛苦自责着走进屋里。
    院子里顿时一片静寂，晴儿忍不住捂着肚子□□着，眼看着即将临盆。
    “这个孩子不能让妞收养，妞要是收养了，那王家两代女儿的名声真的就毁掉了，那就是晴儿黄花闺女败坏门风的铁证啊！”王夫人从屋里走出来拿着一个包袱：“这里面是一些晴儿的旧衣服和一些用不着的被单之类。”王夫人说着望着夜色里那随着狂风飘飘洒洒的雪花在那红色灯笼下飘飞，用手将自己的头巾绑紧，走到那即将临盆痛苦流泪的晴儿面前。
    一把拉起晴儿：“走，跟奶奶走，奶奶带你去一个地方，能保佑我的晴儿性命无忧！”说着使劲的拉起晴儿，向大门口走去。
    “娘，这狂风大雪天气你要带晴儿去哪里啊？”王文举着急的不解问道。
    “我带晴儿去尼姑庵，拼上老命我也会护她周全，你们就别再逼迫你的妹妹，我的女儿了……”王夫人满脸泪痕的拉着晴儿一边走一边抹泪。
    那落地融化的雪花在石块砌成的庭院甬道上已经结冰，王夫人那急匆匆移动着的一双小脚不由一滑，一个趔趄摔倒在庭院的石板上。
    “娘——，”云华呼地转过身，弯下身子去搀扶母亲心疼的喊着：“娘，你咋样了？伤到没有啊？”
    王夫人忍着钻心的剧痛伸手去抚摸脚。
    “娘，你扭伤脚了？”云华带着哭音喊道。
    “娘！”这时哥哥蹲下身子亏欠的说着：“娘，外边太冷，我背你进屋吧。”
    “你们别管我了，你们看晴儿马上就要生了，这兵荒马乱再加上这风雪天气，半夜三更的可咋办啊？”王夫人推开兄妹两，又疼又急流出了泪水。
    那嫂嫂看到这场面又哭又喊：“这日子没发过了，明天我就回娘家，我也不管了……”
    兄妹两搀扶着王夫人起来，云华示意哥哥背起母亲进屋，夺过母亲手里的包袱说：“哥哥，你好好照看着娘！让晴儿跟我走吧，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完就拉起晴儿准备出门。
    “好妹子，你等等。”哥哥背着母亲，一手伸向口袋拿出一包银子递给云华，你看现在外面不太平又适逢冰雪天，你雇辆车子带晴儿去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让她逃个活性命名吧！你就再帮哥哥这一次吧！哥哥给你作揖了施礼了！”那单薄的身子再加上背着王夫人，那深深的一鞠躬，让云华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没有去接那包银子：
    “哥哥，我说过我是不会要王家一分钱的！但我会尽力护全晴儿的，你放心吧！”说完拉着晴儿急步出门。
    哥哥心急之下随手将银子塞进已经是阵痛难忍的晴儿的衣服口袋里：“跟你姑姑去吧，逃个活性命名吧，若他日能活得有出息了，别忘了你姑姑，我们这辈子欠你姑姑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