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纪事

    
    裴蓁觉得，继续和宋煜在林语林病床边待下去，她会很不自在，便找了个借口去看陆纪尧了。
    宋煜看着她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
    陆纪尧这边，除了各种类型的抗生素和输血，只能给些抗放药，然后静脉滴注低分子右旋糖酐，再加些改善微循环的药物。
    剩下的，便是防治感染与出血。
    若是情况再严重些，可能要选择造血干细胞的移植，到时候骨髓移植的来源，可能需要选择供体。
    不过，和陆纪尧基因几乎百分百相同的克隆体陆纪舜在这里，这方面的问题，倒不是很大了。
    好在他状况稳定，红斑并没有继续扩大，也没有出现更严重的出血甚至骨髓的明显病变。
    主治医生把化验数据展现给周无和陆纪舜，用尽量浅显易懂的话解释道：“我们可以看到，病人有明确的慢性放射性皮肤损伤，几乎可以确定是被放射性沾染了。”
    主治医生有些犹豫，这么点大的孩子在场，他还要继续说吗？
    他大概也不会很明白，接下去的话意味着什么吧？
    “我可以说吗？他一个小孩子听到这些，没关系吗？”
    周无肯定道：“没关系，你直接说吧！他可是病人的亲弟弟，如果需要用到造血干细胞，他可是很重要的。”
    陆纪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陆纪尧向来不避讳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个弟弟，而且语气自豪。
    周无也知道，这世上和陆纪尧在基因上最为相近的，就是陆纪舜了。
    就连陆云涵，从遗传学上来看，也只是陆纪尧的叔叔而已。
    而骨髓移植的供体主要在同胞兄弟姐妹中寻找，最好的便是同卵孪生子，这种移植供受体不存在免疫学差异，属于同基因移植，近似自体骨髓移植。
    说不好陆纪尧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遭受了放射性沾染，但至少，他还有陆纪舜这样完美的供体。
    主治医生刚才关于放射病的诊断，周无和陆纪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接下去的话，就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了。
    “我们有理由相信，病人应该是中度骨髓性放射病。目前还在初期，接下去两天可能进入假愈期。之后病人还需要度过非常艰难的极期，才能进入恢复期。”
    主治医生又详细地解释了可能会造成的异常症状：“这种放射病，会伴随着淋巴细胞染色体体型畸变率增高，外周血淋巴细胞微核率增加，还有性腺、肾上腺皮质、甲状腺等功能降低，以及免疫功能降低以及物质代谢方面的异常等。”
    主治医生略作停顿，他知道华夏人对这方面十分重视，“这其中，不得不提到性腺损伤，恢复需要一年甚至更久，还有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
    最后，他总结道：“整个治疗过程至少需要两个月，算上恢复期的护理和治疗，还需要更久。”
    “你的意思是……他或许会有生育方面的问题？”周无无比艰难地问道。
    那一大堆专业术语，再如何浅显易懂，他也只抓住了这么一个信息。
    主治医生点了点头，道：“很遗憾，是的。他如果能够康复，在那样的放射性沾染下，遗传物质的畸形率也会升高很多。从我的角度来说，并不建议他冒险生育，那样是对未来妻子和孩子的不负责。”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机能将长期处于比较低下的状况，而且极易发生癌变。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够度过治疗阶段，醒过来。”
    “我哥哥难道醒不过来了吗？”陆纪舜勉强听懂了后面半句，他磕磕绊绊地用米语问道。
    “非常抱歉，我不能保证病人能够醒过来，但医学史上也曾有过植物人十年依然醒过来的案例。请相信，我们还有希望。”主治医生温和地解释道。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对着一个植物人状态的病人，放射病的治疗需要他时刻关注各项指标，自己判断病程和治疗进展。
    这对他来说，简直比每天上台做两场手术还要辛苦。
    陆纪舜有些难过，没一会儿眼里就积攒了两包泪，但他没有哭。
    他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
    “我可以留在这里照顾哥哥吗？”陆纪舜泪眼汪汪地看着主治医生和周无。
    主治医生果断地拒绝道：“不可以哦，你哥哥马上会被送入层流洁净病房。就是说，为了保护他不被感染，不能经常让你们接触他，除非全身消毒后穿上无菌服。”
    “好吧。”陆纪舜更难过了，这样的日子听上去还要很久，他的哥哥会不会很痛？
    他曾经也被关在研究所里很久，所以对陆纪尧接下去要接受治疗的事，能够感同身受。
    周无对主治医生道谢后，便告诉陆纪舜，可能会需要他骨髓的事。
    理论上，陆纪舜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这样的供体情况，一般是不被许可的。
    但情况特殊，只要他了解了风险，并愿意的话，也不是什么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是哥哥把我带回家的，我也该为哥哥做点什么。”陆纪舜仰着头，十分有担当的样子。
    “真乖。”周无忍不住摸摸陆纪舜的脑袋，心里有些遗憾，自己这辈子可能没有孩子了。
    不过想到陆纪尧也可能没有孩子，他又觉得轻松了许多。
    “走，我带你去看看你林姐姐。”周无牵起陆纪舜的手，带他走向不远处走廊尽头的林语林的房间。
    这一对恐怕是史上最惨情侣了，一个人事不知植物人状态，一个意识体和肉体被分离后，肉体还被另一个意识占据过，现在还能不能重新合上都还是个问题。
    照着周无的想法，不如创建个大一点的意识球，把陆纪尧的意识体也剥离开来，和林语林的放在一起。
    说不定在意识球里，林语林的意识体就能把陆纪尧的给唤醒了。
    不过他也只敢心里想想，说出来估计会被林语林那一群堂兄弟打死。
    等他俩进到林语林病房里的时候，只有宋煜一人守着，裴蓁去联系陈教授，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