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房申沟村尸横遍野,到处都是尸体。三团伤亡过半,营、连干部有三分之一都牺性了。三团长心情沉重地站在房申沟村围墙东南角炮楼坍塌的废墟上,一脸的悲怆。他知道“滑舌子”刘玉就牺牲在这里,是他挽救了许多正在冲锋战士的性命,是他用自己的生命加快了三团打垮衣裳二团的进程。
这时,一营长领着和刘玉一起去炸炮楼的那个战士来了,手里还拿着那块手表。当小战士把手表交到三团长手上时,三团长暴躁地把手表甩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吼了一句:“人都殁了,还他娘地要这块表干啥!”接着,他又铁青着脸放低了声音问了那个小战士一句:“他最后说啥了没有啊?”那小战士说:“也没说啥,我不是把支炸药包的杠子跑丢了嘛,他就说让我滚犊子吧。”三团长的愤怒再也无法控制了,他一把抓住那个小战士的前衣襟,停顿了一下,咆哮道:“那你就滚犊子去吧!”
杨成龙骑兵团拿下飞机场又追击到柳条沟时,驻赤岭城的第九十三军102师李魁梦师长已深感形势危机。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的102师都已处于三面包围之中了。于是,李魁梦发电报给方觉军长,要求派兵増援。然而,他等到的却是要九十三军移师的命令,命令中要102师将赤岭防务事宜移交给刁二先生等人,并命令桑杰扎布的骑兵独立旅火速驰援第十三集团军。李魁梦师长苦笑了一下,不禁仰天长叹一声道:“唉,非战之罪,乃天意也!既生瑜何生亮啊!”
这时,赤岭站的诺音高娃也接到了新的命令。命令中说,诺音高娃在赤岭地区坚持同进行斗争。同时,根据斗争形势的变化,其所带领的谍报队要一律转入地下活动。
这正是:、
赤北争斗,你死我活终见分晓;
若求太平,还须一番血雨腥风!
欲知赤北地区国共两党又将怎样布局,怎样撕杀,且听下一章慢慢道来。
第十六章九十三军撤离赤岭诺音高娃转入地下
说是这年夏天的一天,漠北村杨铁匠老婆子领着孙子杨石柱上台吉营子去看亲家婆其其格,两个人说得热热乎乎的。到了傍晚的时候了,杨铁匠老婆子非得要走,说是不能把乌云一个人扔在家担惊受怕的。其其格说,“你非得要回去我也不拦你,我和阿尔斯楞把你们娘俩送到河沿儿吧。”杨铁匠老婆子推辞不过,只好依着其其格了。当他们走到王爷府西南角西辽河的河边时,突然红光一闪,竟然走出了杨铁匠和布和朝鲁。杨铁匠对布和朝鲁说:“你看说谁谁到,想谁谁来,这不是咱们俩刚才喝酒时说的人都来了?”大马倌“哈哈”地笑着说:“嗨,其其格你手头可真大方,每次都不少不少地给我送钱,我这花不了用不净的,就是想吃点儿黄油、炒米、奶皮子、奶豆腐。”铁匠老婆子和其其格仔细一瞅,只见红光中还有一个挺大个儿的村子,人来人往的。刁世贵、刁老疙瘩那几个坏种都被铁链子锁着,正抱着扫帚在扫大街。大马倌对他们说了句:“你们好好干,争取宽大处理!”那几个人忙点头说“是”。大马倌和杨铁匠又向前走了一步,其其格就问:“老家伙儿,看见二闺妞乌兰没有?”大马倌说:“都在一条街上住着怎么看不见?只是乌日娜那小丫头让赤岭城隍爷的儿子相中了,今儿个乌兰和小夫人陪着乌日娜相亲去了。”其其格又说:“那旺其嘎和大夫人呢?都一样的亲家他们咋没和你们在一起呢?”大马倌说:“他俩呀,在那边还没交待完事儿。咳,也都是老辈子的事儿,说明白了也就过来了。”
