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个电话。”
扫了眼号码,莫讳深在她的唇上轻啄下,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窗口,莫讳深打开窗户,淡去些许寒意的风吹进。拂过脸很是舒服。手在平滑冰冷的台面上轻敲着滑下接听。
“阿深,听说你抓到周长顺了,我能见见他吗?”
“夏太太耳根子比较软,倘若见过他又被他忽悠了怎么办?”
“不会。”电话那头,叶子珊被这句话触及到从前往事,失了会神,才开口,声音轻飘飘却不似平时说话那般干脆利落。
“夏太太的手段和心机我见识过,倘若你倒戈,会给我增添很大的麻烦,我不想冒这个险。”
倘若以前。他无所谓。可现在身边有个不能受任何刺激的人需要守候,他不能大意。
“林擎呢?”
他低沉坚定的语气已经清楚的告诉她无望见周长顺,她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正在等着她提起林擎的莫讳深把安静怡刚刚在病房中的提议说了遍。
“只要她能觉得心里舒服些,随她吧。夏家那边我会处理好的。”叶子珊情绪复杂的感伤笑了笑,随后叹息声,“专家的意见出来了,碎片处于移动状态,这样会给手术带来很大难度,增加风险性。不到万一,不建议做开颅手术,坚持保守治疗。”
莫讳深沉闷了应了声,摸了摸身上的睡衣,没有找到烟,他有些烦躁锤了下窗台。
不做手术就等于她随时活在危险中,像不定时炸弹样随时会爆破下。以前觉得他的心脏够强大,自从遇到了她,他觉得简直是弱爆了。她晕倒的那一瞬,他担心的好似连心脏都忘记了跳动。
她发病的次数多了,估计他也离得心脏病不远了。
可专家告诉他做手术危险系数太大。术后最可能的结果会像五年多前样处于昏迷状态,至于会不会醒来,谁也不敢保证。
听到专家这么说,他沉默了,这样的决定太难下,喉结微微滚动下。怕她等的时间长担心,转身只留下一声长长叹息消弭在寂静的夜空中。
第二天清晨莫讳深有事外出,安静怡正在喝汤,正在看晨报田婶咦了声。
“这不是那天硬要进病房看夫人的那个女人吗?那天还看着她好好的,怎么今天就会病入膏肓了呢?”
安静怡喝汤的动作顿了下,暗叹莫讳深做事效率真快,就是不知道叶子珊会不会立刻发声澄清。
没指望让叶子珊引出父亲的安静怡只当是一则无关紧要小消息没有走心,没想到汤还没喝完。病房门被敲响,是一直憨厚可掬的福伯。
讨厌叶子珊却对这位和善老人讨厌不起来,安静怡笑着叫了声福伯。
“安小姐,夫人在旁边的病房,她有些烦躁,你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过去跟她聊聊天?”
“她见到我会更烦躁。”
而且叶子珊就喜欢说一些很戳她心窝子的话,头疼的毛病一犯起来简直都能要她命,她才不会好好的去找罪受。
安静怡蹙眉,叶子珊这么配合,估计是跟莫讳深达成了某些协议。咽下最后一口汤,安静怡接过田婶递过来的纸巾轻擦了擦嘴。
对着福伯指了下沙发,“我也无聊,倒是想跟福伯聊聊天。”
“安小姐想要跟我聊什么?”
福伯也没推拒,直接在沙发上坐下,笑出一脸褶子。
“我很好奇,你一个大男人,成天跟着她,夏先生不吃醋?”
刚刚接过田婶递过来茶喝了口还没来得及咽下的福伯打了个呛,差点喷了出来。
“不会,不会,夏先生很大度。”福伯自知失态,咳嗽几声恢复常态。
“哦。”安静怡故意拉长声音,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看福伯,她觉得再大度的男人也不会的让一个男人伺候自己的女人,除非福伯某方面有障碍。
一向面不改色的福伯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然,起身把手中的香囊递给田婶。
“太太是苗族的,精通药理,这里面的东西能安神,荷包是她亲手绣的,花了两个晚上,昨天我看到她拿着安小姐的照片看了好长时间,应该是想把荷包送给安小姐,我就擅自做主给送了过来。”
“福伯,你还是拿走吧。我可不想落个偷人东西的罪名。”
安静怡只是冷冷扫了眼荷包就把脸转向一边,绣荷包给她?是在为那天刺激她发病而赎罪吗?可她并不需要!
