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妈妈是个美丽的女人,但并没有美丽到人人都爱。妈妈首次亮相的地方,都会出现关于妈妈的讨论。
妈妈是个美丽的女人。
在妈妈一个人的时候,妈妈身边总有几个人可以被妈妈挑选,妈妈没有停止过被喜欢。
但要说妈妈美丽的像明星,就夸张了。妈妈是个美丽的,仿佛就存在在身边的女人,触手可及的那种女人。
小夏,妈妈一直觉得这样的美是远远不够的。应该要美上天,美出花来才行,美得人不可拒绝。但在妈妈还没有明白美对自己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妈妈就已经开始老去。
老是个老掉牙的话题。万千男女说个遍。妈妈这里要再说一遍,只为了你我,其他人怎么想,就先不管了。
小夏,妈妈十分害怕老去。
妈妈时不时发现有人认为妈妈是个很年轻的人,这样的时刻会让妈妈觉得虚荣,虚荣的高兴。但有时候有人也会静静地察觉,妈妈和他们不一样,是另外一个时代的人。他们一旦察觉,妈妈也会立刻察觉,然后妈妈就会伤心难过。
对于美和老去的态度,在妈妈现在的这个阶段,左右着妈妈的情感。
以前妈妈是不这么敏感和焦虑的,以前的妈妈自然也更年轻些。
妈妈记得和你爸爸分开的那一年,妈妈过生日,收到了爸爸送的廉价耳环。那一年,是妈妈生活中第一次在乎礼物的价值,同时也是过的最为伤感的一次生日。那一年,爸爸背弃了妈妈。那一年的生日,自己仿佛看尽千帆,最后看着手上的耳环,觉得自己的价值不堪直视。
妈妈随着那一年开始,正式开始老去,嘴角,身体,心理,全部一起开始。小夏,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妈妈开始在乎自己老或者不老。
害怕老去,不过是妈妈对于自己美丽的变相追求的一种衍生。
妈妈要抓住的到底是什么呢。可能是剧院里的一众票友。
如果说以前妈妈无法接受自己不够美,那么现在妈妈就无法接受自己不仅不够美,还要在这基础上老去。一个话题还没有终结,肩膀上就扛起新的重担。
舞台上本来就青涩的戏子,腰渐渐粗,嗓音渐渐沧桑,转来舞去,台下的人却越来越少,着急跺脚,人依然越来越少,这场舞到底还跳不跳。
就是这种观众寥寥的生活。没意思,真没意思。
跳着跳着,都能听见自己的回音,有时候突然超常发挥,却发现台下空空如也,毫无掌声,想要传扬出去自己的厉害,却怎么也没人注意。
没意思,没意思。
这便是妈妈的感觉,以前觉得自己搏一搏或者可以出名成个角儿。现在青春一去,别说成角儿,舞台已经快要跳散架了。眼看着要下台,坐在没有观众的席间,思考这一生的舞蹈有何意义,是不是干瘪瘪认命,那本书来聊以**,在这空落落剧场了结了自己算了。
老,给妈妈的感觉就是再不会有观众了。
小夏,我们需要观众,对么。
真的对么?我们需要他们么。
以前到现在,妈妈都认为需要,没有就没意思。
可如果没有了,是不是就该接受,然后想跳的时候,自己扭扭捏捏走上台面,苦笑着来上一段,解解自己的馋,自我感慨感慨,跳的不错,没有伯乐罢了。
这样是我们人生的意义?以前重视的东西没了,我们接受这空荡荡,然后自己把玩自己?
妈妈现在觉得这是凄凉。妈妈现在还不愿意接受,所以妈妈苦兮兮觉得老去不好,觉得害怕自己老去,害怕眼角垂下来,害怕自己嘴角耷拉下来,害怕终于有一天,脖子和大腿不再光滑滑的了。
那本书里,男人说,想到自己老婆气鼓鼓在床脚涂乳霜,相较年轻少女啥也不管就软孺的肉体,真是可悲的毫无魅力。妈妈同意极了。
爱不爱,喜欢不喜欢,都是社会上给出的规矩,那真的爱不爱,喜欢不喜欢,本能是有自个儿的答案的。
妈妈还放不下呢。妈妈还没有软孺软孺的,就干巴巴在床边涂乳。谁在意过妈妈年轻时候的肉体呢。
哈哈,这恐怕是有些过于自贬,但妈妈的不甘心是真的。
抓着尾巴,想去返老还童。抓着尾巴想,也许我就天底下独一份儿。抓着尾巴,侥幸的认为,年轻人显老,我显年轻。
想得美嘻嘻。后来妈妈知道,每个人都这样想。无一例外。
啥时候我能明白过来,这些无谓的欲求,吸引着别人的愿望,从始至终都是有限的,也自始至终都不曾让自己满意,既然如此,不如就此听之任之。不被人喜欢,那就算了。人走了,茶凉了,就算了。
不够美或者已经老去,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不要再期待,一切都算了。
不不,快停下来。要不要现在再最后折腾一次。努努力,再折腾一次,然后再算了,化妆,舞蹈,减重,舞蹈,再试一次。
有没有这个必要,再蹩脚的吸引一次观众?
小夏,这种时候,妈妈会觉得自己很可悲,最后剩下的一点点美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离妈妈远去,妈妈的最后一点点的鲜嫩都在随着钟表的走向干枯。挣扎于这种没有观众的表演,悲凉。
到底要不要在意这种老去趋势,妈妈还是不知道的。
多年之后,当你能读懂妈妈写的东西,妈妈应该已经真真正正的老去了。这种时候,我们是从容的依偎在一起,还是妈妈充满怨念的扭捏作态,可能才是这件事的答案。
小夏,这个夏天,妈妈最后的一点青春就要失去。在这样的夏天里,妈妈想到你,或许有一天,台上的老妪依旧善舞,即使没有观众,只有你,也能跳上一曲,就算是妈妈老的有点意思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