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武二十二年(549年),突厥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门,这个二十年前曾经在玉门关外望着魏军铁骑瑟瑟发抖的突厥二王子,经过他和父亲两代人的努力,已经一扫草原,成为了新一代的草原霸主。
现在阿史那土门的眼中,只剩下了一个敌人,盘踞在六镇故地的前任草原霸主,柔然敕连头兵豆伐可汗,郁久闾阿那瑰。
发生在柔然汗庭境内的北海、燕然山两场大战,突厥彻底把柔然驱赶出了漠北,草原各部纷纷向新的主人献上了他们的忠诚。
而在草原待不下去的柔然人,来到了郁久闾阿那瑰盘踞已久的六镇之地。
而当他们一旦习惯了这种半聚居,半游牧的生活,就会发现确实这样待着比较舒服。
就这样比较舒服了七八年,柔然人本就不高的战斗力再次下降,二十多年前纵横代北的柔然铁骑老去,新一代的游牧民们成长在不断吃败仗和被迫迁徙的环境中,自然谈不上有多善战。
到了相对稳定的六镇,他们开始报复式的享受,以至于突厥人带着那些,曾经也属于他们的附庸部落大举前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任何有效的反应。
突厥人的行动不是没有任何征兆,至少,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门还懂得向大魏帝国通报一下自己的行动。
时间再往前一点,自然不是遣使通报这么简单,可随着北方地缘政治的变化,厌哒国日益衰落了下去,柔然人也不太行了,放眼整个漠北没有任何对手,突厥人的心态开始悄然发生了变化。
虽然在实力上,突厥都已经不再属于那种,需要仰望大魏鼻息生存的小部落,但贸易上的绝对逆差,以及魏国北境大规模的骑兵集群,还是让突厥有所顾忌。
九月,秋高马肥,应突厥的邀请,北魏暂缓了全面南下的计划,调遣了一部分兵力,和突厥联手进行了一次配合并不算默契的协同作战,双方约定突厥人取财物为战利品,人口城镇归北魏所有。
突厥从西北居延海方向驱赶着牛羊,跨过沙漠,进攻沃野镇、武川镇、抚冥镇,旨在彻底灭亡南迁的柔然汗庭。
而北魏兵分两路,大将军杨忠率领贺拔胜、独孤信等将领,领兵两万骑出代郡,跨过长城进攻柔玄镇。
柱国、河北道总管韦孝宽率大将军吴桃苻,平北将军蔡泽,共四万步骑从常山郡、巨鹿郡等地分别出发,在易县会师,北进幽州,直驱北齐国都范阳城。
按照原计划,打下来范阳,这支军队就会分兵。
一部分向东进攻安州、营州、平州,一直打到碣石山、白狼城一线。
另一部分则向西,经过燕州溯延水向西北的御夷镇进攻,至于怀荒镇,就看是杨忠那路推进的速度快,还是韦孝宽这一路推进的快了。
在计划之中,范阳城并没有打不下来的可能。
因为现在的北齐军队,早就不是高欢时代的战斗力了,破罐子破摔的高家,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场内讧后,已经把高欢留下来的家底挥霍一空。
如今只有非常贫瘠的五州之地的北齐,官员贪墨、军纪废弛、民怨四起、王公荒淫,所有人,都抱着能享乐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在过日子,满朝文武贵胄,甚至包括十二岁的少年天子高湛在内,都没人没觉得北齐还有逆袭的希望。
若说有希望,那自从高澄暴毙以后,高欢的次子高洋或许还有点希望振兴国事,在那以后就没有了。
娄昭君怕主少国疑,加上都是自己儿子,于是给高洋开了北齐兄终弟及的头。然后便是无休止的作死和宫廷政变了。
加之高家的人普遍短寿,又基本都是极为疯狂的精神病,娄昭君的每个儿子都在位时间不长,十年不到,换了四个皇帝。
高欢留下了十五个儿子,娄昭君就生了其中六个,高澄、高洋、高演都死了,现在轮到了高湛。
自从北齐北迁幽州以后,没了河北汉阀的影响,可谓是胡风日盛,兄终弟及自然要继承哥哥的妻子,所以在听到魏军距离范阳城不到二十里,前线守军要么溃逃、要么投降的时候,高湛正鞭打哥哥高洋的皇后李祖娥这件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若是换个稍微正常点的皇帝,此时要么组织守城,召集各州军队勤王。要么就来个“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再去拜一拜祖宗和太后,收拾一下准备投降。
可高湛是什么人?精神病里的精神病,在略微思考一番后,选择了,接着打人。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李祖娥与高湛通奸怀孕,大着肚子无颜见她和高洋的儿子高绍德。高湛很生气,又想起自己被哥哥毒打的时候,这些人都没帮他说过话,于是当着李祖娥的面,亲手把高绍德宰了。
李祖娥嚎啕大哭,高湛更加愤怒,脱光了李祖娥的衣服,非常变态地召来近臣开宴观赏,美其名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听着远方依稀的厮杀声,高湛好像想起来,敌人打过来了,于是问近臣们计将安出。
这些近臣都是些陪着皇帝玩乐的佞臣,哪有什么主意,面面相觑以后,侍中和士开发表了他的高论。
作为享乐主义的代表人物,西域胡商出身的和士开给了高湛一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建议。
“自古以来的帝王,都化成了灰烬,明君尧、舜和暴君桀、纣,最终的下场都没有区别。至于咱们的土地,本来就是大魏的,让他拿去就好了,只要不伤害您的性命,像刘禅那样做一个快乐的安乐公又有什么不好呢?”
高湛想了想,点头称善。
此时的功臣良将基本都被杀光了,高欢临死前留下的话显然高澄没有来得及讲给弟弟们听,唯一能领兵打仗的将军只有段韶,也是得益于外戚身份和娄昭君保护才活下来的。
情况紧急,段韶一面调遣士兵守城,一面派人入宫请求皇帝发放府库金银激励士气,然而高湛下旨削去段韶兵权,要求范阳各门守军投降,放魏军入城。
正所谓“祖娥玉体横陈夜,已报魏师入范阳”便是如此,魏军先锋平北将军蔡泽入城后,对见我尤怜的李祖娥一见倾心,便是另一番故事了。
二十五年风流云散,天下未定之地仅剩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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