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钱多钱少。
从前婆婆在的时候,他们因为钱闹着要分家,现在婆婆不在了,他们又准备卖女儿。
穷乡僻壤的地方,是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思想开化的,因为生长的土壤已经决定了他们能看到的和想到的高度。
黎麦不想因为钱的问题纠缠下去,直接问舅妈:“你要多少?”
感觉到黎麦这么痛快,床上的女人朝自己老公使了个眼色。
舅舅为人还算淳朴,抿着嘴唇摇摇头,意思是他不好意思开价。
舅妈狠狠剜他一眼,把怀里的儿子抱紧些,开口要价。
“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是要难为你,毕竟蝴蝶以后还要给我们养老的,这就得看她的良心了。我不要多,十万就行。”
十万一出口,舅舅眉毛拧成一团,冲着自己老婆直跺脚,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看着可怜。
蝴蝶更是吓得瞠目结舌,别说十万,就是一万她都觉得好多。
她不知道自己的彩礼也就才八千块。
黎麦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得是舅妈重男轻女把蝴蝶当做赚钱工具,笑的是舅妈目光短浅贪心也不过十万而已。
“五万,不行就算了。我把蝴蝶带走对我来说是多了个累赘,要不是念在婆婆的心愿未了,我根本不需要管这桩闲事。”
说完,她立刻转身,摸摸蝴蝶的头,语重心长地说:“蝴蝶,你看到了,不是姐姐不想帮你,是你爸妈不放你走。以后你要怪就怪他们。”
蝴蝶眼泪汪汪地点头,一点都不恨,懂事地让人心疼。
黎麦从包里翻出一支笔送给蝴蝶,不再说什么就准备走。
“五万就五万!”舅妈眼见到手的鸭子要飞走,赶紧出声留人。
五万对他们来说也一样是个天文数字,有总比没有好。
黎麦很了解舅妈这个人,刚刚那些戏码不过是演给舅妈看,好让她痛快答应。
“你想好了?不会反悔?”黎麦转身,要求舅妈写下字据。
“俺又不会写字。”舅妈讪讪地说。
黎麦包里有纸有笔,唰唰几下写下来,让蝴蝶念给他们听。
“可以吧?没问题就签个字。不会写名字按手印也行。”黎麦三下五除二解决所有问题。
舅妈小眼睛滴溜溜转,“就这么签字画押了?钱呢?”
黎麦直接从包里拿出五万现金,让她数。
她来之前就有这个打算,所以取了些现金随身带着,虽然不多,但到这里就是巨款。
舅妈数好钱就开始抹眼泪,对着蝴蝶说她这些年的不容易,让蝴蝶出去以后跟着黎麦好好闯,别忘了家里人。
“你就把麦子当成你亲姐姐啊!她把你带出去,你在外面要是受了欺负就找她。”
舅妈喋喋不休地嘱咐女儿,把黎麦当成他们家的救命稻草。
黎麦没有再理会,跟蝴蝶约好三天后来接她,就从舅舅家离开了。
走的时候,舅舅的二女儿正好从外面玩耍回来,八岁多的女孩没见过黎麦,但眼睛却落在她身上移不开。
“娘,那个大姐姐真漂亮。”
黎麦跨出院子,听到了身后稚嫩的童声。
她想起自己离开的时候,蝴蝶差不多也是这么大。
那会儿比现在还要穷,饭都吃不饱,但是蝴蝶会从家里偷出吃的来送到婆婆家。
舅妈没少因为这件事打蝴蝶。
想起往事,黎麦心里堵得慌,婆婆慈祥和蔼的笑脸近在眼前,可伸手一摸,都是虚幻的影。
小的时候虽然穷苦,可回忆是甜的,因为有婆婆,给她唱歌讲故事,还会教她写字画画。
婆婆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儿时读的女子学校,还留过洋。
只可惜晚年凄凉,卷入历史的洪流,和外公一起流放到山里,过得清贫困苦。
舅舅不争气,不学无术也不思进取,后来捡到黎麦,成了婆婆的心理慰藉。
婆婆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和蝴蝶。
坟前,黎麦泪流满面,她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怀抱,也不能再找到像婆婆一样能容纳她所有的坏脾气和负面情绪,愿意无条件相信她的人。
浓浓的忧伤在心中弥漫,黎麦拍下了许多照片,灰白世界没有一丝生机,压抑地可怕,却又有一股无形的蓬勃的力量,似乎要冲破这灰暗的色彩爆发出来。
因为没法辨别颜色,黎麦这次采风只能尽可能多的拍照。
两天后,她通过多方打听找到了当初带她走出大山的那位美术老师。
她带了许多礼品登门拜访,老师已经认不出她。
等她自报家门后,老师眼睛一亮,说话的嘴唇都有些哆嗦。
“是你啊,黎麦同学。你现在在做什么?还在画画吗?”
黎麦本想说是,可眼前的黑白世界提醒她不能了。
“没有了,我现在主要是在教学生。”她说了谎。
“哦那也很好,很好。”老师流露赞许的目光,和她聊了些过去的事。
自从离开后她就没有再回来,和老师也断了联系。
“哦对了,黎麦同学,前段时间有一位先生找到我,问了许多你当年的事。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现在才想起来。不过,说起来也是去年的事了。”老师忽然记起一段往事。
黎麦的第一反应是季默驰,心咯噔一下,“您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我想想啊……”老师有些为难,“他头发有点长,差不多到这里……长得文质彬彬,戴眼镜很斯文,谈吐也非常有修养,哦他还是一位很出名的艺术家,是……是……”
老师不停拍着脑门,眉心间的皱纹拧成一团。
因为职业习惯,他对形象视觉上的画面印象很深,但名字就真得记不起来。
季默驰是短发,黎麦首先排除掉,再根据老师给的外貌特征,她找出了闻韬的照片。
闻韬以前也是名人,要在网上找张他的照片不是难事。
“是他吗?”黎麦把手机放到老师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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