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芥,又岂有贵贱之分?
厉星扫了一眼角落默默不语的单邢,他一开始吸引她的注意便是因为眸子晶莹,肤如细瓷,本这该是中原人的清秀长相,却因那深邃的眉目平添了些异域的风情。好不容易有个看的入眼的男子,她可不舍得让他出事。
“黎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们是助我办事的人,无论是你,还是单邢和怀烟的安全我都会保证。”厉星看着边上的黎悟道。
“你要如何保证?”黎悟的话语带了些谈判的味道,他不再尊称来划清界限,而是把双方摆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厉星听了黎悟的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侧身取出了一道玉牌,玉牌通体莹润,没有过多的坠饰,显然是一道浑然天成的美玉。若不仔细查看,兴许就遗漏了这玉牌的真正用处,这玉牌竟是一枚防御法器!单邢有些讶异。
黎悟见这玉牌,心中竟有些舒展,看来这厉星所说能保他们周全的话,并没有作假。这玉牌的作用,并不只是法器如此简单,据他所知,卿国皇室所在的首城卿城,盛产美玉,因此有了玉城的称号,千百年来,卿城便以玉闻名玄赢,卿国皇室更是偏爱玉器,传闻这皇室玉牌便是由整块的美玉制成,黎悟顺着玉牌向下看去,果然见那玉牌的正中央端正地镌刻了一个清晰的卿字。
“你是卿国皇室中人?”黎悟思索道,这玉牌和普通的卿国皇室玉牌又有差别,并不是一般的皇室子弟可以拿到的,除非是非常受宠或天资聪颖之人,因为这玉牌中藏着一缕先前大能的神识,在关键时候,能够助持有者逃脱保命。
厉星有些讶于黎悟的见识,她本以为在北城之人会是闭目塞听之徒,没想到倒是自己目下无尘了,便也收回了解释的话语,用人勿疑,疑人勿用,“是,如今你应该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们。”
黎悟摇头,各国的情况他一直都有涉猎,据说卿国是两位皇子相争,而这厉星的名号他和墨晖一样,未曾听过,不过这厉星既然有这块玉牌,他听听这厉星到底所求为何也无妨。
“殿下想要我们帮你什么?”黎悟问道。
“你对云檀越观感如何?”厉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既然殿下不对我们设防,我自然也实言相告。”黎悟缓缓道“不过是蝇营狗苟,假做仁慈之辈。”
“英雄所见略同。”厉星笑道,神色带了几分认真,“不瞒各位,我怀疑这云檀越有中饱私囊,谋权篡位之嫌。因此我必须调查他,保我卿国平安。”
“殿下说笑了,他云檀越不过一个小小的北城城主,有什么能耐能够谋权篡位。”怀烟有些不屑道。
“我既叫你怀烟,你叫我厉星便好,我们之间不必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厉星看着怀烟轻声道,“再者这里是北城,不是卿城,我也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而非什么殿下,或者我在家中排行十二,你若愿意,叫我十二也成。”
十二,早就听闻卿国皇帝风流,果然子女成群,黎悟想道。
“那我便叫你十二。”厉星的话语莫名叫怀烟亲切,怀烟便也答应了下来,从黎悟身后探出了小脑袋。
黎悟有些无奈,将怀烟的脑袋又轻手轻脚地按了回去,这才开口道,“既然你不愿暴露,那我们今后便叫你厉星,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你可有证据便下来搜查这云檀越?”
“无风不起浪,你可知道当朝左丞相凌源?”厉星闻言正色道。
“辅国之相,名声了得,我自然听过。”黎悟说道,他隐隐有了些猜测。
“那么你应该知道,这左丞相的姓氏便不一般,姓凌之人皆出自凌风教,不出自凌风教的凌氏之人也早被凌风教灭了个干净,而恰巧这云檀越便与凌风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黎悟看着云舒,没有继续逼近,他不过想看看这个云舒到底想使什么把戏,毕竟在他看来,云舒是云檀越膝下唯一的子嗣,不过是样貌好了些,但要说他能存着什么好心思故意在擂台上让他一尺,黎悟并不十分相信。
蛇鼠一窝,自古如此,一切明面上的退让都不过想让对手放松警惕,如此才好一击毙命。黎悟想着,便将全副心思放在了云舒身上,黎悟放出真气探了探,他看不透云舒的修为,若是使出真气还无法探知的话………这云舒至少有成丹五阶的实力,就算他是曾经那个可以跨级击杀的剑修,面对这场比试,他也是必输无疑!
