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熊击倒的村民则躺在地上,抱着一条小腿,“嗷嗷”地喊疼,霍占明则被喂驴的老头使了个绊子,跌了一个嘴啃泥,刚爬起来还没站稳,又被老头一个扫荡腿,扫倒在地,他这才明白喂驴的老头并不是吃素的,腿上颇有些功夫,几天前他打老范的时候,这个老头就在旁边跃跃欲试了,今天实在看不惯他的骄横无理,总算出手教训了他一番,他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了,生怕老头再使出什么绝招,就算不要他的命,也让他落个残废。
霍村长老婆正在菜园里捉虫子,听见有人喊叫,连忙跑了出来,远远看见河边的阵势,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中,将霍村长喊了出来。
霍村长和李香薷一边喊着“别打了”,一边拼命跑了过来,霍村长刚吃了一肚子酒菜,由于脚下跑得太急,稀里哗啦吐了半天,难受得直伸脖子,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见霍村长来了,忙住了手脚,李香薷一看,众人的身上、头上多少都带了伤,受伤最严重的是老熊,头上的血顺着鬓角往下淌,她连忙吩咐人赶上马车,带老熊去离这里最近的诊所包扎伤口,然后,送老熊回家休息。
她刚要埋怨老万他们,为什么这么不冷静,又动手打架,还没等她开口,老万先问她:“你们这俩到哪去了?不回来吃午饭为什么不说一声,大伙儿还以为你俩出事了,厚朴呢,他在哪?怎么样了?”
李香薷说:“厚朴他好好的,在霍村长家喝酒喝醉了,等醒了酒就会回去的。”
众人都“嘘”了一声,芍药圃的人在想,我们是为了寻找你们俩的下落,才跟霍家村的村民起了冲突,你们俩倒好,地里的活不干,到村长家喝酒去了。霍家村的村民在想,我们这里为捍卫河水的使用权,为了捍卫霍家庄村长及村民的尊严而拼命,你当村长的倒好,请敌人回家喝酒去了。
一众人象斗败了的公鸡,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心里暗暗叫苦,为自己刚才参入的那番打斗不值。
霍村长将众人环顾了一遍,最后来到霍占明身边,蹲下身问道:“你也受伤了?”
霍占明就象小狗见到了主人,摇尾乞怜般地说:“村长,我可是为了捍卫你的尊严,才被他们打的。”
霍村长问:“打的疼吗?”
“疼,那喂驴老头下脚真狠。”霍占明回答。
“活该!怎么不疼死你?你这个只会动粗,不会动脑子的混账!”霍村长笑嘻嘻的看着霍占明说。
霍占明委屈地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巴巴地说:“村长,你……你怎么这么对我?”
霍村长毫不客气地骂道:“好事都毁在你这样的混账身上。”说完,扬长而去,留下一众人傻傻地呆在原地。
林厚朴酒醒后,听说为了找他和李香薷,老熊被霍占明打得头破血流,心里十分内疚,回到城里,他先去探望了老熊,然后来到张家,将芍药圃和霍家庄因为争夺河水而引发的两场争斗,如实告诉了张再景,张再景正为和郭大明的官司焦心呢,芍药圃里又发生了这一出,着实令他感到心力交瘁。
赵玉树说:“依我看,还是报警吧,对付个别刁民还得警察出手才管用,否则,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会得寸进尺。”
张再景摆摆手说:“咱们芍药圃的周围都是霍家庄的土地,这个霍家庄,你不了解,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们全村人都出自同一个祖宗,也就是说是一棵大树散出的枝叶,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一家有事,全村呼应,对付他们,可得好好思量一番,毕竟和霍家庄的村民比起来,咱们芍药圃的员工人数有限,即使这次冲突凭借警察的力量将他们镇压下去了,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冲突。”
“照你这么说,就只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了?前些日子打了老范,我们出钱安抚了老范,现在又把老熊给打了,老范脾气不好,容易激怒他们,他们教训他一顿,就算是也情有可原,可老熊是个明事理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连他都打了,这不是故意挑衅是什么?”赵玉树义愤填膺地说。
张再景使劲晃了晃脑袋说:“最近各种事情都扎堆一般找上门来,弄得我心烦意乱,眼下,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这样吧,明天我去趟青龙山,无论如何都要见见老太爷,哪怕是不说话,只看上一眼也好。”
赵玉树明白丈夫的心思,点点头说:“让老吴开车,我陪你一块去,到了观门口,你自己进去,我和老吴在外面等你,今晚咱们早点休息,所有的事情都不要去想了,反正还有明天。”
第二天一早,由司机老吴开车,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一路颠簸,总算将张再景和赵玉树带到青龙观门口,张再景下车之后,赵玉树担心张炳善看到他们不肯见自己儿子,就让老吴将车子开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停好。
青龙观建于唐贞观年间,几经战乱、水火之灾,多次几近毁灭,又多次重新修复,如今的青龙观已经完全不复当年的盛景,观里仅剩下七八间茅草屋,院门也是一个勉强可以挡挡野兽的破柴门,院墙基座的大青砖,倒是隐约可以看到当年的气派来,张再景在院门口张望了一会,刚要开口叫人,一个小道童走了出来,打开柴门问道:“这位居士,您找谁?”
