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在下是来偷盗的。”
伸出满是泥浆的手,季大小姐承认得十分干脆,接着晃动着手里的麻袋,交代道:“ 未遂。我顺过来的东西都在这里,还没来得及搬呢。您要是觉得碍眼,我立马给您放回去。”
那里面是她捡了一路的石头以及几朵雨后生出的狗尿苔。季乔并不觉得这是没出息,她如今背后空门大开,若是动起手来,就算速度再快也必定是要吃亏的。且此人悄声来到她背后她都没发觉,说不准武功比她还略胜一筹,她向来是识时务的。
手腕倏地一麻,那不甚大的袋子已然落到了背后之人的手中。
“干你们这个行当的,已经拮据至此了吗?我竟不知,宫里的石头也能卖钱了。”他的声音很好听,略微低沉,不疾不徐。
季乔听后却十分愧疚,只觉得平白辱没了盗贼的威名,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能......能卖啊。大人长居深宫,不知晓外头的行情。不论什么,只要是宫里头的物件儿,它都算罕物。就说这墙角的石头吧,它......长期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历百年之轮回,那都是沾了龙气的。 大户人家最喜欢收集这个供奉在祖宗牌位底下,为的就是‘祥瑞’二字。”
男子轻轻“嗯”了一声,“那这东西市价如何?”
“差不多三百两吧。 ”她斟酌着开口,像样的碧玺也就这个价吧。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赞同:“只是三两百?我怎么听说,这样的石头,前些时日已经卖到三千两了?”
三千两买块石头?季乔虔诚地反问:“我能不能问一下,买石头的人脑袋被驴踢了多少脚?”
说完之后倏的一怔。凌坤殿珍稀玉器数不胜数,单说脚下的汉白玉石就能值个千八百两银子。冒死来行宫一趟,哪个偷儿会挑价值不超过千两的东西拿?偏偏是她,不偷玉石玉器,千方百计进来就单单为了抠块石头!她才是那个被驴踢了脑子的人!
身后久久没有听到回应,那样沉默的寂静让季乔一阵心虚。她正思量着如何应对时,就听见他慢条斯理地说:“ 原来你也知道石头不值钱。”
如此,季大小姐终于醒悟了。他从一开始关心的就不是石头的价格,只是抱着一种很认真、 很诚恳的态度在戏耍她。
再忍下去,她是不是有点窝囊?她想了想,确实窝囊。
“多谢大人提点。只不过,小女子三岁就会背《三字经》了。”她这般说着,右手已然拔剑出鞘,回身就是一记“翻花落叶”横扫过去。
季乔方才那番胡诌本来就是为了查探清楚近处可有旁人,既然探出只有他一人,当然要搏上一搏。
然而这样迅捷的一击竟然挥了个空,她连对方的半片衣角都没有沾到。皎洁的月光下,地上无比清晰地印出两道轮子划过的痕迹。
季乔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月华之下,那个坐在轮椅上与她相对的脸。那是一张称得上精致的脸,眉目疏朗, 肌若瓷塑。他没有束发,乌黑如墨的发丝就那样披散下来,闲适而恣意。少年单手托着下巴,清澈的眉眼却显露出几抹寡淡。这样一个拥有天人之姿的人,居然是个身有顽疾的人。季乔面上一阵羞赧,感慨天妒“红颜”的同时觉得自己弱爆了。
因为她今日特意挑了一张最丑的人皮面具,一 张足有四十岁的、布满雀斑的、皱纹横生的脸。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等下不论胜负,出去之后的第一件事都是丢了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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