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初的阳光柔顺而透澈,她们宛若和煦的纱,驱散云雾,将明净的光铺隐在新绿的山林间,与细风一同穿过青翠的枝叶,在花林草木间投下摇曳的斑影。
这是一座薄雾飘渺的青山,身着白衣的少年正姿势古怪地立于山野平地里,他眉额紧蹙,目光专注,手中的木剑划着玄妙至极的弧线,此处人烟稀少,山野空旷,除却林叶的婆裟声,身旁只余着空明的幽静。
可这时幽谧的林木里却响起了一道少女的清音。
“少爷、少爷!”
那是一个身着白裙的小姑娘,她风风火火地跑着,音线脆生生的,宛若细风下摇曳的风铃,轻灵悦耳,直沿着明湛如洗的天空,叮铃铃地落在少年的心头。
少年身形微顿,收回木剑,豆大的汗滴连成珠线顺着颌颈落下,他看向不远处的小姑娘,眉目却是不免柔缓下来:“灵儿,你跑慢些,别摔倒了。”
蜿蜒的山道,密布的树林,小姑娘一路上总是不理他物,冒冒失失的,只管踩着细碎的叶子穿行在繁枝茂林间,可她偏生又极为灵巧,就像一只可爱俏丽的小狐狸,直到少年身前才绣鞋一合,带着一阵香淡的风稳稳当当地停住。
唤作灵儿的小姑娘手里扬着一道红色的信纸,她来不及歇息,只是开心地笑着:“少爷、少爷,零榆姐姐来信啦,她说要来看我们嘞!”
少年闻言,神色先是微微一滞,似有些惊讶,然后脸上便满是激动与喜悦了,他将木剑别在身后,正想伸手去拿信纸,但看见那浸满热汗的宽厚手掌,忙又收了回去,在湿透了的衣衫上擦了擦。
可不能打湿了信纸。
这信纸名作“锦燕传书”。
虽说其名号为信纸,但它的模样更像是一份书贴。
鲜艳的封面大红若血,上边映着鸾凤齐飞、金枝玉叶,雕琢镌刻极为精致细美,而其里的白色书纸又散溢着清淡的香,镌字秀丽之余却也有着些许瑰丽典雅,仙家的公子小姐们就常常用这东西暗暗寄往情思。
而少年的姐姐不知从哪儿也得来了这么一对“锦燕传书”,然后就硬塞给了少年,说是方便使唤她的弟弟。
倒也是,新得这小物件的那几日,没事儿少年的姐姐便喜欢写上几句话使唤弟弟做些劳苦活,比如买份点心坊新出的糕点啊,把他唤来垂肩捏腿啊,把府外那些令人讨厌的家伙揍一顿什么的,虽然对于后者多是少年被揍得很惨,但也算圆满完成姐姐的任务了......
而每次看着少年无可奈何,又憨憨傻傻的模样,姐姐都会笑的像小狐狸一般,开心地直抹泪花.....
如今,姐姐要来宗门了!
少年如何不惊喜。
灵儿看见少爷的小动作,香腮微微一鼓,将红色的信纸往怀里一塞,然后就不知从何处提出一道绣花手绢,白嫩的小手拉过少年宽厚磨茧的手心,开始细心地为其擦去汗水。
或因沿路奔跑,灵儿正轻轻喘着香气,粉嫩的脸蛋红扑扑的,插着玉珠钗饰、梳理精巧的细发轻灵地从身后垂落,说不出的可爱。
只是方才的开心雀跃轻轻落了下去,转之而来的便是小脸上浅浅的心疼了:“灵儿知道少爷精力足,习剑又勤勉,可铁打的身子骨也禁不住少爷这样没日没夜的操劳,也应该休息一下呀,灵儿瞧着忒累忒疼了。”
小姑娘穿着一身对襟的白色碎花襦裙,她虽生的俏丽可爱,但身姿却稍显纤柔小巧,除却那瞧着鼓鼓囊囊,弧度又极为优美的胸脯,从外边看去,就像是新出水的柔嫰幼荷。
反观少年,人高马大,体魄健硕挺拔,肌理间泛着微微的古朴铜色,若不是他五官挺立,俊朗非凡,又穿着一身素白的道衣,说他是山林间的悍匪也不为过分,以灵儿娇巧的身子,才堪堪落到少年的鼻下而已。
此时灵儿细心与少年擦拭着汗珠,他也只是憨憨笑道:“我天赋平庸得很,悟性又差,如果再不努力,就与他们差的更远了。”
灵儿将打湿的手绢放在一旁的大石上,又用左手拉着少年的衣袖,踮起脚尖用右手袖口为少年擦干热汗:“少爷与那些个人比什么嘛,有什么比身子骨还重要嘞,在灵儿眼里少爷最最厉害了!”
零榆姐姐那是天上的神女下凡,即便少爷很聪明很厉害,也是比不得的......
少年嗅着鼻间清淡的女儿香气,轻声道:“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啊,对了,灵儿你还是先把姐姐的信给我看一看吧。”
灵儿小嘴微微一抿,弯着柔软的腰肢拾起了石上的手绢,她抬首仰视着少年,水灵灵的大眼睛明亮透彻:“少爷先与我回去沐浴休歇一番,灵儿再把信给你。”
“这......唉,好灵儿,你就先给我瞧瞧吧,就一眼。”,少年有些无奈。
灵儿微微嘟起小嘴,环着鼓鼓的胸脯:“少爷每天顶着星星出门练剑,灵儿本想早起一刻为少爷准备粥饭,可灵儿早一些,少爷也早一些,大公鸡都没这么勤奋嘞,灵儿不理,反正今日少爷一定要回去休息一下,否则我就告诉零榆姐姐!”
