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近在咫尺别离天涯
她用尽全身力气去追赶那在雪地里越来越远的马车,她想开口喊叫,可不知该怎样称呼?风雪中冻的麻木的脸蛋忽然间被一股暖暖的红晕温暖着,她始终羞红着脸不知该怎样开口去喊,犹豫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半路上如果喊错了人,那岂不是惹人嘲笑?无地自容?就这样在害羞和迟疑里,她还是急步追赶这马车,可就是喊不出口那句‘先生——’
那个坐在马车里那个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掀开车帘子,伸手将手中的烟头摁灭,就在他掀开车帘子的瞬间,无意中看到后面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疾步飞奔紧紧的跟在车子后面。
望着那严严实实包裹着面部的头巾上飘落着厚厚的白雪,白雪的缝隙里一双一闪而过的美丽大眼睛,那健美小巧的身影,尤其是走路时那矫健有力的步子!仿佛是似曾相识,难道是她?那个新婚七日别离的结发妻子?!
怎么可能是她?此时的她应该大着肚子在呆在家里吧?怎么可能在这大雪里飞奔追车呢?
想到这里书生剑眉紧蹙,那麦肤色的皮肤里好像都是疑惑和恼怒,昨天的一幕又在眼前无数次的出现……
昨天老校长神色严肃的对他说:“……为了躲避日寇疯狂的进攻会给学校和学生们带来沉重的灾难,学校已经准备搬迁了,你现在还不能随学生们一起转移,你还有重要的任务,有一只民团的力量我们一定要争取过来,和我们团结起来一起抗日,那民团司令读过私塾,敬重有文化的人,你文韬武略智勇双全,目前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你乔装改扮尽力将这支力量争取过来。”
“我尽力完成任务!”裴名卿神色严肃的保证。继而又说:
“快过年了,我想回家一趟安顿一下老母和内人。就尽量早点赶回来。”
“时间紧张,你要尽快打入民团内部,那民团司令生性多疑,残暴,你要做好充分准备,今天已经是腊八粥了,你今天回家安稳好家人后就赶快赶回来投入工作。”
当裴明卿挎着报包袱走出住所时,老校长在后边喊道:“等一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你母亲和内人过年用。”老校长说着将一包银子递给裴明卿。
裴明卿连忙推辞着。
“你带上吧,家里现在正是用钱时候,你内人估计快生了吧,你经常不在家,家里添口人花销就大,家眷在家也不容易,按说这个时候不该让你去执行任务,可目前情况严峻非你莫属……”
“你说什么?我内人快生了?”裴明卿疑惑急切的打断老校长的话。
“我上次去给你母亲送银两知道的,我家那伙计回来时一路上还说着裴先生的夫人好俊俏,一双大眼睛双眼皮,白里透红的皮肤……伙计说可能是你内人快要生的原因吧,本来都将门打开了,一看到我家伙计就迅速又将门插上了,伙计说他在门外解释了很久,你内人才打开门收下银两……”老校长也许是想逗裴明卿轻松一下,很难得的露出了久违的开玩笑的微笑。
老校长发现裴明卿剑眉紧锁一脸的疑惑和那不自然的微笑,便安慰道:“你初为人父,别过于紧张了,快回家看看吧,也许孩子正等着你回去就出生呢!”老校长平日里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此时竟被一抹关心的微笑代替。
裴明卿的头脑‘轰’的一声,握紧了拳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和老校长告别的,就快步的走在那风雪里,任凭那风雪如刀割一样的吹在脸上,心里如江海翻腾如海风呼啸:“她有身孕了?她有身孕了?她怎么可能会有身孕了?新婚七日别离就未曾见过面,怎么就有身孕了?”他飞快的走着,他想赶快回到家,他要让她告诉他实情……也许,也许是老校长认错人了,可老校长说的那长相分明就是和王云华一摸一样的……
难怪上次回去她在娘家不回来,娘还说:‘云华从不在娘家过夜……’的话,难道她是害喜了故意躲避自己不愿意回来吗?
还回去吗?回去听她解释?回去告诉不明真相的母亲……?回去吗?回去吗?风雪里他一遍遍的问着自己……“
当他满身风雪出现在老校长面前时,老校长惊问:”你怎么转回来了?”
