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驼烟雨

第三百九十六章:战后的安排

    
    在讨论的过程中,李瑰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一直都没有说话。他自觉犯了大错,只等着大将军在最后颁下处罚的军令。
    李峻早就看到了李瑰不安的神态,故作冷颜道:“李瑰,战事结束后,你无需返回西境了,就留在司州吧,听从司州刺史赵固的调遣。”
    赵固闻言,先是一怔,刚想要替李瑰说上几句好话,却见李瑰单膝跪地道:“末将有错,理当受罚,末将领命。”
    李峻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你认为留在司州就是受罚吗?你是不愿意听从赵大哥的号令呢?还是我的安排让你觉得有些委屈呀?”
    虽然李瑰在用兵上略有不足,但些微的不足并不能抹灭他的战功,李峻对他很满意,尤其在忠诚方面,更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李瑰见李峻有了笑容,心头的大石放了下来,赶忙摆手道:“大将军,我哪里有那个意思呀!您这可就有些冤枉末将了。”
    李峻点了点头,对着李瑰笑道:“此番进入中原的兵马,除了穆君逸的部众要带回荆州,其余的军卒大半都会留在司州,我命你为平东将军,你要以司州为基础,领兵平定兖州和青州,听明白了吗?”
    听到李峻的如此安排,李瑰挑眉笑了起来,随后起身高声道:“末将领命,李瑰必定将兖、青二州纳入西府的掌辖之中。”
    说着,李瑰拱手问道:“大将军,那冀州和幽州呢?咱们真的就留给石勒吗?”
    李峻略皱了皱眉,摇头道:“不是留给石勒,是暂时不想与他死拼。另外,冀州与幽州的事情比较复杂,目前来看,咱们还是不易插手。”
    当下,虽然河北大半的疆域都在石勒的掌控中,但还是有许多地方不顺服石勒的统治,冀州北的鲜卑各部以及幽州以东的慕容部便是如此,他们一直都在与羯胡军抗衡。
    现如今,虽然这些部族可以视作反抗石勒的同盟,但李峻却也知晓这些夷戎在未来的发展,史书上的五胡乱华就包括了羯人与鲜卑人。
    故此,李峻并不是畏惧石勒的兵力,也不是忌惮大河以北的乱像,他只是想让羯人与鲜卑人拼个你死我活,消耗掉各自的实力,为以后西府军的平定带来便利。
    继而,李峻转头对傅伦与江惇吩咐道:“你们两个也不要回靖远军了,就留在司州,听从赵刺史和平东将军的调遣。”
    傅伦与江惇的年纪虽轻,却也是经历过了战阵的洗礼,李峻想给这些后起之秀多一些历练的机会,使他们能够尽早成为西府的中坚力量,所以便将二人留在了司州,执掌郡府一级的兵权。
    作罢了安排,李峻对赵固笑道:“兄长,具体事宜就烦劳你以后自行斟酌了,咱们还是先返回洛阳城吧,免得王处仲赖在城中不走。”
    李瑰救援荥阳郡时,将洛阳的守卫托付给了王敦与金墉城中的骞文。
    李峻的话仅是玩笑之言,同时也知晓王敦在当下绝不可能留在司州。王敦的基础在江东,而当前的司州则完全被西府军所掌控,他留下来并无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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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何寂寞,宫室尽烧焚。垣墙皆顿擗,荆棘上参天。”
    当年,魏陈思王曹植途经洛阳城时,面对触目惊心的残城之景,不仅心生感慨,更是用寥寥的四句话书尽了洛阳城的荒芜。
    岁月变迁,冥冥中的一个轮回。
    魏晋取代了前朝,也重建了洛阳城的辉煌,可这辉煌之后却又再度回到了曹植笔下的荒凉,甚至要比那时还要破败。
    行走在洛阳城中,王敦一边环顾着周围的残垣断壁,口中也在不停地说着感慨之言,并不时地咒骂上几句。
    王敦所骂的人无非就是刘渊与刘聪父子,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新败的石勒。
    另外,他对晋皇室也颇有微词,不住地数落着皇族的无能,才会让一座奢靡之都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二郎,这城中如此破乱,你打算如何修缮呀?”
    站在铜驼大街上,王敦望着残存的阊阖门,转头问向李峻。
    阊阖门始建于曹魏初期,为宫城的正南门,向南正对中轴大道铜驼街,向北则直抵太极殿。
    城门的主体在宫城南墙上,两侧的前方建有巨大的阙台,阙台东西对称,城门与阙台围合成宽阔的广场。
    当下,原本守在阙台前的两尊铜驼早已不知去向,殿堂式的城门楼也坍塌在战火中,留存的破砖乱瓦与未曾烧尽的焦木堆积在两座阙台间,阻挡了进入宫城的路,而这条路的尽头也无非是另一堆废墟而已。
    “怎么修缮,我修它做什么?”
    李峻抬脚踢了一下身前的焦木,苦笑道:“只是清理一下罢了,顶多是重建街巷与民宅,至于这皇宫,我可没有那么多的钱粮和人力来修缮。”
    “不过,要是天子送来数不尽的钱粮,命我修缮皇城,我倒可以帮他把这些垃圾都搬出去。”
    说着,李峻弯腰捡起一块碎石抛向前方的废墟,惊起了一大群的雀鸟,扑腾地飞入空中。
    王敦笑道:“你想的美,建康城虽没有洛阳城的规模,却也是将宫城建得壮丽巍峨,人家住得好好的,凭什么要花这个冤枉钱?”