少年听见姐姐二字,神色不由一滞,只得应声道:“这....这灵儿......”
灵儿撇过头,“哼。”
见面前的小姑娘实在不好言语,赵弋只好支吾道:“那、那好吧,不过,灵儿你可不能告诉姐姐。”
听闻少年应允的声音,灵儿这才小花般笑了起来,她可是知道自己的少爷是有多么倔的,果然还是得搬出零榆姐姐这座大山才能稍稍让他听话些。
一个小丫鬟说让自己的少爷听话,倒也算独此一份儿了。
她拉住少年宽厚的掌心,转身就向山下走去,那细柔的发便也跟着扬起好看的弧度:“少爷快些,等灵儿服侍你清身沐浴后,正好去山下的城镇里接候零榆姐姐呢。”
少年闻言,突然一拍脑瓜,这“锦燕传书”能够传信的距离可并不算远,如若现在收到来信,那估计最晚最晚,姐姐今日晌午也能到达宗门。
不就只有两三个时辰了?须得好好准备一下!
......
少年名作赵弋,乃是西北界域的封王——定北王的嫡子,就名义上来说,是极为尊贵的。
可事实上,却不尽然......
如今赵弋身处的地方叫做太徽剑宗,乃是天上九宗之一——剑宗的下宗,这是赵弋来这儿的六个年头,也是赵弋的姐姐前去剑宗后的第二个年头了。
赵弋的姐姐名作赵零榆,且赵弋与他姐姐是一同拜入太徽剑宗的,现如今已拜入了剑宗。
虽赵王府与太徽剑宗毗邻,御剑往返甚至用不着一天时间,可自从姐姐前往中土剑宗之后,除却年关回家,或是偶尔千里迢迢前去中土剑宗见他那璀璨至极的姐姐,平日里赵弋便往来于藏书阁,习剑台等修习之处,终日之勤勉可谓无所其右。
可时至至今,赵弋依旧是一个普通弟子,距离那天上九宗之一,剑宗还有好一大段路途。
好在太徽剑宗看在赵零榆的份儿上对赵弋那是极为优待,没错,不是看在定北王府的面上,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在赵零榆的面上。
不仅各种资源任赵弋取用,更给予了他藏书阁前八层简籍的翻阅资格。
而那,是只有长老亲传弟子及以上的弟子才具有的资格。
也得益于此,赵弋现在已经具备实力参加不久后的宗门拜师大典了,只要那时候他幸运地被一位长老或者剑师收作弟子,那么,前往天上九宗之一,剑宗的第一步也就算完成了,自己也便可以距离姐姐更近一些......
赵弋默默想着,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失败,不过今天姐姐要来太徽宗了。
他将红色信纸放在一旁的栏架上,拿起灵儿备好的毛巾擦尽身上浴珠,然后随手拢上了一件白底中衣,深深呼吐了一口浊气,灵力微微流转,周身尽是一阵阵暖人的舒泰。
心底有股说不出的喜悦。
赵弋居住的院落乃是赵零榆曾在太徽宗的居所,是一处风水灵气极好的宝地,而其中最令赵零榆满意的,便是院后的这处灵泉眼了。
他轻轻唤了一声:“灵儿。”
“灵儿在嘞少爷。”,雕花的门牖忽然被推开。
赵弋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裙的小姑娘怀里正抱着几件衣袍佩饰,她轻轻迈过门槛,踏着细碎的绣花鞋一步步移向赵弋,只不过因为怀里的衣袍又太过宽大,小姑娘只从侧面露出一个小小的脸蛋,临近少年时她甚至还不小心踩在衣角,“哎呦”的一声差些跌了跤。
好在赵弋及时张开双臂将娇巧的可人儿揽进了怀里,否则小姑娘那秀巧的琼鼻要变成红鼻头了,赵弋轻轻揉了揉灵儿的头发,眉眼柔和道:“灵儿慢一些,待会儿磕着碰着,又得眼巴巴地找我哭鼻子了。”
灵儿小脸一红,她用额头抵着赵弋的胸膛轻轻将自己撑起来,脆生生道:“胡、胡说,灵儿才不会哭鼻子呢,少爷才是爱哭鬼,羞羞羞~”
“我可不是爱哭鬼。”
灵儿抿紧小嘴,认真道:“我可是瞧见好多次了,少爷被零榆姐姐抢了糖,又被揍了,就悄悄一个人躲......”
赵弋连忙止住小姑娘的话头,结结巴巴道:“唉,那、那不算的,姐姐的话,不能算的.....”
自己一个七尺男儿,怎能承认小时候被姐姐逗哭的囧事呢?
灵儿用一双大大的眼睛认真地望着赵弋,但看见少年扭捏的模样,也不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将怀里的袖袍摆在栏架之上,然后从中拿出一件交领的白色长卦,来到赵弋身旁:“哼,瞧你还敢不敢说灵儿爱哭鼻子。”
赵弋闻言,又稍稍抬起头憨厚地笑道:“嗯,不笑灵儿了。”
少年的笑容和煦,肤面由于常年于烈日下曝晒,呈现一种质朴的小麦色,透过白色的单衣,灵儿甚至可以瞧见那一身结实有力的肌肉,勿须想,也知道躺在他的怀里是多么的舒心.....
灵儿忽然又觉着脸蛋有些发烫了,哼,少爷也不把水珠擦干,衣服都被沁透了!她打着马虎道:“这还差不多嘛,灵儿可不是爱哭鼻子,少爷不知道那有多疼呢!疼的很嘞,灵儿只是怕疼而已.....少爷还是快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
这也怪不得人家想要少爷哄灵儿嘛,谁叫少爷太笨了呢。
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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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姐弟无血缘-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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