“风雪太大,我担心回去后赶不回来,会耽误出发时间,等我完成任务后再回去吧!这些银两麻烦老校长找人替我转交给家母,还有这封信。”裴明卿内心明明被痛苦撕裂着,可表面还是出奇的镇静。
“我就说我没看错人,我们国家有你们这些热血男儿,我们这些炎黄子孙一定会站立起来!我华夏民族一定会强大起来!”风雪里两位舍家爱国的男人彼此紧握着拳头,站立在风雪里。
裴明卿回忆到这里时,又禁不住望了望后面那个仍在追赶马车的女子,内心低叹一声:“怎么可能是你?此时的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内心疑惑又痛楚的慢慢放下了车帘……
当云华迎着风雪筋疲力尽的赶到家时,屋内那盏油灯下坐着孤零零的婆母,她的内心一阵的失望:“不是他,不是先生,先生没有回来,路途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也许是自己心神恍惚的期盼,是自己刻骨铭心的思念化成的一抹幻觉……
看着院子里那披着银装的神奇树,那仍然挂在树枝上金黄的果子被白雪映照的更加黄□□人,她忍不住来到树下望着这一树的果子默默地念叨:
“婆婆说我来后你开花结果了,就把你这仙树改叫‘旺夫树’,我每天都站在你面前盼望着他回来,我想你应该叫‘望夫树’才对,是吗?你是先生的魂!你是先生的根!你告诉我先生何时才能回来啊?
你何时回来啊?将近一年了,你可知道我的幻觉里都是你的影子?你可知道?……”
她说着伸出冻的发红的手抚摸着这粗糙的树干——自己唯一可以对它诉说心里话的灵物!
虽然树干已经被她早早地用稻草包捆起来防寒取暖, 但此时她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着这传奇的仙树——想唤醒先生的魂!想温暖先生的根!
夜幕降临在这个弥漫着鞭炮的硝烟味的小村庄,虽是兵荒马乱的岁月,可是村民们依旧那么对新年充满着希望和期盼,他们期待着新年吉祥如意!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把这个小山村感染的犹如世外桃源。
除夕的傍晚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团圆的喜庆里,各家各户的男人们都在放鞭炮,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在各家门前转悠着嬉笑着、抢拾着散落在地下未曾燃放的鞭炮,云华婆媳二人倚在门框上翘首盼望着他们朝思暮想的亲人会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云华看着家家都沉浸在过年团圆的喜庆里,而她的先生年前除了托人捎回来一些银两和一封书信外,便再无音信。
“娘,都开始放鞭炮了,先生他会回来吗?”云华忍不住地问道。
裴夫人倚靠在门框上眺望着远方的山岗,没有回答云华的问话,此时她比云华更加想念他的儿子。因为这是他们母子们第一次分别的最长的时间,而且还是过年这个家家团圆的节日!
她回忆着裴明卿捎回来的家书,一字一句的回味着,书信里一字未提起他的糟糠之妻,这是为何?书信里只说是学校为了躲避日寇的轰炸要搬迁到很远的地方去,未说何时才能回来,也未有说过年是否能赶回来,一切的一切都像谜一样,使老人家更加的盼望着儿子能回来一家团圆。
当云华走过来搀扶着婆母要她进屋去等时,王夫人爱怜的对云华说:
“到了放鞭炮时间了,咱们就不等卿儿了,你来代替他放鞭炮,然后再祭祖先!”
“我代替先生放鞭炮?娘,我是女子,怎么可以代替男人放鞭炮?”云华不好意思惊奇的问着。
“要不我们找个本家叔伯或是兄弟过来替先生放鞭炮?”云华试的征询婆母的意见。
“不用!如果有人可以代替卿儿的话,那就是你!你就是卿儿!我们家不缺能主事的人!”裴夫人一脸的刚毅。
“你随我来。”裴夫人说着话随手拉起云华的手,走进客厅。
王夫人那双小脚在客厅和杂物间来回的走动着,优雅而又神秘,一会她从杂物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铁秤砣,又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一根红绸带,笑着示意云华靠近她。
云华好奇的走了过来:“娘,你拿这些东西干啥?”
裴夫人笑而不语把秤砣放在桌子上,把那条红绸带系在云华的腰间,云华疑惑的看着婆母:“娘,这是……?”
裴夫人又把那秤砣系在红绸带上,绑紧秤砣后,云华更加迷惑起来:“娘,把这秤砣绑在我身上,这是要干啥?”
裴夫人打量着云华一本正经的说道:“今天你代替卿儿来放鞭炮!”
“娘,我是女子,哪有女子能放鞭炮的?自古以来女子都……”
“你现在已经是男儿了!”裴夫人打断云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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