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夜宴

    
    车厢内，斯内克依靠着车窗，他面无表情望着窗外匀速掠过的房屋、人群、动物、马车等景色。
    这个过程中，斯内克还不忘把手中的雪茄抽上几口，浅绿的眸色逐渐沉凝。
    时间于沉默的氛围中悄然消逝，当斯内克的目光仿佛凝固，变成了一颗成色不怎么好的绿宝石时，杰克尼忽然开口，小声提醒，
    “先生，波卡斯特街区到了。”
    在很久之前，波卡斯特教堂原属于祈愿之主在瑞肯市的教堂，是一座大教堂。
    只不过后来在文化的激烈碰撞下，不再适应时代的祈愿之主渐渐被更受人们欢迎的富饶女神所取缔。
    并且在后续的布道传教过程中，利斯王国境内的大部分城市内原属于传播宗教思想的教堂接连转变为富饶女神的信徒传教地。
    其中一部分是受到国家和多数权贵的影响，还有一部分则是祈愿之主圣地教皇的授意。
    据内部信徒、执事的传闻，这位“南海郡主教，祈愿之代表，众门徒之主之后继者，最高祭司”的三重冕冠者是得到了祈愿之主的神谕。
    但真正情况是什么，也许只有这位宣布退让传教教堂的三重冕冠教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瑞肯市这座原属于祈愿的教堂在被富饶女神的信徒占据后，也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在名字上，仍然延续了之前的“波卡斯特”。
    但有意思的是，这座教堂并没有延续“波卡斯特”这个名字的“圣”字开头，仅仅是保留有有关这位对祈愿之主教会做出巨大贡献者名字。
    其中“圣”字开头的教堂名称一般是指教会当中“奉献者先烈”。
    “烟灰缸。”
    斯内克一点点收回目光，脖子扭动把视线偏转到正前方，他朝杰克尼递上了一根还未抽完的雪茄，上面火星明灭，星星点点。
    “好的，先生。”
    杰克尼附身从脚边拉开一个暗格，里面放了一些斯内克的私人物品，最开始他是打算建议斯内克先生放点防身的武器，比如枪之类的东西。
    不过斯内克先生总是有自己的想法，里面除了烟灰缸，还有别的各类工具，比方说：牙签，丝巾，餐巾纸等物品。
    总的来说，斯内克比较喜欢实用的东西，就这方面相比较而言，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用不上枪。
    斯内克起身顺手把雪茄摁灭在杰克尼递过来的烟灰缸里，这个时候，停好车的车夫助手早早打开车门等在车门边，随时等候斯内克的吩咐。
    收回手臂，斯内克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杖，他弯腰探出车厢，门外脚边的位置，车夫助手已经将贴合于车厢底部的滑动铁阶梯拉出来。
    踩着阶梯，斯内克步伐稳健地走出车厢，这辆四轮马车停在最靠近市政广场的位置。
    这里有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多穿着体面，女仆、男仆、流浪者和能自由分配自己时间的男士比较多。
    期间时不时还会穿插一些马车，张开层叠羽翅的石雕小天使站在广场中央二层喷水池上，表现出专属于孩童时期独有的天真和单纯。
    一只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下，面容慈祥的老人会喂给它们吃些面包碎屑，或是玉米粒，而鸽子们也十分配合地蹦跳着聚拢过去。
    斯内克提着手杖来到水池旁，他先是用余光看了眼不穿衣服的小天使，接着神色淡漠地靠近离指示牌不远处的一张长椅缓缓坐下。
    杰克尼像一道影子一样跟在斯内克身后，他保持着站立的姿态目视前方，身形笔挺，宛若一尊雕塑。
    斯内克背靠橡木长椅，搭起脚，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波卡斯特教堂就在他的左后方，但他似乎连看一眼地兴趣都没有。
    “有面包吗？”
    斯内克突地开口，他的视线落在地面上蹦跳的白鸽，留有深刻法令纹的两颊微微上抬，上半身微微前倾，他伸出右手做出要碰触白鸽的样子。
    “先生，我记得这里不远处有一家不错的面包店，如果能稍微耽误点您的时间的话......”