大马倌又对杨铁匠老婆子和其其格说:“唉,我可跟你们说,我这杨兄弟现在可又升了。上头说他忠贞不二,为人厚道诚实,敢作敢为,封他做了阴司的传令官啊。”杨铁匠马上说:“你也不错呀,阴司的马匹都归你经营。”然后,杨铁匠又说了:“说起传令官,我这里刚刚有一道地藏王的欶令,就交你们带将回去。”说完,便抖开一幅黄绢念道,“欶令,尔等民众一律悉知:(一)长不了;(二)走不了;(三)富不了;(四)穷不了;(五)死不了。此‘五不了’已着各地城隍刻碑公之于众,当在民众中广为传之。”铁匠老婆子说:“有这‘五不了’敢情好了,这阵子人们心里正不定体地乱着啊,我拿回去就贴到外边墙上。”杨铁匠说:“不用你贴,你只要拿给人看看就行了,明儿个此地必立起一块石碑,上边刻的就是这‘五不了’。”杨铁匠和大马倌留各自的女人和孙子住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就送两个女人和孩子出村了。
铁匠老婆子和其其格睁眼一看,两人领着俩孩子还是站在西辽河的河沿儿上,面前真的多了一块石碑。二人也不敢怠慢,急忙领着孩子跑到王爷府告诉给色勒扎布。色勒扎布将信将疑,带上众人去西辽河边一看,果然有石碑立在那里。立时,“五不了”便传遍西辽河的两岸。但有人说这“五不了”的嗑儿就是漠北村那位李洪儒先生编的,有人立刻反驳道:“李洪儒一介教书先生哪有如此的神力?这嗑儿也罢故事也罢,总是有点儿大来头的。”
二十三军分区进入赤岭,改组了《赤岭日报》的编辑部。《赤岭日报》新生版首刊的副刋应广大读者要求便以《神话一则》为题登了这个故事,此乃后话。其实,民间传说也好,神话也罢,无非都是一种民心的向背。
国民党九十三军102师从赤岭撤退,其55师、66师也从朝阳、凌源、北票等地撤退了,热北地区共产党解放军的根据地已连成一片。不过,李魁梦的102师从赤岭撤退时还算不是十分的狼狈,甚至还算从容。他先是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把撤退时何人为先锋,何人去殿后,北、西、东三面怎样阻止共军的进攻都安排好,还将赤岭城防及武器弹药等装备物资向刁二先生做了交割。李魁梦还想找诺音高娃再将撤兵的事儿好好地议一议,但诺音高娃说她身子太重就要生产了,一切都委托给了刁二先生。刁二先生虽然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可脸面上还是笑呵呵的,说啥听啥,给啥接着啥。
李魁梦又在复兴楼酒店召集了一个由赤岭城士绅参加的酒会,他与刁二先生面带微笑,一人端着一只高脚杯,和赤岭县长赵廷弼、现任商会会长孙洪儒以及赤岭街有头有脸的人们碰杯。李魁梦举着酒杯说:“诸位,魁梦遵剿匪之令,率部移师赤岭。承蒙各位多加关照,深表谢意。魁梦不才,为保一方平安,几经征战。现今受上峰所令即将回师,就此与诸位话别。赤岭防务重任将移交刁司令,还望诸位一如既往辅助刁司令守城保民,魁梦不胜感激。诸位,现今虽匪猖獗,不日即可凯旋。待战局调正后,魁梦会重返赤岭,再与诸位聚会。来,让吾等干杯!”这时,人群中有喊“九十三军不能走”的,有高举酒杯向刁二先生频频致意的,还有互相咬耳朵说悄悄话的。李魁梦转了一圈后,拉着刁二先生的手说:“刁司令,愚弟就此别过,赤岭就拜托老兄了。”刁二先生说:“怎,怎么,这就,就要走?”李魁梦拍了一把刁二先生的肩膀说:“老兄,兵贵神速嘛。”说完,走出宴会厅,钻进刘副官给敞开的黑色轿车的车门,又回头向刁二先生摆了摆手,“呯”地一声关上车门,“呜”地一下开走了,后面还跟着两卡车全副武装的士兵。刁二先生一跺脚骂道:“这个混蛋,跑起来比兔子还快!”他也没再回酒店,领着卫兵直接向诺音高娃住的兴隆大酒店奔去。
