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廖不凡早早起来运功疗伤,他催生真气将大小周天在体内足足游走三遍,这才略感心宁神闲。
陈阿七小心侍奉在旁,见师父收了功法,惨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红润,这才敢上前搭话:“前辈……师父神功盖世,却又如何伤得这般重?现下感觉可曾好些了么?”
廖不凡微微摇头,说道:“唉,为师中了那了凡禅师的‘大慈悲手’,此时心脉已断,大罗神仙也难治了。眼下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撑得一时算一时罢了。”
陈阿七霍得站起身来,恨恨的说道:“那老和尚既然如此狠毒,师父您怎么还称他是什么禅师?狗屁禅师!徒儿斗胆想借师父宝剑一用,我这就去将他碎尸万段,替师父解气出恨。”
廖不凡对徒弟的想法不以为然,但又觉他本是好意,不便就此斥责,只是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了凡禅师也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昔日他曾为搭救正道中人,涉险闯入魔窟,与魔教长老拼死搏杀。他其实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被欲望蒙蔽了双眼,迷失了本性。你不可造次,要好生为他安葬,以免他暴尸荒野。”
陈阿七接口问道:“他既不是大恶之徒,那又为何这般与师父您为敌?难不成他倒把您当成歹人了么?”陈阿七心中本来就一肚子疑问,如今既已被廖不凡收为徒弟,当下也就无所顾忌,大胆直言发问。
廖不凡答道:“此事说来话长,月余前我意外得了件天下至宝,不想被正邪两道同时盯上,均想夺得此宝。起先有百十余人围追堵截,为师我也是多次险象环生,侥幸逃出重围。没法子,我不敢稍作停留,只得施展轻功,带着宝物四处流浪,一路从江南苏州跑到这里,但却始终不能摆脱龙泉寺方丈了凡禅师和白虎堂堂主龙壑天的纠缠。”
当下廖不凡将自己如何入谷,如何缠斗,如何受伤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陈阿七听得唏嘘不已。
最后,廖不凡长叹一声,说道:“想不到我廖不凡纵横江湖十余载,终于还是死于了凡禅师之手。也罢,不凡、了凡,一了百了。孩子,我的事很快就要完了,你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今日起你就改名为陈若明吧,正式位列华山派第34代‘若’字辈传人。”
陈若明忙跪倒叩头:“多谢师父赐名,我有名字啦。”
廖不凡颤抖着双手将他扶起,续道:“为师我碌碌无为,漂泊半生,因而收徒不多,你只有四位师兄。为师不在以后,你一定要到华山去找到他们,虚心听他们教诲。”
陈若明一一答允。
廖不凡抚了抚自己胸口,轻咳两声道:“现下我传你我派门规,徒儿你要牢记于心,谨微慎行。本派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三戒奸……”
陈若明听廖不凡啰里啰嗦的念叨,心下有些厌烦,随拱手打断道:“师父说的这些清规戒律,徒儿自当谨遵,还望师父早传徒儿一些剑术吧。”
廖不凡笑道:“终究是小孩性急,也罢,你年纪尚幼,有些戒条还犯不上,将来由你师兄传你也是一般。”
随即正色道:“我华山派源远流长,开派祖师乃南宋全真教——全真七子之一郝大通。我派素来以剑道称著于世,在江湖上与少林棍法齐名。华山绝顶风光无限,尽在险、奇二字,华山剑法博大精深,正合‘守正出奇’之剑理,其中又以‘集灵剑法’、‘山泽剑法’、‘云行剑法’三套剑法最为精要。”
陈若明着急的问道:“师父,那这三套剑法那套最厉害?”
廖不凡答道:“那‘集灵剑法’锐不可当,精妙绝伦,最为上乘,可惜业已失传,你师祖也只习得三招两式。‘山泽剑法’大开大合,沉稳有余,日夜勤勉操练的话,三年之后或有小成。‘云行剑法’较为诡变,变化多端,善于出奇制胜,常令敌手猝不及防。”
廖不凡见陈若明听得入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是我的关门弟子,本应从‘山泽剑法’第一式‘有凤来仪’稳扎稳打慢慢学起,无奈天不假年,老天爷留给为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眼下我只得先教你‘云行剑法’中最为凌厉的三式——穿云式、落云式、冲云式,盼这几招能助你将来在紧急关头无往不利,逢凶化吉吧。”
于是,廖不凡先简单传了些入门的内功心法,随后拾起长剑,示范起来。他行动不便,只得坐在地上,手中比划,口中讲解,慢慢讲起这三式的精要。
陈若明全神贯注,仔细聆听,可是他终究天资有限,很多地方只是学了个一知半解,依葫芦画瓢。廖不凡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告诉他勤加练习,日后自能贯通。晓得如此,这三式剑法还是足足传了一天。
日已西斜,陈若明将前两式勉强算是学会,可第三式却只学会了半式,不是学前面忘后面,就是学后面又忘前面,无法连贯。陈若明心烦意乱,抓耳挠腮却终不得法。
廖不凡颤颤悠悠的扶墙勉力站起,对陈若明说道:“你把为师当作敌人,施出‘冲云式’来攻便是。”
陈若明见他极为吃力,似乎随时可能摔倒,一时迟疑。
廖不凡挤出一丝苦笑,道:“放心吧,你只学了一点皮毛,还伤不到为师,尽管使出全力吧。”
陈若明听他鼓励,不在犹豫,当下大喝一声,挥起树枝当作长剑冲将过来,树枝破风而刺,疾向廖不凡袭来,正是那招‘冲云式’。
廖不凡不慌不忙,待他近前,轻轻侧身让过剑锋,手臂微支顺势点在陈若明背上。
陈若明全身劲力前倾,根本停不下来,又突然受力,立刻扑倒在地爬不起来,怀中却就此掉出两样事物。
廖不凡眼尖已然看到,急切问道:“地上可是龙凤玉佩?你是从何得来此物?”
陈若明心道不妙,自己一时贪财,并没有说出意外得到宝石玉佩之事。他习武不行,这时反应却快,急忙爬起身来,扶着廖不凡慢慢坐下,又取来宝石玉佩两手分别奉上,胡乱遮掩道:“这些本是徒弟在谷口偶然拾得,还未来得及向师父禀报。师父若是喜欢,这就孝敬给您老人家吧,权当是徒弟的拜师礼。”
廖不凡对宝石看都不看,却拿起那龙凤玉佩,低头摩挲起来,良久未发一言,再抬头时,已是热泪盈眶。
陈若明一时手足无措,心下大是不解:这七尺汉子重伤不治都丝毫不放在心上,可只见了一块小小的玉佩居然哭鼻子,令人好生古怪。
只听廖不凡喃喃的说道:“你不知此物的来历,这玉佩是我亲手所刻,当年我将它赠与小翠当作定情之物。她离我而去之时,伤心至极,将此玉摔得粉碎,我寻遍天下能工巧匠,方把它复原如初。果真是断玉难圆,覆水难收啊。”
陈若明细细看向玉佩,里面隐隐无数裂痕,他浑没将廖不凡的话听进心里,只是暗自揣量:看来还是这宝石比较珍贵,这块碎玉怕是换不了几个钱。
廖不凡续道:“这十多年来我始终将它贴身携带,似乎它上面依旧残存着小翠的温暖。我只道此生再也见它不到,没想到居然被你找回。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开眼,为师这就送你份滔天的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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