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可知您的地位已然岌岌可危?”苏清玖的话掷地有声。
燕承瑜那神色立马一变,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般,顿时厉声道:“放肆!”
印象中,这位贵气逼人的太子是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可苏清玖心中却并无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得逞的意思。
他急了,从他那隐约透露出来的慌乱之中,苏清玖窥探到了一些端倪。
她心里笑了,冷声说道:“殿下可知道,陛下召了白家进宫觐见?”
苏清玖没有放过燕承瑜脸上的任何表情,他的神情中透露出一丝讶然,可见,即使他贵为太子,也并没能得知陛下的一举一动。
“如今朝中的格局,自是太子一家独大。可若是时光再倒退二十年,举国上下,也绝没有任何一位皇子能与六殿下一较高下,这是为何?殿下可知?”
燕承瑜的眉头深深地紧锁起来,他虽觉得苏清玖放肆,却没有出言阻止,可见他想要听完这一番话。
“六殿下的母族安国公府,既有安小将军独掌天下兵马,又有安国公征战沙场的战功,也有姑苏白家富可敌国的财富,朝野上下,无不真心拜服。”
“即使如此强大,也终究是镜花水月,已然灰飞烟灭。”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清玖抬头一望,从燕承瑜的目光与语气中,读出了几分不服输的气势。
“是的,曾经的安国公府确实已经灰飞烟灭了。可殿下再看看,如今的六殿下,已然兵权在握,白家在姑苏,实力也并未衰减,若是拿出一些钱来,供他上下走动,未必不能东山再起。加上殿下您……”
苏清玖抬头看了一眼燕承瑜,缓缓地开口说道:“先前因为郕王殿下的事情,陛下对您颇有一些微词。”
燕承瑜像是被人戳中了痛点,顿时间神情变得严厉,充满威胁地道:“你也认为,他的死是我造成的?”
那危险的语气,让苏清玖毫不怀疑,若是她的回答不满意,这位太子殿下,可能会就此要了她的小命。
而她却不慌不忙地冷冷一笑,接道:“我如何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一位的心中要如何认为?陛下对李妃有情,对郕王殿下有父子之爱,骤然丧子,即使此事跟殿下您半分关系也无,他心中也想要寻一个安慰。”
话落,苏清玖抬眼见燕承瑜做出思考状,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这番回答,虽不能算是满分,但也应该安慰了这位缺爱的太子殿下。
在短暂的等待之中,苏清玖等到了她想要的回答:“那依苏姑娘之言,本宫应当如何?”
他这般说,应当是已经信了七八分了,剩下的,便是如何行动了。
苏清玖往左右使了个眼色,左右的宫婢、太监鱼贯而出,便只留了一个明总管在身侧。
燕承瑜抬头给了她一个眼色,让她继续说下去。
“殿下可知,近日有一行人进了宝鉴司?”
此话一出,燕承瑜脸上的震惊,已经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
苏清玖料到这句话的威力,但没想到会如此惊人。
她知道,皇帝不会轻易动用宝鉴司的,一旦动用了,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因为先前郕王殿下给他留下的阴影,以及后来抢夺西北大将军之职的失败,燕承瑜心中惴惴不安,只怕父皇某一日心情欠佳,便会疑神疑鬼地调查起他来。
身处他这个位置,手里又哪能是干净的呢?只要皇帝想要处置他,总能够找到理由和借口的。
若是能拉拢了太子,苏清玖想要打探白逸宁的消息也就容易了许多,太子就算再不受待见,也毕竟是太子,资源一定比她多。
“殿下,我愿意替殿下出马,进入宝鉴司中一查究竟。”苏清玖适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把自己的目的转化成为别人的目的,燕承瑜就会心甘情愿地为她提供一切,就算事情败露了,也会不顾一切地给她兜底,若是此事能成,对于苏清玖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可燕承瑜也不是傻子,看向苏清玖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怀疑与戒备,非亲非故的,为何要替他卖命呢?
燕承瑜眉头一皱,拿出了太子的气势来,“本宫记得,你与六弟认识更早,也更为亲厚一些吧。”
言下之意,为何放弃六皇子而选他?
苏清玖笑了,这个问题,她也已然想过,笑道:“殿下,再过两个月,我大姐姐便要临盆了。”
她点到即止,看了看燕承瑜的表情,见他明显放下一些戒心。
与他们这些人谈判,利益果真是最重要的。
也不等苏清玖开口,燕承瑜主动说道:“若是此事成了,本宫会迎娶清蓉作太子侧妃,而你苏家也将会成为世代黄商。”
像她们这样的商家小姐,能做侧妃,已然是偌大的恩典,苏清玖心中虽对这种士农工商的风气厌恶不已,但为了帮助白逸宁,也不得不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欣然接受了燕承瑜的许诺。
皇宫,灯火幽静,长夜漫漫。
帝王寝宫之中,只剩下最后一盏白色烛火在微风之中摇晃,光影浮动,从那软塌上的中年男子身上走过。
那男人微阖着双眼,似睡非睡,神情淡然。
在这静谧的氛围之中,无人敢打扰他的宁静,而他也只有在这么宁静的时候,才会想起一两件陈年往事。
他甚至都忘记了,那些旧人的容颜。
“廷曦,廷曦……”内心的呼唤虽压抑了多年,在这一刻毫无防备地呼之欲出了。
然而,他的脑海之中,却只浮现出了安廷曦挂在房梁上的画面,一身的白衣,长发披散,面容枯槁,像只破败的娃娃,轻飘飘地悬在那里。
她死了——
“朕没有赐你死,朕说过了,即使你母家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我大燕国的贵妃,罪不及你。”
他卖力的呼喊声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女子的表情那样决绝,昔日的浓情爱意消散不见,她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狠心与决绝。
尽管他们的孩子还那样小,尽管他们曾经是最相爱的一对,尽管……
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她的家族,比不上她的父兄,曾经的海誓山盟,竟然连母族都比不上啊!
帝王的表情终于露出几分痛苦,寂静之中,呼吸声加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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