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茶冒热气分明是因为茶叶,你为何一开始要说是茶杯呢?”
凌风手中掂着那只空茶杯,好奇的问道,他原以为刑知声会解释这件事,没想到直接跑偏到茶叶上去了,他对喝茶还停留在随大流的阶段,不管是府内的御茶,还是朱雀街尽头的大碗茶,除了后者有些霉味以外,他只能分辨出哪个更香,至于所谓的口感之类,他是真的体验不到。
“你想听这个?”刑知声瞪大双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他自然不可能对着凌风说出“傻子”两字,不然祈君欣绝对能把他这副骨架给拆了,但这么宝贵的人生经验不去学习,反而抱着自己的一个小计俩视若珍宝,他真的怀疑凌风是不是在典阁呆的时间太久了,把脑子闷坏了。
刑知声问道:“你喝茶?”
凌风点头道:“喝。”
刑知声又问道:“经常喝?”
凌风再次点头道:“是。”
“茶乃是公子日常生活能够接触到的寻常之物,但当我说起冷茶溢香冒气的奥秘在这只茶杯上时,公子却深信不疑,这是为何?”
凌风想了一下,说道:“因为我并不专精茶道,只是应付日常生活所需,对我来说,茶水也好,清水也罢,都可以。”
“可是公子不专精的恐怕不止一个茶道。”刑知声努力的绷着一张脸,因为任何其他的表情再配上这句话,都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天地可鉴,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嘲讽凌风。
“你这是什么意思?”凌风疑惑问道,他本就是个剑修,连天宗的至高灵诀天诀都分不出太多的精力,更何况一个茶道,他又不是什么旷古烁今的绝世天才,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精力和天赋去钻研这些旁门左道。
“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一定要本着‘偏听则暗,兼听则明’的态度。”
凌风感觉刑知声话里有话,心想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大道理终于来了,他急忙问道:“比如说……”
“比如说,毒药。”
这场谈话总是在它应该结束的时候结束,尽管凌风不这么认为,但刑知声却表示自己已经无言可说。
酝酿了许久的人生感悟还未说完,少年就急匆匆地打断,然后另起炉灶,要他解释骗他的原因,可怜他这几日在藤椅上度过的悠悠时光,就这样被凌风给浪费掉了。
“公子今日前来,可是要查阅上元之乱的卷宗?”
“这个不急,我有件事想要请教刑老。”一听得凌风这般客气的口吻,刑知声老脸一乐,在藤椅上挪了挪身子,问道:“公子但说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风沉思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说道:“今早我在东苑的凉亭见到了薛神医,他……”他应该怎么说呢,那个怪老头在东苑的石潭里洗脚,喝得酩酊大醉,为老不尊,故意气苏抹月那个小丫头……正常人干不出的事情薛老头全干了。
“他跟你讲了他女儿的故事了?”刑知声笑着说道,一提起那个怪老头,他便立刻想到了这件事,随即就脱口而出问道。
“你怎么知道?”凌风也不知应该是疑惑,还是吃惊,他还没编织好语言,老者就将他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莫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还是说这件事很容易猜到。
“我知道有什么奇怪吗?”刑知声晃悠着那只破烂的蒲扇,缓缓说道:“在公子来这里之前,几十年里,我听这个故事的次数已经不下两手之数了。”
若是放在俗世中,那基本上可以说是听着这个故事长大的,记忆自然深刻无比。
“府中还有其他人知道吗?”一想到薛苏方在刑知声面前的表现也如今早一样,凌风就觉得挺好笑,一个性格不像常人,一个行为举止不像常人,这两人碰到一起,场面真不知是何等的精彩。
“哈哈,公子不应该这么问。”
“那您老说我应该怎么问?”凌风叹了口气,今天的刑知声说话总是拐弯抹角,兜兜转转,一句话总要拆分成好几句来讲,难不成是长时间生活在典阁中把脑子憋坏了?
“公子应该问,府内还有谁不知道这个故事。”
凌风怔住了,原以为自己听到了一个老人深埋内心的声音,没想到他只是众多倾听者中的一个,他感觉怪怪的,但不至于有落差感,这是一个包含了血与泪的故事,不应该被他当成茶前饭后的谈资笑料。
“难道府内众人全都知道?”
刑知声点点头,道:“除了一些丫环仆人外,府内其余人应该全都听过这个故事,像我这种平日里不外出的,听的次数还要更多,”他有些无奈,典阁就建在这里,作为典阁守护者,他数十年都不曾外出,这是对阁内浩如烟海资料的负责,但却让薛苏方捡了个大便宜。
一开始,他相当欢迎这位孤单的老人,长年身居此地,不见蓝天白云,难得有人来找他聊天解闷,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但终日里只听那一个故事,他已经倒背如流,刚开始还能安慰几句,到了后来也只能冷眼相看。
甚至,他都开始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刑老你怎么看?”凌风神色带着几分愁苦,说道:“今早在凉亭,他让我帮他找女儿。”他对薛苏方的经历感同身受,当时也就没有多想,一口答应下来,不过现在听刑知声这么一说,他突然后悔这么草率地答应下来。
不会又是那个薛苏方在编故事吧?