“安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她逼着你离开,也是变相的再保护你,我觉得安小姐很聪明只要稍微想想就会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
“请福伯在她又自作主张良苦用心的时候提醒她一下,她的心只需要用在她在乎的夏家兄妹身上就好,至于我福薄消受不起。”
她的良苦用心在她的眼里都是别有用心!
“夏家兄妹只是夫人的继子继女,夫人待你跟他们自然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
她对他们和颜悦色,对她除了横眉冷对,就是冷言相向!
听到福伯说他们并非叶子珊亲生,安静怡更加激动起来呢,不是亲生都对那么好,倘若是亲生还得了!
“安小姐你别激动,我这就出去。田婶你照顾好她。”
知道安静怡不能激动,福伯面色大变,一向处变不惊的人,匆匆忙忙离开病房。
田婶帮安静怡抚了抚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安静怡夺过田婶手中的荷包,对着不远处垃圾桶扔了过去。
气氛中的安静怡有失准头,荷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弧线,落在垃圾桶一旁,在地上摇摆几下。
她心情不好,田婶也只能干着急,不知道怎样去开导。低尤乐号。
心揪揪的,安静怡上床扯上被子,蒙住头。
田婶怕她出意外,一直守在床边。
“夫人,虽然我没当过母亲,也不知道她曾经对你做过什么,可我却知道世界上没几个不爱自己孩子的人,或许她有苦衷也说不定。你能因为她而情绪激动成这样,说明在你心里也还是在乎她的。你们可以好好的谈一谈,或许有不一样的发现呢。”
田婶也是刚刚知道这位夏太太是安静怡的母亲,觉得那天这位夏太太眼中的焦急和担心不像是假的,开口劝导。
安静怡没给田婶任何回应,她认为不管叶子珊有什么苦衷,也不该对当年哥哥的处境不管不问。既然冷情了那么多年,现如今又何必假惺惺!
“我想吃葡萄,田婶去帮我买些。”
刚欲再次开口的田婶被烦躁不已的安静怡打发出去,临出去之前,叫来一个年轻小护士守着她。
“帮我倒杯水。”
头有些疼,安静怡把莫讳深帮他放在触手可及的药抓到手里。接过水,欲把药放进口中。
“止疼药吃多了不好,如果不是太疼,半片差不多。”
“我觉得见到你,药剂得加大两倍。”听到声音,安静怡动作停下,秀眉紧紧拧起。连看她都没看一眼,把要放进口中就着水咽了下去。
对于不请自来的人安静怡秉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背过身子。
“静怡,知道你父亲会出现,我的心情很复杂。既期待,又有些不敢见,却又因为想弄清当年的事情而不得不见。”
不在意安静怡的态度,叶子珊在床边坐下。
期待?不敢见?安静怡冷哼声,“现在夏太太衣食无忧家庭美满,当年的事情怎样,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爸出现的时候,你可以装成个死人,完全可以不用面对他。”
“我曾经也像你爱廖枫的样爱过一个人,深深伤害过后是你父亲把我从痛苦深渊中拉了出来,当时我以为我会跟他好好的过下去,后来因为在海难中······”
说到这里,叶子珊泪水蓄满好看的眉目,好似在回忆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
“夏太太不便说的话,我也不想听,你不用为难你自己,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没什么不方便的,当天晚上我被人下了药,被捉奸在床,你父亲什么也没问我,直接把我送上了小船。之后那条大船发生海难,我逃过一劫。海难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父亲,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父亲又不给我任何解释。是你,对于这样的人你还能爱的起来吗?之后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自残过,也自杀过。有一次去医院检查,我在门外听到医生告诉你父亲我这种情况很危险,或许在某天说不定会对着孩子下手。自此以后我就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中,很少出门。后来我觉得我情况越来越糟,加上周长顺的到来又带给我新的证据,我对你父亲仅存的希望破灭,离家。”
说完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秘密,叶子珊整个人轻松了很多,不是她不相信林擎,她给过他很多次解释的机会,可他给她的只要的无尽的失望。
安静怡抓着被子的手松了松,作为一个旁观者她体会不到叶子珊那时候的无助,却能体会到她的痛苦,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轻易释怀的,她依旧不言不发的躺在那里。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寻求你的原谅,也不是像你倒苦水,是想告诉你,离开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我的原因。”莫讳深迟疑下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倘若你不好,阿深那个凡事都挑的一塌糊涂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你?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福伯告诉她提到她,安静怡情绪又开始激动,她的病不建议手术,为了防止她下一次再因为她而病发,她觉得有必要跟她解释下。
“周长顺找你只是告诉你新的证据那么简单?”