云舒似乎感觉到了黎悟的真气,可他并没有动用体内真气将其驱散,而是顺水推舟的让它近了身。只是脚下的动作快了些,在擂台的边缘,云舒堪堪稳住了身形。
成丹三阶圆满!黎悟有些恍惚,筑基之上每阶便分三等,初露,凝芒,圆满,单邢不过成丹一阶初露,他已经极难击败,更恍若这成丹圆满,黎悟向来没有自大的习惯,他虽然从云舒的招式里领悟了一些奥秘,他也十分清楚自己方才这一击并不足以将云舒击得险些飞出擂台。
再观之云舒似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唇色虚白,发丝飘杨,一副即将落败的模样。
台下众人一阵唏嘘,看来这云舒公子也不过是虚名在外罢了。这白衣郎君倒是本领出众,当得起一声少年英才!
“舒儿。”云檀越眉头紧蹙,一双眼盯着台上的云舒,似鹰目般锐利,云檀越说着,抚了抚自袖口处滑出的玉珠链子,那手串坠着素白的珠花,看着倒像是女子之物,黎悟思索道。
云舒的目光刚刚触及云檀越手中之物,面上的神情便陡然大变,虚放的双手更是紧握成拳拳,对不住了,云舒这般想着,手中做诀,真气便喷涌而出,缠绕在周身,迅速汇成一道利刃,便向那黎悟刺去。
黎悟面露寒意,那手串应是代表了什么人,且那人对这云舒万分重要。
云舒的利刃显然和上次大相庭径,不仅杀意阵阵,力道也强劲了不少。
看来,这云舒终是要认真了,黎悟摊开了双掌,那赤红的火焰便跃然于上,既你要战,无论输赢,我黎悟自当奉陪到底!
又是异能!!台下有人呼叫道!这黎悟当真是了不得,云檀越悄然攥紧了手中的珠链。
烈焰一出,映着那万道霞光,仿佛扶摇而上,和那灿然的天幕融为了一体,余霞成绮,赤焰如诗,光幕笼罩的少年微微一笑,那火焰便如一道赤练朝云舒袭去。
云舒暗道一声不好,正欲向后退去,却被那扑面而来的烈焰逮了个正着。熊熊之火从他的下裳绵延而上,将他整个人渐渐地包裹住,好似一个火红的蚕茧,慢慢地越来越小。
火茧中的云舒早已没有了方才的淡然,他慌乱地念起佛法,周身出现了许多金色的佛卷,可这佛卷和烈火相比,终究还是略逊一筹。
烈火顺着佛卷的一角席卷而上,霎时间那金光灿灿的佛卷便灰飞烟灭!化作了暗黑色的粉末飘散在空中!
该结束了。黎悟以手做诀,那火焰便猛然间跳跃起来,内焰的力量节节攀升,就连黎悟自己都有些茫然起来,他感到内里的真气不断累积,好似达到了一个巅峰,细密的汗珠出现在他的额角,这种感觉前世的黎悟再熟悉不过,每当他突破瓶颈,修为增加,身体便会有这般的变化,只是令黎悟吃惊的是,他体内的真气仿佛源源不断地从外界抽取而来,在他的丹田之中不断累积,体内积累的真气愈来愈雄厚,慢慢地竟有溢出丹田之感,开始在他的体内疯狂乱窜!
