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政宋千羽

    
    言初做了一个梦,梦的开始是黑白色的。有李琛，有那些欺负过她的孤儿院孩子。
    接着又梦到了那一天，她正在孤儿院等领养她的阿姨，突然宋家的人来了,告诉她当年因为医院的失误,两家人抱错孩子了,她并不是孤儿。
    梦里面,她在宋家的大宅子里，每天都无所适从。她目睹了凌苒亲昵地抱着宋千羽,在和她分享她们合作完成的烘焙蛋糕。凌苒抱着宋千羽时笑得好满足，却在她靠近时,问了她一句想吃什么,妈妈让阿姨去给你做。
    再后来，梦到她被安排联姻，逃走的那天。
    而后，画面渐渐明快了起来,她的梦境出现了色彩。
    林随舟摸着她的头发，林随舟牵起她的手,林随舟把她抱在怀里。
    从那以后，她开始渴望黑夜快点过去，黎明快些到来。她想和他见面，去和他体验每个与众不同的日子。
    言初是被太阳光给亮醒的。
    冬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也是暖洋洋的。言初有片刻的失神，有种想这样躺上一天的冲动。等回过神来,想动一动的时候,才发现在自己被人紧紧地圈在怀里。
    那人醒的明显比她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言初呆了呆,眨了下眼睛后，跟他道了早安。
    “早上好。”
    “早上好。”在言初起身的瞬间，林随舟将他的手撤回来。
    言初盯着他的手臂看了半晌，问他：“我枕了你一晚上了，没麻吧？”
    林随舟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没有，就慢条斯理地拿过旁边的眼镜，戴上。视野变得清楚后，他发现言初正盯着他看，看了一会没看够不说，还舔了下嘴角。
    “怎么了？”林随舟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不戴眼镜的样子也好好看。”
    她像是又回到了之前追他时的状态，说出来的话大胆又直接。林随舟神情不禁柔和了很多，自然地应了一声：“谢谢夸奖。”
    两人并肩洗漱，那种亲昵感让言初澎湃不已。
    林随舟今天不用去工作，言初想着可以和他一起去看望周青了。哪知林随舟说现在时间还早，周青还没有起床，然后履行了之前的约定，拉着她去晨跑了。
    他身材挺拔，跑起步来的样子也格外潇洒。言初刚开始时，还能保持淡定淑女的模样，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可是跑了十五分钟后，她就不行了。佝偻着背，就差要把舌头伸出来了。
    “我跑不动了，我大学八百米也才压线过。”
    “体能靠锻炼就能上去的，再坚持一会。”
    言初呜咽了一声，他好狠心。
    跑了四十分钟，林随舟终于饶过她了。言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有些委屈。看着林随舟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她心里更气。
    “林随舟你讨厌！”
    这倒是难得，她之前一直都是端着的，叫他名字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怎么讨厌了？”他淡定地询问她，半分恼意都没有。那笃笃定定的模样，反倒让言初有种自己是无理取闹的感觉。
    “我不喜欢跑步，你还让我跑，不跑又不会怎么样！”
    林随舟手按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言初仍旧气鼓鼓地看着他。
    他顿了一顿，开口：“把速度练快了，以后坏人就追不上你了。”
    很理直气壮的理由。
    她竟然有种林随舟很适合说冷笑话的感觉。他一本正经得地说无厘头话的时候，她完全想不出反驳的话。
    林随舟一脸坦然，牵起了她的手后，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先去吃早饭，周青应该要醒了。”
    想到周青，言初的心跳了跳，然后利落地跟着他走了。
    到卫生所的时候，周青才刚醒，看着迷迷糊糊的。
    秦玫见林随舟进来，面露喜色地迎上去，叫了一声学长。
    林随舟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言初心急，也顾不得等林随舟了，小跑着就往周青那去。
    他忙出声提醒：“慢点，地上滑。”他跟在言初后面，手挡在她身后，看着小心翼翼的样子。秦玫失神了片刻，想到刚才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却没给自己一个多余的眼神时，她的心越发的黯淡。
    他竟然，也变得有烟火气了。会把目光聚集在一个女孩子身上，会提醒她注意安全。
    以前的秦玫，一直觉得林随舟就应该是被摆在高高的位置，让人仰视的。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注意这种生活中琐碎的细节。
    全因为这个女人。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出去后，在走廊的尽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亲眼目睹，才明白现实是怎样。