    面对这个奇怪的问题，杰克尼眸光微凝，他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准确回答道。
    “太麻烦了，只能等下次了。”
    斯内克摆了摆手拒绝了杰克尼的建议，他依旧在看脚边扑棱着翅膀、蹦跳的白鸽，目光没有丝毫偏移。
    一阵默然后，斯内克浑浊犀利的眼眸透射出追忆的光，苛刻严厉的眼眶中渐渐蒙起一大团水雾，他沉重地吸了一口气，嘴角微翘，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他张了张嘴想像给老朋友分享一件事情一样说些什么时，他的喉咙突然间像是堵了一口气，本就苍老的声音顿时变得沉闷沙哑，他用上了追忆的口吻自语道：
    “你知道吗？杰克尼，德威斯他以前就很喜欢喂鸽子。”
    “每一次跟我一起出门的时候就总喜欢给这些鸽子喂点食物，这个孩子还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他从来没有变过，就跟小时候一样，还是一个小孩子。”
    “我以为他会一直陪着我到能接手我的位置，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说着说着，悲伤的情绪仿佛开闸的洪水，在听到德威斯死讯的那一刻还能控制住，当看到和德威斯相关的东西，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难以遏制住自己的情绪。
    眼眶里的泪水溢出脸颊，划过嘴角，带着咸湿的味道顺着下巴滴落在大腿上。
    斯内克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哭腔，不过常年在位“教父”位置的养成的习惯又再一次让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逐渐把这种悲伤的情绪转换为愤怒，厉声喊道：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让杀死德威斯的人给他陪葬！哪怕是超凡者也不例外！没有人可以在我的手上轻易夺走我孩子的生命！”
    “没有人！”
    斯内克又强调了一遍，他不仅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反而还将声音的分贝又拉高了几度。
    这声音是如此愤怒，洪亮，惊得周围觅食的白鸽扑棱着羽翅远离了这张靠背长椅。
    杰克尼沉默地站在身后，他安静倾听这位老人的吐露。
    等斯内克压抑许久的愤怒、悲泣的情绪发泄差不多，杰克尼才适时提醒道：
    “先生，我的心情和您是一样的，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在这里，我得失礼打断您一下，这个时间段教堂的告解室已经开放了。”
    所属于富饶女神教会的告解室开放阶段一般是处于正午以后的时间，结束时间就在太阳下山。
    杰克尼之所以提起告解室的开放也是从侧面说明了斯内克可以在告解室里，用忏悔的方式向波卡斯特教堂主教传递德威斯的死亡情况，以引起对方对这件事的关注。
    抽出手帕，斯内克隐晦地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渍，他深吸一口气吐出，眼神开阖间，整个人的神态陡然发生变化，他重新恢复了沉稳，深沉似海的气质，面庞古板生不起波澜。
    斯内克离开靠背长椅，他半转身体，没有回头地向后半抬右手，开口吩咐道：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杰克尼，去面包店买点面包，我出来以后还会回到这里”
    “好的，先生。”望着斯内克的背影，杰克尼沉默片刻回应道。
    最后关切地望了一眼斯内克，他踱步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斯内克很快穿过广场，他目标明确，径直来到波卡斯特教堂。
    这座教堂的正门高耸宏大，整体结构呈现出下宽上窄，最上端联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尖端，由此依次不断往上延伸，交叠出一层套着一层的圆锥状穹顶。
    由于今天是周日的缘故，每一位信奉神灵的教堂都会开展弥撒，所以现在这个时间段，波卡斯特教堂不时会有信徒放慢脚步走进来参与这场弥撒。
    斯内克混在其中，他沿着过道来到大祈祷厅，这里有分隔在左右两侧的长椅，中间留有一条过道两侧座位中还穿插着一些支起教堂的立柱。
    波卡斯特教堂内部有大量的彩色玻璃，上面采用不同的色块绘写出一些教义，明媚的阳光穿过它折射出更为明亮干净的金光，将本就采光不错的教堂衬托得神圣。
    两侧座位的前方是一座圣坛，它被放置在一个专门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石桌上，表面漆上了一些由金箔组成的长条，形成众多精美的线条，与其说它是献祭用的圣坛，倒不如说它更像一件更为珍贵的艺术品。
    圣坛的背后是一块洁白的墙壁，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波卡斯特教堂信奉祈愿之主时期，深嵌墙缝里的黑色线条，上面重新绘制了与富饶女神有关的符号和图案。
    一个平衡于两端的天平上放置着一张白纸和一块黄金，周围散落着一些朴素的衣物和一顶贵重华丽的王冠。
    主教背对着壁画，他站在最前方，但又不是十分靠近信徒座位的程度，他站在圣坛和座椅的中间，准确点来说，他站在一个讲台后。
    信徒分布两侧，他们虔诚地闭上双眼向后靠去，直到后背依靠到长椅，他们再摊开双手放在大腿上，将自身的重量交给靠背长椅，身心无限度地放松下来。
    斯内克同样如此，他放下绅士帽，搁置在大腿上，动作极其轻柔地将手杖放好，他很好地融入了周围祥和、宁静的氛围，做出祈祷的手势。
    正面墙壁最上端的管风琴响起祥和、轻缓的音乐，主教温和的布道声与之配合，平静、安宁成为了这一刻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