修为突破,是一个修士最强劲的时候,亦是最脆弱的时候。一个把握不好,丹田尽毁也是常有的事。
如今正值战斗的关键时候,黎悟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强忍体内撕裂般的痛楚,用原有的真气将新涌入的真气控制住,又试图控制起火焰,忽有一道声音在黎悟心中响起。
“圣女心火,靠的可全是真气的唯系,怀烟,你可得好生修炼。”这是前世师尊的声音。
不错,圣女心火在前世的怀烟身上靠的是真气,那么如今在自己身上,想来也是如此,若将体内不安分的真气引出去,化作心火的支撑,不仅可以作为攻击的利器,也能减少真气大量涌入带来的威胁。
黎悟这般想着,便立马着手调动起了心火,火焰熊熊,黎悟面上的血痕也不留痕迹地闪了一闪。
台下的墨晖已然感到黎悟周身气场的变化,便知他要晋升,而墨晖一旁的云檀越纵然知道这黎悟的情况,虽然恨的牙痒,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下贸然出手,毕竟他还要保全自己几年来苦苦经营的形象。
被火茧包围的云舒只感到四周更加赤热,体内充沛的真气也顺着火焰化作的丝线一缕一缕地被抽了出去,至于去了何处,云舒自己也不甚明白,他只感到灼热的刺痛感,低头一看才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然一片焦黑。
“是时候了。”黎悟浅笑着,在心火的调节下,他感受到体内的真气已然有序了许多,而体内的力量也是陡然增强,修为飞速地增长,猛然间,竟已达到了成丹三阶初露!
墨晖悄然放出真气,想要探一探这黎悟的虚实,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墨晖有些震惊,自己曾为统帅,虽然遭受意外修为锐减,可再不济也是蜕澄二阶的修为,如今竟无法探知黎悟的修为,难不成这小子的修为比自己还高?墨晖有点茫然,但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若这黎悟修为真的到了蜕澄,只需一招便可以把云舒打的满地找牙,何苦要用这些花里胡哨的招数。
墨晖有个癖好,最喜欢单刀直入,利落快捷的招数,一切绚丽的招式在他眼里都是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墨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脑子里忽地冒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难不成是这黎悟的神识远远超越他的真实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惊人的境地?
所说这玄赢大陆,修为重要,神识也同样重要。修为依赖在丹田的真气中,而神识则寄存于后脑的内府之中,只是大部分人注重于肉体上的打击,而忽略了精神上的攻击,神识强大的人,不仅可以更好更快地识别他人的招式,甚至可以调用神识对对手的内府进行致命的打击,并且可以很快地领悟修行门道,对于修炼也是大有裨益,不过由于修行等级的原因,等级相同的人神识都相差不大。因此神识的作用被人们忽略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小子的神识…居然比他一个蜕澄二阶的修士都要强悍!墨晖一阵心惊,如此惊人的神识,若是加上飞速提升的修为,此子的未来不可限量!玄赢大陆近千年来,唯一有着强大神识的除了那位许久未曾露面的半神,再无他人,墨晖思绪纷乱,终是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擂台之上。
黎悟面色沉静,五指缓缓收拢,便引起了台下的一阵骚动。
“这不是……方才那云舒的招数么?”怀烟的美目微闪,杵了杵一旁的单邢。
“悟哥自然不一般。”单邢的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只见那黎悟控制的火焰之上隐隐出现了些许虚影,那虚影缓缓成型,闪着金亮的光,方正庄严,从内而外都透露出一股刚正之气,火焰好似化作一丝一缕的针线,慢慢将那虚影编织成型。
那虚影凝实的瞬间,金光大盛!台下众人只以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在火焰中漂浮的摆明了就是方才云舒放出的佛书!!
“悟道……”这黎悟到底是什么身份!若说方才墨晖只是怀疑,那么现在他便是十足地确定了。悟教满门尽灭,悟天简早已不知去处,有幸见过几招的人也所剩无几,可如今这少年却能使出对方的招数,这究竟是真的悟道,还是巧合?
墨晖一旁的云檀越更是眉头紧锁,若这黎悟真会悟道之术,他必须将其铲除。
台上的云舒四肢都被烈焰灼伤,布满了点点血珠,衣衫破烂,哪里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模样?他拼尽全力想要凝结佛书,恍然抬头间,却见那火焰之上多了一抹金光,再仔细看去,那分明是自己方才放出的佛书,这黎悟,怎么会!!!!!
云舒强忍着四肢的疼痛,也不肯认输,只因为他知道,一但他主动认输,便会有不可预想的后果,云舒闭上了眼,脑海中便浮现了那个珠串。他能感受到黎悟实力的攀升,同样也知道,自己的真气已经所剩无几,根本无法与全盛的黎悟抗衡。
云舒漠然地闭上了眼睛,长睫微微颤抖着,反正他也没什么好去挂念的了。也许他死了,还能换她一个平安。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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