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尘

    
    李小川双手紧握月光与宝石的魔剑，其上有幽蓝色、迷雾一样的寒冷光焰。
    光焰晃动，随着他的身躯战栗，犹如一团摇曳的冰霜。
    他的胸膛一起一伏，身体里发出宏大的呼吸声。
    澎湃低沉，如数百只黑色渡鸦，在暗月下发出的汹涌声潮。
    恐惧，愤怒，兴奋……
    以及从身体里不断涌出来的冲动，让他整个人变得像是一只蠢蠢欲动的火药桶。
    李小川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名岩石一般、早已失去人类血肉的“荆棘战锤”，平静地说道。
    “我要用你以引为傲的痛苦，来抹除你坚不可摧的奇迹！”
    他举起魔剑，在强烈的战斗欲望驱使下，迫切地想要粉碎眼前这位，以痛苦消除人性的恐怖神明的忠实信徒。
    “我会将你挫骨扬灰，并洒向神殿的阶前”，墨菲特胸中亦是盛怒，发出强大的精神振动：“而你的罪魂也将匍匐在神的膝下，永生永世地捡拾自己的骨灰。”
    他们开始冲锋，奔跑碰撞，如同两架燃烧的铁车，火光熊熊，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颤音。
    李小川顺从魔剑的意志，奋力挥动双臂，身躯变得孔武有力，如同一位百臂的武神。
    他挥出疾风骤雨的剑影，黑暗的力量爆发出一团团幽蓝色的冰霜之潮，永无休止的冲击，狂暴劈砍在墨菲特身上。
    墨菲特不知道在这个年轻的东方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气势与力量简直天翻地覆。
    自知不可轻敌，墨菲特狂吼如雷，岩石一样的肌肉下，血液流动如奔涌的岩浆，爆发出撼动山岳的巨大力量。
    战锤在他手中乱舞，如一团黄铜的火焰，一次又一次，狠狠砸中李小川的魔剑。
    劈砍之间，巨大的力量使李小川的手臂扭曲变形，却又随着他奇异的呼吸，不断恢复原状。
    在这个过程中，他仿佛丧失了痛觉，口中只有一声声沉闷的呼吸。
    身躯一次次被破坏，又在滚烫呼吸的气流里，一次次重塑。
    就像是锻造兵器一般，李小川整个人变得愈发坚韧，异色的瞳孔里流淌着耀眼的光辉。
    墨菲特眼见李小川再度升华，口中也忍不住发出赞叹。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为诸神称道所的痛苦奇迹！”
    李小川不言不语，只以手中魔剑的宽阔剑刃回击，光芒愈发锋利！
    从深坑飞出的老者身着洁白的法袍，虽面带平易近人的微笑，却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圣山，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尊贵气息。
    “这就是代表黑暗力量的权杖，那把名为黑色君王的魔剑吗？”
    他凝神注视着两人的战斗，示意其余几人稍安勿躁，不动声色地盘算着什么。
    战斗已接近白热化，剑刃与战锤碰撞的声，像是风浪之中急促回旋的交响乐。
    李小川气喘吁吁，身上不停地蒸发出大量的白色蒸汽，手中的剑越挥越快。
    每一次挥砍，魔剑都在墨菲特身上留下一道细微的裂痕，又带着血丝一样的毫光，悄无声息地流入李小川的身体。
    仿佛一位霸道的独裁者，不停地掠夺臣民的心血。
    此消彼长之间，墨菲特已经变得伤痕累累。
    “贞德少女”、“魔法师”，还有小胡子的“绅士”，三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居然有人可以将铜墙铁壁一般的墨菲特逼到这种绝境。
    如果换作是他们，恐怕也不敢在这位灭绝人性的岩石巨兽面前，检视自己侍奉神的虔诚之心。
    毕竟，他们几人之中，只有墨菲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就在这时，墨菲特仰天长啸，生生将李小川掀飞出去。
    “我曾无数次用酷刑鞭笞自己，从伤口里剔除人性的恶，贪婪，暴虐，情欲……”
    他站立着，全身迸发出岩浆一样的血液，鲜红明亮，流淌然后凝结成熔岩的战甲。
    “我以超越痛苦的意志，践行神的信仰，用坚韧的身躯宣扬神的奇迹，可为什么……”
    喉咙发出颤抖的声音，墨菲特怒视着李小川。
    “为什么魔鬼也能得到垂怜？甚至拥有远胜于我的奇迹！”
    李小川停下攻击的姿态，突然觉得此人有些可怜，要么是受人蒙蔽，要么是受自己蒙蔽。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明？即便如你所想，你凭何认为它需要你的痛苦，需要你安分守己？究竟是何人以自我之心为神心，以自我之欲为神谕？！”
    墨菲特突然愣在原地。
    是啊！
    除了超人的坚固身体，他何时见过神的踪迹？
    自己所信奉的一切，不都是从书籍和教会里学习来的？
    看出来墨菲特的动摇，李小川继续说道。
    “你拥有的奇迹我也拥有，因为人就是会在战斗与磨难中成长！”
    李小川身上的坚定风采，仿佛他与诸神的博弈，从此刻已经拉开了帷幕。
    “而你不过是因为力量，就开始质疑你的神，请问你究竟是对神虔诚？还是对力量虔诚？”
    看着如遭雷击的墨菲特，李小川竟有一丝热血沸腾。
    他再度举起魔剑横扫，仿佛一位君临天下的皇帝。
    “如果仅仅是屈从于强大，那为何不让我来做你的神？！”
    李小川的声音响彻在漆黑的天穹之下，在他黑暗力量的剑刃上，翻动着死一般的海浪，连世界也变得静默。
    而静默才是对皇帝威严的讴歌。
    “何等疯魔？！”
    虚空中爆发出宏伟的呵斥声，仿佛从星空之外降临，地上绽放着辉煌的金色光环。
    刹那间，墨菲特被神奇的力量充沛，身躯上剥落下无数斑驳的石皮，像是驱散掉的所有迷惘。
    取而代之的是，熔岩状的战甲之下，光洁如玉石一般的皮肉。
    他跪拜忏悔，发出梦呓一般的呼喊，如同炼狱归来的战士，即使身披恶魔的火焰。
    “伟大的神！请宽恕我的罪孽！”
    随即立下誓言，将在地狱中无休止地讨伐恶魔，直至流干最后一滴血。
    李小川心中震动的同时，发现洁白法袍的老者正愤怒地盯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