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王宵猎张大了嘴,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张驰率三个团的兵力在吴堡寨蓄势待发,突然敌方的主帅说要反正,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镇定下来,王宵猎问道:“你以什么身份到石州?住在哪里?”
雷灿道:“小的运过来三百多只羊,假作羊贩。现住在羊马市那里的陈家客栈,准备住上两天。”
王宵猎看了看天气,道:“陈家客栈我知道,鱼龙混杂,人非常乱。这样吧,你的羊就由宣抚司收买,不要住在那里了。石州城里,另外找一家信得过的客栈,让你安歇。”
雷灿笑道:“大军驻扎的石州城,又有什么意外?怎么说石州也是前线,怕有别人眼线。”
王宵猎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好,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安排。羊就不要卖了,由宣抚司买了,免出意外。现在天色还早,若没有其他事情,便在这里等一下。我会招集人,你讲一讲绥德军的形势。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们对绥德军知道得不多,很多事情不清楚。”
雷灿道:“只怕在州衙待得太久惹人生疑。宣抚先召集人,明日我再来,如何?”
“也好!”王宵猎点了点头。叫过崔青,把人送出去。
这些事情崔青非常熟悉。得了王宵猎的吩咐,即派人去暗中盯住雷灿,一切悄无声息。
王宵猎派了人,飞马赶往吴堡寨,叫张驰回来。吴堡寨到石州大约一百里,虽然时间紧了些,明天应该能赶到。
回到客栈,雷灿对小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下酒菜?”
小厮道:“客官,我们这里是客栈,没有吃的东西。若要下酒菜,你出门右拐,有一家叫香满居的熟食店,里面应有尽有。那是军队开的,用的是军中的厨子,味道确实是好。”
雷灿一怔:“军队也开食肆吗?”
小厮道:“当然开。他们的味道好,逼得在石州城里,味道不好的店铺开不下去。而且还招些身有残疾的人,教他们手艺。听说在里面做三个月,就能出来开店了。”
雷灿了摇头,低声道:“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军队。”
说完,出了客栈,到酒馆买了酒,又到了香满居店里。
一进店,前面一个客人道:“哥哥也来买菜吗?听人说这里的熟食味道好。”
雷灿看这个人眼生,便茫然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忍不住,问道:“我们以前认识?我怎么不记得?”
那人笑道:“以前并没有见过。因我住在陈家客栈,上午恰好看到哥哥住进来。进来时,我见哥哥好多羊,是以记得。当时还向你打招呼呢,想是没有看见。”
这样说,雷灿模糊记得有这么个人,急忙点头。问道:“却不知道哥哥是哪里人氏?”
那人道:“我是南边平夷县枣林人,姓高。也是到石州来卖羊。”
雷灿点了点头。突然抬起头来,问道:“姓高?莫不是高防御的后人?”
那人兴奋地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在下高起南,是高家后人。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们高家,真是难得!”
雷灿道:“哥哥现在以什么为生?”
高起南道:“家里留下了几十顷地,种地为生。不过这里的土地贫瘠,产不了多少粮食。闲时山里放羊,好歹贴补家用。听说石州羊贵,我巴巴赶了几十只,来这里卖了换钱。”
雷灿点了点头。道:“一会我买了酒菜,晚上饮两杯。高家后人沦落如此,真叫人唏嘘!”
金明李家、绥州高家也是跟府州折家、麟州杨家一样的边疆将门,只是不如后两家知名。真宗时候,绥州归西夏所有,高家子弟迁往石州、隰州安置。之后只有高继升知石州,高家就慢慢没落了。
青涧李家是在宋筑青涧城之后发迹,是后起之秀。雷灿见曾经掌管此地的高家没落至此,心有感慨。
州衙里,王宵猎把公文放下,使劲揉着额头。
这些公文是姜敏到石州后收集的周围势力的情况。石州向北的黄河两岸蕃汉杂居,不管是西夏还是宋朝,都习惯使用蕃族首领为官,由此形成很多世袭家族。最有名的当然是府州折家,慢慢没落了的麟州杨家,以及丰州王家。在黄河对岸,则是青涧李家、金明李家、绥州高家等。他们的族人分布很广,加上附属的部族,实力非常可观。
王宵猎很讨厌地方势力,不想给他们地方的统冶权。但这一带,实际情况又不同,需要好好想一想。
汪若海进来,道:“我才刚到物资存放的地方,宣抚因何唤我回来?”
王宵猎道:“今天来了一个人,说是绥德李世辅的亲信。带话说,过两天撒离喝会到绥德,他欲绑了撒离喝给们个礼物。此事非小,唤参谋回来商议一下。”
汪若海大吃一惊:“有这等事?李世辅绥德驻军首领李永奇的儿子,多立战功,算一时名将。他们父子是金军攻破延安府后被迫降金,心怀故朝也是有的。”
王宵猎道:“这种事不是乱说的。李世辅这么说,就很可能这么做。撒离喝一旦被擒,陕西金军群龙无首,形势可就不一样了。那个时候我们的进攻方向就一定是关中,不是河东了。”
汪若海道:“宣抚说的对。”
王宵猎靠在椅子上,有些感慨地道:“到底怎么打,其实以前我也说不好。按照常理来说,我们占据的地理位置是中原,又夺了陕州,应该先打陕西。但是打陕西,有两点让我放心不下。一是张枢密。讲一句实话,张枢密虽然爱国之心不必怀疑,但有些志大才疏,而且作战的方式与我们相差太多。对于军队,其看法也与我们不同。一旦我们受其辖制,非常不方便。再一个,就是占领陕西之后,与夏国接壤。为防备夏国,需要大量军队,分散了兵力。不打陕西向东打,一是后方陕西可能出兵,受到夹击。再一个伪齐是金军的缓冲区,我们兵力不占优势的时候,没有必要搬掉这个缓冲区。所以进攻方向我选河东,哪怕兵力不足,我宁愿等一等。”
汪若海想了想,道:“宣抚想的是对的。”
王宵猎叹了口气:“但我知道,最合理的进攻方向,应该是陕西。虽然我没有犹豫过,但下意识里一直是这么准备的。河东方向,一直就是两个师的军队。后面虽然加了姜敏的一个师,却驻在石州,可以兼顾黄河对面。现在张枢密被召回朝,不必顾忌他了。而最重要的防备夏国,有了李辅国这样一些人,也没那么可怕。本朝与夏国之间东边隔着横山,西边则是七百里瀚海,哪里是那么容易逾越的!”
汪若海慢慢坐下来,正色道:“宣抚能想清楚,是最好的!”
王宵猎看着汪若海的眼睛,道:“所以要召你回来,还有王书记,我们三人一起好好商量一下。这场仗到底应该怎么打,向哪里打,注意什么,一切讨论清楚!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人能想明白的,需要集合众人的智慧。甚至我们讨论之后,要集合师一级的官员进行讨论。总要讨论出一个合理的方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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