“以前觉得是,现在想想当时他应该是想从我这里知道那几箱珠玉宝石的下落。”
“那几箱东西真的在我爸手中?”
他父亲是靠着他的勤劳一步步白手起家,应该没有动过那几箱东西。而且她觉得倘若那几箱东西真的在父亲手中的话,他大可以带着这笔不菲的财富躲得远远的,而不是来离昆城那么近的洛城。
“这个我不清楚,你得去问你爸。”
目送着穿着宽松病号服的叶子珊离开,安静怡久久没有回过神,脱掉贵妇人的装扮,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她来洛城那么长时间也不见夏立寒来找过她,两人的感情应该不是太好,这些年她应该是表面上风光,心里应该也很苦吧。
脑中忽然闪过外婆曾经说的话,安静怡一直没有舒展的眉又拧了拧,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会是莫讳深的父亲吗?
莫讳深回来的时候,安静怡还处于神游中,莫讳深叫了她几声都没见到她有任何回应,在她面前挥了几下手。
“回魂了。”
“回来了。”安静怡对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看看这是钟文帮你设计的婚纱的草图,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莫讳深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她的面前,瞥见床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捡起来的香囊,伸手拿过,“这是哪来的玩意儿?”
“叶子珊。”安静怡把香囊拿过塞进被窝,从袋子中抽出设计稿挡在面前。
见到她对叶子珊不同于以往态度,莫讳深轻挑下眉,随后唇边浮现一抹欣慰的笑。
“这设计草图是不是也太简单了些?”安静怡翻了翻手里面三张设计稿,除了胸口设计跟裙摆的长度有些不同外,这几款婚纱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全部都好似一件整纱布裹上去样。要腰身没腰身,要特点没特点。都说做新娘子那天的女人是最美的,她不知得到底多美的女人才能把这块大抹布穿出美感。
闻言,直接拿过来都没开封的莫讳深拿过来瞅瞅,嘴角抽了抽,暗自低咒声该死的女人竟然耍他!
“你们真是好友那么简单?”
安静怡看着他逐渐绷起来的脸,单手托着腮,如个抱怨丈夫在外面招蜂引蝶的深闺怨妇,努力瞪大眼睛,撅着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不然你以为呢!”莫讳深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捏了捏她的脸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每次这般看他,他都想把她压在床上狠狠要她。
接收到他眼中危险讯号,安静怡面色一红,低下头,拿过放在一旁的纸笔胡乱的画着,“我爸会出现吗?”
“这得看他还喜不喜欢叶子珊了。”
喜欢吗?以前觉得父亲或许是够喜欢,不然也不会再书房的柜子里放着她以前的照片,可今天听叶子珊的那番话又觉得这份爱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坚定。
“她以前得过抑郁症?很严重的那种?”
“嗯,你想要她以前的资料的话,我可以给你。”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安静怡快速摇摇头,“老爷子什么时候把默然给我们送回来?”
“暂时还没晒够曾孙,不可能那么快给我们送回来。”
爷爷把默然留在昆城是变相的在催他们会去结婚,此等做法表明他已经接受她。
想儿子心切的安静怡闻言,小脸一垮,缩回床上。
莫讳深有些无奈的看着躺在床上挺尸的女人,如今她原先收敛起的性格都被他给挖掘出来了,她越发真实,他愈发喜欢。
他觉得自己的确是中了她的毒。
父亲并未像他们期盼的那样如期而至,安静怡都开始怀疑父亲会不会出现。莫讳深好似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每天除了有必要的事情会离开下病房,一般都会在陪在安静怡身边。
“你们家以前房子的设计稿你见过没有?”
