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且艰,这漫漫迁徙危机重重,除却连绵的大雨还有择人而噬的野兽蓄势待发的洪水,若没有两头强横的变异生物护送,仅凭这些少年早就全军覆没了。
在年幼的杜娜眼里,这场突如其来的旅程是如此的艰辛又是如此的奇妙。
第一次,她骑在守护神的背上走出了那小小的一方天地;
第一次,她目睹雷霆刺破山峦的模样;
第一次,她穿梭在茂盛树丛,被暗绿环绕;
第一次,她离开家乡,也是第一次,她这么有安全感,冰冷的环境无法刺破她内心坚不可摧的暖意。
他们翻山越岭,承受着冰冷饥饿,不知终点在何方,却始终充满希望,杜娜是幸运的,她没有晕倒,小腿上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迫使她清醒,全新的万事万物更令她满怀热情,她闪亮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已经深深铭刻进脑海,杜娜紧攥着守护神厚实且温暖的毛发,上下颠簸着,脑海中已悄然浮现出生动有力的线条,她有种迫切的冲动,想要将这一切分明的记录下来,记录下她今日的所见所闻,记录下她对守护神的敬爱,记录下这莽莽森林发生过的雷霆雨露……
对奔波在路上的孩童们来说,时间是个模糊的概念,他们只知道一路从未歇息,一直走一直走,穿过了不知多少沟壑,旁边闪过了不知多少棵大树,雨下了又停,风却始终未歇,最终,穿过密集枝桠的他们看到了猪人部落的守门人,这场迁徙终于宣告结束。
…………
粗壮的尖木栏杆被雨浸透,树皮外翻着,散发一股腐烂气息,乌云未散,天色尚暗,谷口却不见火光。
守门人的兽皮斗篷还沾着水珠,鞣制技术不成熟造就的劣质兽皮一沾水便会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尽管如此,守门人依旧皱着眉头默默忍受,实在过于寒冷,他们这些身强体壮的人也需要保存体温。
没有屋檐遮雨,插在外面栏杆上的火把早已被浇熄,呈现焦黑的颜色,此时正有人从山谷深处走来,端着浸泡在油里的兽皮带子和火种,准备让焰火重燃。
两个守门人并肩站在一起,高而肥硕的从稍矮些的怀里拽出了一个小陶壶,拔开盖子狠狠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看得矮个守门人满脸心疼,这种湿冷的天气,“智者”赏下的宝贝琼浆可是御寒的妙药,他省吃俭用不舍得喝,却便宜了这个酒鬼。
同伴之间交情深厚,矮个不好意思计较,只能夺回陶壶准备帮助端油的妇女点火,火焰亦能驱寒。
突然高个儿大吼一声,一把薅出插在地上的长矛,随后连连叫道“来人!来人!”
他刚将酒灌进腹中,一转身便看见不远处的孟焦一行,顿时惊的醉意全无,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哪敢再不务正业与同伴打闹玩笑,立即发出了警告。
“虎!”
“是老虎!”
一声惊呼后,所有守门猎人都注意到了大摇大摆的虎群还有那头庞大的惊人的巨熊,使矛的紧忙竖起了长矛,使棍棒的也攥紧了手中的武器,满脸戒备如临大敌。
自虎出现在自然界后,便牢牢占据了一个属于顶尖掠食者的席位,它们杀伤力强大神出鬼没,令人闻风丧胆。
在原始人眼中,虎类无疑是极为难缠的对手,他们宁愿去主动猎狼都不会尝试去找虎的麻烦,冷兵器时代,这种强横的动物常常带来死亡的阴霾。
更何况是这样一头巨虎。
最前方的孟焦同北极星并肩前行,体型的对比尤为强烈,这头雄虎看上去比北极星足足大了两圈,最引人注目的是它惊人的体宽还有清晰的健硕无比的肌肉,鲜艳的被雨水洗刷过的毛发代表它正值壮年,缓缓前进的每一步都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这样不凡的雄虎还是守门人头一次见,仅凭多年的狩猎经验他们就能判断,这不是好惹的角色。
两头大虎身后的火箭和虎三妹未能引起守门人的注意,他们的目光越过拜虎部落的少年投在了那头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熊身上,如果说前面的孟焦能叫他们胆寒的话,这头巨熊便能让他们丧失抵抗的斗志。
要知道现代最大陆生食肉动物北极熊直立起来也不过三米有余,这头硕大的铜熊直立起来却能达到惊人的五米开外,即便是四肢着地肩高也超过两米,简直是一头重型坦克,尤其是它那醒目的肩部驼峰,仿佛两面金黄的旗帜,宣告着暴君的降临。
高个儿守门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熊,即使是在最缺少食物的年份,他们也没打过棕熊的主意,老实说,他根本就没猎过熊,在森林里发现熊粪都得绕道走的他想到等会儿自己就要跟这样一头怪物作战不免头皮发麻,抓着长矛的手心里满是汗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一场必败的仗,还非打不可,直叫他在心底直呼倒霉。
语言的不成熟导致信息传递常常出现断层,高个儿要是从长辈口中听说过熊大仙的特征,恐怕就能避免这场惊吓了,可惜原始人并没有将这重要的信息告知后代。