    李峻撇嘴笑道:“狡兔三窟嘛!谁能保证建康城哪天不会变成废墟呢?现在掏点钱给我修洛阳城,至少以后还能有个像样的避难之所。”
    “哈哈哈...”王敦大笑了起来,指着李峻道:“二郎,我觉得你的建议不错,等到了建康,你就在太极殿上如此说服司马绍,看他如何说?”
    王敦对新天子司马绍毫无敬意,他对元皇帝司马睿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能在意司马绍呢?
    “哎呀,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呀!”
    李峻笑着摆手道:“我可没有你那么霸道,我可是贤臣,哪里会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呢?但不管修不修皇宫,钱粮必须要给我,否则我就赖在建康不走了。”
    如今,大河以南的战事结束。
    王敦要以回朝受封赏的名义进驻建康,主战的李峻自然也要到天子司马绍的面前讨要粮饷,用以维持司州的稳定以及支撑兖、青二州的战事。
    故此,二人商量两日后便离开洛阳,到江东觐见天子。
    入夜,金墉城中,李峻与西府众将一同聚在永昌宫,骞文将夺来的几十坛好酒拿了出来,又命人宰了牛羊,大家一同在说笑中豪饮。
    “大将军,我怎么办呀?”
    骞文凑到李峻的身前,为李峻斟满了酒,笑嘻嘻地问道:“我是留在司州,还是跟您去建康呀?我反正是不打算回交州了。”
    李峻瞪了骞文一眼,故作不悦地说道:“你是交州刺史,不回去镇守交州,那里怎么办?交给谁来打理?”
    “那...不是还有我岳丈吗?”骞文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小心地望着李峻,试探地说道:“要不您命我岳丈为刺史,然后再派......”
    骞文左右望了一下,指着段秀道:“要不您派段秀去交州领兵,那边的蛮夷都被我杀顺服了,段兄弟只需监督即可。”
    段秀忙摆手道:“骞老二,那可不成,我还要随李瑰平定兖州和青州呢,哪有闲心去替你镇守交州?”
    见段秀不答应,骞文又对着穆君逸道:“君逸兄,反正你也要返回荆州,不如把交州的军务也都掌辖了吧。”
    穆君逸并未答话,只是眉头微皱地瞪了骞文一眼,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了。
    一侧的王瑚望了望李峻,又与李瑰对视了一眼,二人苦笑地摇了摇头。
    李峻喝了一口酒,突然抬脚踢在骞文的身上,半笑半怒地骂道:“你是要造反吗?还是觉得如今功高盖主了?都敢替我发号将令啦?”
    骞文一怔,赶忙后退,急声地辩解道:“庄主,骞文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着急回到您的身边,如今交州已无战事,只需理政之人和镇守之将而已,您知道我是个武将,做不来那些事情的。”
    如今,骞文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莽撞少年。
    为官为将多年,他的心思缜密了不少,看到李峻的脸色微变,即刻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在大将军的面前也过于随意了,这是下属对上官的大不敬。
    此时此刻,骞文之所以对李峻改了称呼,是在向李峻表明心迹,自己依旧是当年的那个骞文。
    说着,骞文涨红了脸,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峻的面前。
    李峻皱眉地又踢了骞文一脚,笑骂道:“给老子滚起来,哪里学来的毛病,到处下跪。”
    随后,李峻望着骞文,思虑道:“你不想回去的话,可以随我回梁州,也可以留在司州辅助赵大哥,可灌娘一家刚迁到交州,你又要带着她离开,这不是瞎折腾嘛!”
    斟酌了片刻,李峻将骞文拉到身边,摇头道:“老二,我觉得你还得在交州待上一段时间,如今交州的确无战事了,但你要多战备,多练兵,更要多修战舰,毕竟广州还不属于咱们西府。”
    骞文见李峻并未真的动怒,心中的慌张也平复了下来。
    听李峻如此说,他赶忙笑道:“属下明白了,我就是太想回来和兄弟们一起上阵拼杀,此番一战打得属实过瘾,所以就有些心痒,乱了方寸。”
    “狗屁,就因为你留下了军粮,所以才搞出如此大的动静。”
    李峻切了一块羊腿肉递给骞文,笑骂道:“你给我说说,你从什么时候学会勤俭持家了?我不是让你烧了军粮吗?”
    骞文挠了挠额头,苦笑道:“大将军,我是看这粮草太多,一把火烧光怪可惜了,所以就没忍心下令。”
    咬了一口羊腿肉,骞文继续道:“最初,咱们交州那里缺粮,虽然梁州和宁州运过去不少,但还是有缺口,所以也就极为珍贵粮食,如今虽然好了许多,却也落下了这个不忍心的毛病。”
    “哈哈...”
    李峻笑了起来,点头道:“骞文,你能说出这一番话,的确适合做交州的刺史了,再过一段时间吧,我一定调你回来,也保证有大仗留给你来打。”
    人心最无常,且行且珍惜。
    李峻对属下的忠心有着警惕,却也不愿去过多的猜忌。
    如何用人是一门学问,对于这些在战阵中拼杀出来的兄弟,李峻对每一个人都会保持最大的宽容,并不会因为细枝末节的小事而心存芥蒂。
    众人正说着话,杜麟来到李峻的身侧,将两封信函递给了李峻。
    李峻见其中的一封书信上盖有裴璎的印章,挑眉笑着拆开,仔细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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