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奶娇为了弄好她和岑银子的书店,这几个月颇费心神,事无巨细全是她在操心。头一件事选铺面,她让银子同去,银子却说信任她就像信任自己的父母,所有事全凭她拿主意。訾奶娇知道银子偷懒是因为她最近又恋爱了,对这事遮遮掩掩是怕自己感到失落。訾奶娇暗笑她幼稚,自己怎么会感到失落?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訾奶娇第一次经营事业,千头万绪时常让她烦恼。她身边爱慕者众多,个个跃跃欲试想帮忙分担,可没有一个能成事的。这不怪男孩儿们不够殷勤或者能力不够,只因为她总是拒人于千里,深怕亏欠了人情。可亲近信任的人天天放风筝,只肯给予她精神上的支持,她不禁感慨想要做成一件事何其不易。即便如此,她仍对自己即将开始的事业热情高涨,问题一个一个去解决,直到最后所有问题消失,她就胜利了。
选铺面只是小事,选好了铺面和原房东讨价还价才是个技术活,她完成得非常漂亮。
“这个价格你是怎么谈下来的?”
听訾奶娇报了铺面的成交价格,岑银子又惊又喜。
“也不是很难啊。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我打听到房东是个stockbroker,最近业务上栽了大跟头,正缺钱周转呢,所以我压了他的高价。其实他也不亏,这个价格很公道,他还说考虑把铺子卖给我呢。”
訾奶娇以平淡的语气向好友炫耀成果。
“奶娇,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真是个鬼灵精。怎么你的智力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呢?”
岑银子装模作样的地感叹道。
“废话少说点,等着做你的老板娘吧。”
訾奶娇挂了电话,立马开始着手第二项、第三项、第四项……
岑银子虽然懒惰,但还是重情义的,也不好意思让好友包揽所有的活,于是她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把营业执照跑了下来,进货的事也全都办得妥妥当当。
“以后凡是出货进货、搬搬抬抬的粗活累活都归我,你只管坐在店里招呼就行。”
岑银子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地说,訾奶娇笑着说爱她,两人都感到很肉麻,又故作嫌弃地相互打闹了一阵。
三个月时间很快过去,新书店已经装修完毕,所有的书也都整齐地摆上了书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间书店该有的都有了,只差一个店名和开业的日子。
“开业的日子好说,我去请观音庙的老师父帮着看一个,顺便添点香油钱。”
岑银子的母亲是虔诚的佛教徒,和庙里的师父们交情匪浅。岑银子受了她母亲的影响,念大学时买了很多佛教经典的书籍,可惜她的热情很短暂,耐心、毅力和定力一样也没有。她说读那些书时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温水里煮着的青蛙,刚开始读感觉很舒服,慢慢读下去人就焦灼了,意识越来越困顿,时间越久越难耐,最后只得放弃。打那之后她再也没翻过那些书,全都送给了訾奶娇。訾奶娇不是佛教徒,但对佛教的书籍倒是喜欢。那些书被她当成哲学著作来看,陪她度过了很多个百无聊赖的日子。
“店名呢?你有什么想法?”
訾奶娇嘴里咬着颗绯红的蛇果,弯下腰把工装裤的裤腿挽了起来,靠在写着“推理小说”类的书架旁边歇气。
“要我说简单点吧,这里是三元街,干脆就叫三元书店怎么样?”
一个男人边说边从从书架下的柜子里钻了出来,之前他一直伸着脑袋在里面找书。他就是岑银子的新恋情,今天算是正式和訾奶娇见面。
“三元书店?怎么不叫双元书店?你可真会偷懒。”
岑银子满脸不屑,对着男友翻了个白眼。男友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他的名字叫李双元。
李双元是个理工男,但他并不刻板和严肃,脾气和修养都好。虽然他的建议被女友粗暴地否定了,可他也只是笑笑,然后继续整理柜子里的书。
“奶娇,你看了那么多书,不说满腹经纶吧,起码也算饱读诗书,就不能给我家书店取个高格调的名字?”
岑银子压根儿没打算用自己的脑子,她觉得对面的两位能替她解决任何难题。
“浙江宁波有一所著名的私人藏书楼,名叫‘天一阁’,岑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訾奶娇一口气啃了半个蛇果,觉得站久了腿有点酸,索性盘腿坐在地板上继续啃。
“‘天一阁’?名字很好听呢。我们也按照这个格调取一个怎么样?”
岑银子说话时两眼放光,好像她脑子里随时能冒出绝妙的灵感。
“‘天一阁’名字的由来呢,是取自《周易》里面的‘天一生水’。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訾奶娇问岑银子。
岑银子摇了摇头,一脸木然。
“我知道。天一生水,是因为书最怕火烧,所以取水以避火。”
岑银子的新男友还是有几分见识的。
“原来如此啊。要我说,我家这样的规模跟人家‘天一阁’可比不了,那我们只能叫‘避火书店’了。”
岑银子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意外的是其余两人居然接纳了她的意见。
“我也赞同‘避火’这个名字。虽然听上去可能有点奇怪,但我觉得还不错。我们还可以在‘避火书店’的下面写上‘aviod fire’。双重奇怪,你们觉得怎么样?”