“你既然答应了,那就不能甩手不管。”这些时日以来,刑知声还从未瞧见过少年也有愁苦的一天,当下心头一乐,嘴上却依旧淡淡地说道:“年轻人,以后没有把握的事情就不要随意地揽到自己身上,帮忙也是要量力而行的。”若是让他把那些人生哲理说完,现在凌风自己就能明白应该做什么,而不是向他询问意见。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那您老帮我分析一下,薛神医所言有几分真实。”
看着少年殷切的目光,刑知声颇为享受,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给公子看一样东西吧。”他起身走到外区的书架旁,念念叨叨,按照记忆中的位置,从一堆杂乱的卷宗书画中抽出一个卷轴,他一吹,灰尘扬起,呛得人直咳嗽。
凌风好奇地看着被打开的卷轴,这是一幅画,上面有一男子,腰间悬剑,手执书扇,眸似星辰,眉如剑锋,整张脸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却给人一种天然的亲和力,所谓君子,温润如玉,恰如是。
“这人是谁?”
刑知声没有答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凌风起身走近,又是一番仔细地欣赏,依旧摇摇头:“仅一幅画而已,便让我心生好感,若是他真人在此,我定然要与他彻夜长谈。”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你已经谈过了。”刑知声强忍着不笑出声,说道:“就在今天早上,东苑的凉亭中,画中之人向你讲述了他女儿的故事。”
那只即将触碰到画面的手突然间停住了,就像是这只手的主人突然遭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禁锢,凌风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他自认为今早在凉亭中已经将这一天的表情都做完了。他的眼睛瞪大如铜铃,先看看人,再看看画,最后又看看人……他最终还是把目光移向了画上。
“薛——苏——方?”
枯黄的脸皮,残缺的门牙,泛黑又泛黄的指尖,古怪的性格,百年不洗不换的单衣……薛苏方在他的印象中大体就是如此,如果算上今早的那一番长谈,或许还能加个失职,自作自受什么的,精湛的医术一时之间只能被他放在最后面。
他万万想不到画中之人竟会是那个古怪的老头。
“你不会又在骗我吧!”少年惊叫一声,怀疑地看着刑知声,他同样不精于画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个道理可是刑知声刚才所说,他就算不喜欢老人讲道理,但有道理的道理他还是会记在心上。
——哪个道理没有道理呢?
“骗你干吗?”刑知声将画卷塞到凌风怀中,又坐回到舒适的藤椅上,半靠着,抿了口冒着热气的冷茶,说道:“在冷将的黑袍军还未攻克凉州以前,薛苏方可是凉州地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医术高明不说,长相也极为出众。名门望族,宗门皇朝,明珠佳人,所谓风流才子多春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也能猜到,已无须我再多说什么。”
“那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凌风展开画卷,怎么也想象不出画中风流君子和现实潦倒老者之间的关系。
“他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到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便是在青冠宗的废墟上。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不省人事,曾治疗了无数病人的双手也血肉模糊,整个人老去了很多,若不是武者可以凭借气息辨认,没有人会觉得这是曾经的薛苏方,他们会认为这是哪里逃来的难民,体力不支倒在废墟上。”
刑知声呷了口茶,继续说道:“薛苏方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答案没有人知道,又或者每个人都知道。”
说完,他就看着少年,凌风还在摆弄着那幅画,试图从不同角度寻找这两者的相似之处。看了一会,他就选择了放弃,除了名字以外,他还真没发现这两人的共同之处,“看来刑老觉得那个故事可信度很高喽!”
每个人都知道的答案,那不就是薛苏方讲述的故事嘛。
刑知声点头说道:“不错,我虽然也曾怀疑过它是假的,不过那只是心中的不耐烦作祟,若加之那些传言和这幅画卷的佐证,那个怪老头的故事应该是真的。”
能够解释中间巨变的缘由有很多,但胡编乱造,谣言四起,比之俗世街头的谈论家长里短的大妈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相信薛苏方所说,作为故事的主角,他的话肯定比其他人更令人信服。
“呼……看来,我必须帮他了。”虽然是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迷案,还掺杂了神秘莫测的银朔河诅咒,不过少年却不见一点愁容,仿佛一位即将征服高山的行者,将山巅踏在脚下的豪情油然而生。
暗刃山是凉州地界最神秘的势力,拨弄风云,弹指间流血千里,常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却欣然接受刺史江负的书信。那一日,他扬着手中的书信,笑着跟徐轻云说自己很快就要到凉州去了。以前只听李清泉和徐轻云两人说起凉州的种种妙处,这一次,他终于也能体验一把了。
调查暗刃山确实很困难,不过谋事在天,成事在人,可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可以嘲讽他自不量力,不管怎样,他如约而至,一行两人,施施然地走进了刺史府。
刑知声笑道:“你不怕麻烦?”
“这算不得麻烦。”凌风将画卷放回到书架上,伸了个懒腰,转身步入了内区,和东天域联盟有关的卷宗同样也在内区,他对联盟不感兴趣,但有一个女人却在这几日抓住了他的眼球。
雨天梦,曾是上元之乱叛军头领,听雨轩宗主雨厉鹤的师妹,如今则是东天域联盟的副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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