在兴隆大酒店的那间套房里,桑杰扎布一身少将戎装,诺音高娃腆着肚子还是不放心地给他抻抻这里,拽拽那里,又把桑杰扎布贴胸口那块玉虎珮摆摆正说:“桑杰扎布,人家都说你有块护身宝玉,马二先生说这可是上千年的精灵啊,千万别丢了。”桑杰扎布低头瞅着诺音高娃的眼睛说:“嗤,你当我是小孩子,你管好你自己就得啦!我知道,早先我一出门阿妈就说‘保护好胸前的玉,那可跟你命连在一起的’,现在又轮到你唠叨啦。”诺音高娃捶了桑杰扎布一拳头说:“你个没良心的大儿马子,人家这不是惦念你嘛!”桑杰扎布:“唉,我出去就是放心不下你,我就说咱们干脆辞了不干得了。”诺音高娃放下手,一本正经地说:“桑杰扎布那可不行,现在正是要咱们效力的时候,不能说这样的话,也不能这样去想!”桑杰扎布说:“好好好,我得听你的话,我的小格格。”说完,还低下头在诺音高娃的鼻子头上亲了一口。诺音高娃又用小拳头擂了他的腰一下说:“又没正形啦,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啊!你走后我马上要搬到东郊云岭客栈里去了,那里是谍报队的基地。哼,得亏我想了这一招,还算是有个退路。你如果回来就上那儿去找马二先生,找到马二先生就找到我啦。”
时间到了,吴二魁参谋长来电话催着出发了。诺音高娃还是一只手抱着肚子一只手拉着桑杰扎布的手把他送下楼,直到看见桑杰扎布在卫兵的簇拥下跨上黑豹马,领上黄虎消失在大街的拐弯处,她才一手掐着腰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喘口气再去床上躺一躺,刁二先生敲门进来了。诺音高娃抬头看了一眼说:“刁司令坐。”刁二先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开口就说:“李魁梦跑了!”诺音高娃说:“也不是跑了,打仗像是下棋。你吃我个马,我吃你个车,一会儿在界线的这一边,一会儿跳到界线的那一边,不将死老将就定不得输赢。”刁二先生自知方才的话说的有些走嘴了,就说:“那是,那是,总还是特派员看得远些。”诺音高娃说:“我估计那些人马上就要进赤岭了,刁司令有何高见?”刁二先生说:“他们一进城,这里哪还有咱们的地方了?枪炮子弹,李师长没少给了,轻、重机枪、小炮都不少,可咱们怎么带。敖司令、金司令都只要了些轻机枪、步枪子弹和手榴弹什么的。我这边也不想留太多的小炮和重机枪。”诺音高娃说:“你把剩下的小炮和轻、重机枪留给我,还有别的枪支弹药,我待会儿派马副参谋长带人去取,咱们怎么也得多做些准备。”
刁二先生说:“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我带人打算在赤岭以东活动,不中就进小腾格里沙漠;敖司令带人在赤岭西南方向活动,金司令带人还是去西北方向。”诺音高娃说:“也好,我还是一个队给你们派个谍报组带上一部电台,好让你们都有个耳朵。别到时候李师长又打回来了,你们还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不知人间有汉’。”刁二先生说:“特派员这个玩笑开得好,可现在哪有世外桃园啊。”诺音高娃正色道:“就这样安排吧,我已上报了,咱们暂时撤出赤岭到乡下去流动作战。咱们也学学那些人,跟他们打打游击战。司令部还在赤岭,谍报组的人知道和我联系的方式可以随时和我联系,你们打算什么时间出发?”刁二先生道:“明儿个起早就走,走前我就不再来了。”诺音高娃说:“都祝咱们好运吧。”她费力地站起身和刁二先生拉了拉手,刁二先生立正敬礼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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