“aviod fire?英文‘避火’?不错不错,很有创意,我觉得行。”
李双元连连点头,三人愉快地达成共识,效率很高。
两天以后,“避火书店”的牌子挂到了三元街20号的门上。訾奶娇别出心裁地在“避火”下面吊了个小牌子,上面写着“aviod fire”。大小两块子母牌都装上了夜光灯。这是岑银子的主意,她说希望这间书店客似云来,日夜不停,所以在晚上也得让人远远地就能见招牌。
“就依你。”
訾奶娇听了岑银子的,虽然书店不可能24小时营业。
开业这天城里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银子和双元都说这是好兆头。
“奶娇,你不是说书店最怕火吗?这下可好,开业往咱们店里冲水呢,怎么也烧不起来,是不是挺吉利的?”
“是是是,这场雨再吉利,也不如你和双元吉利。你瞧,你们俩一个叫‘银子’,一个叫‘双元’,看来我们书店不仅安全,而且还挺旺财。”
银子今天特地卷了头发,穿着喜庆的橙色裙子,鞋子和耳环都是新买的。她装扮得十分用心,行为举止也不像平时那样散漫随意,的确有个老板娘的样子了。她和李双元合力搬开店门口堆积如山的花篮,因为人太多,花篮再漂亮也成了障碍。訾奶娇则站在门口应酬朋友,这不是她擅长的事,原本想推给岑银子去做,可银子却主动请缨去搬花篮,她说自己承诺了要包揽所有力气活,让訾奶娇干点轻松的。
“不用害羞,管她认识不认识的,以后都是咱们的客人,你长期在店里,不会招呼怎么行呢。以前做生意得吆喝,现在轻松多了,不用你喊,笑着欢迎几句就行。奶娇,你别脸皮太薄了,啊?”
岑银子知道訾奶娇的弱点,故意要锻炼她。訾奶娇想想也对,做生意不会招呼客人哪儿能行呢。
避火书店开业第一天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好。本来两位老板期望值不高,抱着只求不亏损的想法开的张,结果仅仅这一天,就把店里进的鲜花全都卖空,新书也卖了上百本出去,咖啡奶茶和饮料更是不计其数。晚上十点,訾奶娇颇为大方的给几个店员都塞了红包,对她们好一顿表扬,又催着她们赶紧回家休息。当店里只剩下訾奶娇、岑银子和李双元,三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弃椅子于不顾,直接摊在地上了。
避火书店为了求新求变,在设计上花了訾奶娇不少心思。因为书店的空间够高,所以訾奶娇让设计师凭空掏了个阁楼出来,分成了上下两层。二层实际上只有一层一半的面积,做了个鸽子笼似的袖珍咖啡屋。虽然小巧吧,但设计师高明地利用了全部有限的空间,咖啡屋竟然摆下了四套二人座的桌椅。除此之外,咖啡屋里还摆了几十盆草花、多肉植物和欧月玫瑰,地面放不下的就挂在墙上。避火书店的二楼虽然没有书香,但咖啡和鲜花的浓香依然馥郁芬芳。
“奶娇,如果照这个生意做下去,我们年底就能开分号了吧。”
岑银子从坐着变成躺着,李双元的腿给她做了枕头。
“开分店吗?我暂时没想过。哪家店开业的时候生意不好呢?开业的时候有朋友捧场,以后的生意可全靠我们自己经营了。”
訾奶娇虽然身体疲乏,但脑子却没糊涂。今天开了个好头,坚定了她好好经营书店的决心,可目前她思考的是如何多积累些经验,让这家书店的好日子能长长久久。
訾奶娇从此一心扑在书店的经营上。除了回家吃饭和收拾,大多数时间她都待在书店。虽然书店面积不大,但她可以做的事却很多。她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店里的每个角落她都会认真检查卫生,定时消毒;她又是个格外注重条理和规范的人,书架上的书要进行严格分类,一本都不能放错地方,也不能有任何的褶皱和破损。凡是书面不整洁的,她都细心挑出来放到一边,等做活动时特价处理。岑银子总说她对自己太刻薄,对客人太大方,这样挣不了大钱。
“我就喜欢这样,这样我心里才舒服。”
訾奶娇的态度柔软而坚定。岑银子无法反驳她,也不愿违逆她。虽然岑银子嘴上爱提意见,实际上两姐妹的思想和态度高度统一,岑银子从不真心抵触好朋友的意见。她每一天的每一刻,都扮演者訾奶娇最亲密的朋友,而且这角色扮演应得满分。
不知不觉,避火书店已经在三元街开了很久,如今已是远近闻名。这全是訾奶娇的苦心经营的功劳。这些年她除了在某个冬天出过一次国,其余时间都花在这间书店里。她的心血没有白费,避火书店自开业以来没有一天落寞过,她的心也渐渐和这间书店长在了一处。
转眼又是六月,离暑假越来越近,期末考试更着急,它要赶在暑假前来到,周围几间学校的莘莘学子们无不如临大敌。孩子们个个摩拳擦掌,避火书店的教辅资料雪片般往外飞。此外,周末来店里喝咖啡买花顺便看书的人也不少,避火书店的生意就和这城市的夏天一样,异常火爆。
避火书店静静地立在那里,包容接纳着每一个喜爱这里的人。不久之后,它将迎来一位最特殊的客人。和店里那些有趣的书一样,它也想讲一个奇妙的、动人心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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