    “你感觉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言初急切地问。
    “好点了，昨天还有点头晕，今天没有地方不舒服了。”周青仰起头冲着她笑，见她还是那么开朗的样子，言初的心总算是定了定。
    林随舟在站在言初身后，打量着周青，询问：“等会警察会接你去做口供，你有没有问题？”
    周青摇摇头：“没问题的。”
    言初面露担忧：“不要强撑。”她害怕周青回忆起那天的细枝末节，又会二次伤害。
    周青晃了晃脑袋，很笃定地说：“不怕！我要把坏人关进监狱里，让他接受惩罚！”
    言初这才放心下来。
    两个人陪着周青一同去了医院，周青叙述能力很好，把事情的经过说得很清楚。
    李琛先是夸她漂亮，然后诱导她，把她带到了人迹罕至的器材室那，用迷药迷昏了她。
    警察从李琛的手机里，还发现了很多照片。都是些未成年的少女，尺度都很大。有些很明显的神志不清，看得出他今天做的这些都是有预谋的。
    言初只觉得想吐。如果这次不是周青的事曝光了，那这个人渣是不是会一直逍遥法外下去。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言初看到林随舟正在打电话，神情肃穆严峻。
    等他挂了电话。转身见到她们时，脸上的戾气也全部收起。
    周青脸上有茫然，言初问她怎么了。
    “言老师，为什么这个人那么坏，那些小姐姐怎么都不报警捉他？”
    言初……
    这个问题她很难回答。
    可能是屈从于李琛的势力，也可能是难以启齿，想把这污秽的经历长埋于心。
    就连她，也曾仿徨无措过。
    言初想了想，摸了摸周青的头发，开口：“不是每个人都像周青这样，这么有勇气的。”
    “那怎么能让大家都变得有勇气呢？”周青睁着大眼睛，满脸都是求知欲。
    “这比较复杂吧，和遗传有关，和人的成长轨迹有关，也和教育有关。”
    这个问题对周青来说有点复杂，所以听完后，她的表情只剩下迷茫。
    两个人都担心周青的状态，为了让她开心点，林随舟和言初带她去县城里逛了逛。
    孩子爱玩是天性，到了繁华热闹的地方，周青跟出笼的小鸟一样，看什么都很新奇。林随舟和言初也都宠着她，给她买了很多小零食，言初还给她挑了件漂亮的裙子。
    三个人手牵着手，周青走在中间，她现在心情超级开心的，看看言老师，再看看林医生，她觉得一切都很圆满。
    “言老师，刚刚那个泥人摊的师傅说，我的爸爸妈妈好年轻啊！”她说着傻笑了两声：“他把你们当成我爸妈了，还说你们两个很有夫妻相呢！”
    言初看了一眼林随舟，浅笑：“我都想去问问那师傅了，我们哪里有夫妻相了，我可看不出来哪里长得像。”
    没等林随舟接话，周青就一本正经地开口了：“好看的人都是共通的，丑的人才千奇百怪的呢！”
    “哪来的歪理。”言初失笑。
    周青冲着她咧嘴一笑，看上去已经没有阴霾了。
    送周青回到自己的家后，两人并肩往回走。言初记起了以前听人说的，林随舟很照顾周青。
    “你来这村子多久了？”她出声询问。
    “比你早一年。”
    言初哦了一声，然后问：“周青的性格，一开始就是这样吗？”言初觉得很不可思议，那样一个自信乐观勇敢的孩子，完全像是富养长大的。
    “不，我刚遇到她的时候，她很敏感，也很胆小。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直视别人。她那个时候常受伤，我给她包扎了几次后，她就开始依赖我了。”
    “我给她带了很多书，人物传记的，还有些历史文本，常跟她讲故事。”
    言初会心一笑：“林医生不但会医病，还会医心。”
    林随舟摸着她的头发：“比不上言老师的，你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教书育人。”
    “你丰富了孩子们的内心。”
    他总是这样，让她感觉自己是很好的人。她望着林随舟的，突然感觉两人的精神世界靠得很近。
    他让她相信，他们俩是势均力敌的。
    “那我们要继续加油。”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丰富了孩子的内心，可我的心是你丰富的。”
    林随舟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揉了揉。
    “嗯，我的荣幸。”
    这亲昵的动作让言初的脸红了红，她蓦地想起昨天自己是有多不受控制。
    只是，看到他，就是忍不住想亲近。
    十几年的冷淡一下子化为了火焰，言初吞咽了下，然后步子朝前迈了一步。
    离他更近了一些。
    她盯着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慌乱，生怕自己表现得太出格，会让对方觉得她心理不正常了。然后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手心处被人挠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触感游走于全身。
    “不要怕。”
    他凝视着她。
    “你怎样我都喜欢。”
    她的包袱一下子消失的彻底，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