“这些东西应该都在父亲书房的保险箱里。不过房子早已经不属于我爸,里面的东西早就被人动过了吧。”
被廖枫拿去的那栋房子是父亲创建安氏稳定之后才建造的,记得当时还请了当时小有名气的设计师,父亲还问过她跟哥哥的意见。她喜欢公主住城堡,哥哥喜欢现代风格的建筑,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哥哥妥协让了她。
想到从前往事,安静怡情绪有些低落。
“你说的对,倘若东西在那里,早就应该落在周长顺手里了。”
听到莫讳深怀疑东西在父亲手里,安静怡面色不太好,把脸转向已经漆黑一片的窗外。
“我查这些东西主要是要把当年的跟这件事情有关的人都引出来,而不是单纯的为了这些的身外之物。”
“你不用解释,我懂的。”他没那么贪心。
“等解决了这些以前的旧恩怨,带我去你的世界里看看好不好?”
安静怡靠在他的胸膛之上,珠玉宝石行业有一部分是在明面上进行,还有一部分是秘密进行,比如地下拍卖行,还有黑市上的交易。听起来就刺激,以前她在父亲的藏书中看到时,还狠狠向往了一把。
“这得看你的表现。”
安静怡撇撇嘴,轻哼声,“不管你带不带,我就跟定你了。”
最近她情况稳定,莫讳深本身心情就很好,听到她这般说心花怒放,开了荤很难忌掉,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夜深人静,餍足的人搂着已经熟睡的人闭目躺在床上,忽然几声不真切的敲窗户声音传到进他的耳中。他猛地张开眼睛,缓缓松开安静怡快速套上衣服小心翼翼打开窗户看向外面。
相邻的病房窗户紧闭,桃花眼轻轻眯了下,阔步离开病房。
洛阳见莫讳深出来迎了上去,“一切正常,没有动静。”
“把门撞开。”莫讳深看向叶子珊所在的病房门,吩咐洛阳。
洛阳对着藏在暗处的人挥了下手,出来两个身强力壮的人,他们卯足劲,同时抬脚发力,哐当一声门被踢开,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微微愣怔下。
一身黑衣黑裤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快速打开窗户跳了下去,莫讳深推开率先进去的两个人踩在窗户上也跟着下去,洛阳让两个人在医院守着,也跟着追着出去。
黑衣男人动作矫健,莫讳深身手也不赖,两人你追我赶。
一辆车子在黑衣人身边停下,黑衣人快速拉开门跳了进去。
“莫少,上车。”
洛阳驱车赶到,追了几步,两条腿远比上四个轮子的莫讳深不甘低咒声欲放弃,听到洛阳的话,快速上车。
两辆车在暗夜里极速飞驰,洛阳油门踩到底,蹭了几下那辆车子的车身,还是没有把它给逼停,只能放弃紧紧跟着。
前面那辆车带他们七拐八拐来到市郊,车子停在人工湖边,两个人弃车跳进水中。
洛阳刚欲跳下去被莫讳深拉住,这虽是一处人工湖,却连着不远处一跳河。他们敢从这里跳下去,自然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
天黑没有照明工具,就算是跳下去也不见得的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就这样让他们跑了?”洛阳用力跺了下脚,自从抓住周长顺后,一切线索跟好似断了样,没有任何进展。
他们就等着抓抓去找叶子珊的人了,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去车上看看。”
车是新车,估计不会有任何发现。即使是这样,还是不能错过任何可能。
洛阳应了声,莫讳深站在这里环顾下四周,目光凝在矗立在湖边不远处的城堡样的房子,这是她的家。
目光再次落到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荡起涟漪的湖面。
“去那边看看。”
已经快速把车子检查一遍的洛阳闻言疾步上车驱车带着莫讳深向房子靠近。
这里是林擎花下重金买下的地方,环境优雅,偌大的地儿只有他们一家住户,经过岁月侵蚀的房子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孤零零的略显阴森。
“莫少要进去吗?”
莫讳深站在门前向里面看了半响,才吐出一个“进”。
两人翻墙而进,这里看样子已经好些天没人住了,地上满是被风吹落风干的树叶,脚踩在上面发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额咔嚓声,听上去有些瘆人。
两人摒住呼吸,没有进房子而是先在外围看了看,没有任何发现,莫讳深谁先向主楼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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