张再景说:“我以前也来过几次,怎么没见过你?”
小道童忙说:“我是三个月前刚来的。”
“嗯,难怪面生得很,我是虚静道长的儿子,今天热的来探望他老人家,有劳小师傅帮我传个话,说我有要事相告。“
小道童说:“不巧得很,虚静和虚空二位师父进山采药去了。”
“那他们什么候回来?”张再景急切地问道
“这个嘛,我也说不准,他俩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才回来,小道我也不敢问的。”小道童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不过,虚静师父好像早就知道你要来,给你留了一封信。”
“信在哪?快拿给我看看。”
小道童进去拿信,张再景仰头望着三面青山,心里喊道:父亲,您到底在哪里?没有您不在身边,儿子举步维艰,儿子真的需要您的指点。
小道童将信递给张再景,张再景默默展开信纸,只间上面写着: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他沉思了片刻,仰天大笑,自言自语说:“父亲,儿子明白你的意思了。”又对小道童说:“烦劳你好好侍奉二位师父,我告辞了。”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向山下走去。
一直在暗中观察观门口动静的赵玉树见张再景连门都没有进,就原路返回,知道张炳善还是不肯见自己的儿子,看来老太爷出家的决心有多么坚决,那么讲究吃穿用度的一个人说出家就出家了,住在这偏僻荒凉的大山中,凭借几间破茅草屋避风挡雨,生活缺衣少食的,她实在想不通老太爷图的什么?
她让自己老吴赶紧追上张再景,要拉他上车,张再景摆摆手说:“你们先到山下等我,我想在这山路上走一走,清醒一下。”
赵玉树说:“正好我也想下去走一走,呼吸一下山里的新鲜空气,这一天天的,在家里快把我闷死了。”一边说,一边下了车,她让老吴把车子开到山下等他们,她陪着丈夫一起走山路。
张再景从口袋里掏出张炳善的信,给赵玉树看,赵玉树看完,疑惑地问:“老太爷这是什么意思?我也算是读过书的人,但是我得承认看不懂。”
张再景叹了口气说:“老太爷是劝我放下一切纷争,好好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情,只有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才会变得强大无敌。”
赵玉树似乎明白了些许,她说:“照这个说法,我们就不用和霍村长他们争水了,任由芍药圃的草药都干死,也不必跟郭大明相争高低,老老实实赔钱给他,而且他要多少我们就赔多少,是这个意思吧?”
张再景皱了皱眉头,说:“难怪人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呢,这两件事不能同等对待。你想,民以食为天,霍家庄的庄稼若是干死了,村民就要饿肚子,甚至会饿死人,对吧?而芍药圃的草药若是干死了,我们顶多失去一季的收成,一方失去的是生命,一方失去的是钱财,孰重孰轻,你该分的清楚吧?”
赵玉树点点头,没吭声,张再景继续说:“至于和郭大明的官司,我和桂心的想法一致,就是看王律师的本事了,若是他找到了证据,官司肯定是我们赢,若是他找不到证据,我们也不要责怪王律师,毕竟他已经尽力了,我们就大大方方地赔给郭大明一点钱,这又何妨呢?”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赵玉树一眼说,“玉树,你跟了我这些年,好日子没过几天,尽跟着我提心吊胆了,那晚解救老万他们,差点把命都搭上,我心里对你一直是很感激的,我爹娘当年为了让我娶你,颇费了一番苦心,到现在我才明白二老的良苦用心。”
别看赵玉树平时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骨子里却是个很容易被感动的女人,她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锤了丈夫一拳,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唠叨起这些无聊的话来,差点把人家的眼泪引出来。”
一边说,一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张再景拍了拍她的肩,算是安慰,继续说:“今天在这里咱先说好了,官司若是输了谁都不许难过,表面上看我们陪了不该赔的钱,他郭大明得了不该得的钱,这次让他的阴谋得逞了,难道下次他还会这么幸运吗?俗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总有一天,老天爷会收拾他,刚才看了爹的信,我心里豁然开朗,得失都是瞬间的事情,只要守住我们的本心,任何外敌都打不倒我们。”
赵玉树望着丈夫,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从老太爷那里取到了什么真经,原来就是让不而已。你说的这些我倒是懂了,不就是两个字嘛,舍得!两千块大洋的嫁妆我都扔给绑匪了,还有什么不舍得的?芍药圃的事情,我可以不跟霍家庄计较,可郭大明的事情,就这样放过他,我的确咽不下这口气。”
“我刚才说的是如果,并不是说这场官司我一定会输。”
“是的,听桂心说王律师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我们的关系肯定会赢,就算是输了,我也认了,赔钱我也不心疼,我心疼的是你,只要你高兴,我还有什么舍不出去的?”
经赵玉树这一说,轮到张再景感动了,他一把将妻子揽入怀中,说道:“玉树,你真是我志同道合的好妻子,我张再景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赵玉树第一次感受到丈夫的心真的和自己跳到了一个频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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