猪人长老和熊大仙上次见面已经是近两百年前的事了,这两头变异生物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并且颇有些交情。
按理来说老朋友经常走动走动是应该的,可这片森林这么大,猪人长老又偏偏是个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宅男”,不能经常出门,熊大仙感染变异真菌后烦心事多的很,常被菌丝之国的各种指令差遣的东来西去,自然也就慢慢和猪人长老断了联系,铜熊的传说从那以后便留在了猪人长老洞窟的壁画上,绘制壁画的原始人死后,这事也就渐渐被遗忘了,和这些长生种相比,人类的一生还是太过短暂,这个饮毛茹血的年代,他们的记忆容不下除了生存之外的其它东西。
不过孟焦既然来到这里就根本没想过会和这些原始人发生冲突,行至谷口前方便停下脚步,伫立在原地,隔着几棵树木,仰天一声长啸,声彻山谷,随后便静静等待猪人长老出来迎接。
早就谈好了买卖,猪人长老显然不是那种拿了好处不干活的背信弃义的小人。
自孟焦走后它就没歇脚,忙的团团转,本想生火烧制新的陶器,不料被一场暴雨搅了局,只好将原有的陶罐凿出小洞,排出积水后植物的状态果然好了不少,令它分外欣喜,听到虎啸时它刚躺下没多久,还没合眼便连忙爬了起来,披上兽皮衣急匆匆的招呼部落中的酋长和几名精壮猎人出山谷察看。
对峙半天,守门人和孟焦大眼瞪小眼,靠着栅栏不敢前进半步,唯恐被凶狠的巨虎和那头庞大的不可思议的巨熊撕开豁口闯进山谷大肆屠杀,火把也不敢点了,只能这样一直保持进攻姿态企图能够对雄虎巨熊造成威慑。
等了许久,没等到雄虎的进攻,保持举矛姿态保持的腿都有些发麻的时候,猪人长老终于在一众原始人的簇拥中来到了山谷入口,大老远它就看见了孟焦,连忙发出一声虎吼和这位智慧出众的朋友打招呼,随即猪人长老又看见了孟焦这大部队最后方那个醒目的巨熊,心中更是一喜,又发出了一声熊叫,呼唤着熊大仙。
孟焦,猪人部落,熊大仙三方交汇,猪人长老这个语言天才终于得以发挥自己出色的外交天赋,一会儿用猪人部落的语言和原始人介绍自己的好友,一会儿和熊大仙叙旧,一会儿用虎语向孟焦请教更多种植花卉的技巧,令它惊讶的是除了孟焦外,还有两头幼虎竟然也能使用虎语,还不时能在对话中插上一言半语,看得出来两头幼虎学习虎语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对各种词句的掌握比它还要娴熟。
一边攀谈一边给猪人部落的酋长交代任务,譬如拜虎部落的那些少年的衣食住行,两头雌虎放置到何处,如何照料,幼虎怎么安置,这些条件它早已答应孟焦,之所以没安排妥当是因为猪人长老没料想到孟焦行事竟然如此迅速,顶着暴雨硬是将这些少年带了过来。
当然孟焦能完成这不可思议的任务有一多半得益于熊大仙,若没有这家伙起码要多花费两三天时间,更别说还要保证无人受伤了。
猪人长老与熊大仙是老相识,它对熊语的掌握还要精于虎语,只不过熊大仙的这门语言过于简单,词汇量很少,猪人长老再精通也讲不出个花来。
靠着这位出色的翻译,熊大仙向孟焦表达了谢意,从猪人长老那里获知孟焦要前往北方的时候,早就对这片山林十分厌烦的熊大仙按捺不住一颗向往自由的心,立即表明自己一定要与“恩人”结伴而行,一并赶往那终年积雪的山脉。
孟焦知道如今的北境已不是当年,黑泉爆发以后遍地凶险,它看重熊大仙惊人的战斗力,既然熊大仙主动提出要前往,它自然乐不得接受,这样的保镖可是打着灯笼没处找。
一个新交好友,一个多年老友,还有两个潜力无限的小家伙,偏偏这些朋友都聚到一起,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猪人长老兴致盎然,吩咐部落赶紧升起篝火,举行盛大晚宴,将洞窟中所有美酒和那些积存的兽肉都搬出来,迎接拜虎部落的少年,同时也提前祝贺孟焦能够旗开得胜,祛除掉体内的变异真菌,安全返回。
“智者”有令,谁敢不从。
猪人部落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长老有了不起的朋友,一个是巨熊,听“智者”的厨师说就是画在洞窟壁画中开山裂石的那巨兽,称得上是神明,另一位是一头不凡的巨虎,虽不知道来历,可与长老交好肯定也不是俗类,有这样的盟友他们脸上也有光,办事都铆足了劲,积极无比。
明亮的篝火很快升了起来,粗大的木桩高达三米,搭起了篝火的基座,整扇的野猪被架在火焰旁,美酒开了坛,香醇的气味儿引得部落中那些贪酒的猎人直流口水。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虎啸,熊吼,人的欢声笑语汇聚在一起。
温暖赶走了寒冷,饱食取代了饥饿,光明驱散了黑暗,莫说猪人部落的原始人,就是拜虎部落的那些少年的脸上都久违的挂满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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